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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球道:“昨夜与今日都有雨。”
金满楼道:“昨日我们来平山堂的时候可没有雨。”
石球道:“哦?”
金满楼转回话题道:“那个我不过买了一瓶美人酒,怎么就变了杀人凶手。”
石球道:“在今天早上,你将那一瓶美人酒当做生日贺礼,送给水观音,水观音喝下那瓶酒,立即毒发身亡。”
金满楼动容道:“那一瓶是毒酒?”
石球道:“你可知水观音在床头暗格中藏有两瓶火蜈蚣的毒血?”
金满楼摇头道:“那是什么东西?”
石球道:“一樽毒药。”
金满楼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有这种毒药,你为什么,忽然问起我那种东西?”
石球道:“酒中所下的,就是那种毒药。”
金满楼一怔,道:“以美人楼的美人酒送给美人楼的主人,以美人楼主人所藏的毒药下在那一瓶美人酒之中毒杀美人楼的主人,这件事倒也奇怪。”
石球道:“很奇怪。”
金满楼问道:“会不会酒中早已下了毒?”
石球道:“美人楼昨日一共卖出了三百六十七瓶美人酒,只有水观音死在美人酒之下。”
他一顿又道:“况且酒是那位小欣姑娘随手拈来,并非那个你指定。”
金满楼又道:“那个我将酒送给水观音的时候,是否又有人在场?”
石球道:“你一早偷入美人楼的院子,正预备将酒送去,就看见那位小欣姑娘出来,于是你索性就将酒交给她。”
金满楼道:“那位小欣姑娘以前见过我?”
石球点头。
金满楼接问道:“当时她是否能够看清楚我的面目?”
石球道:“不能够,你头上仍然戴着竹笠。”
金满楼道:“她这个人的说话有没有问题?”
石球道:“已证实没有。”
金满楼颔首道:“怪不得我变了杀水观音的嫌疑凶手。”
他突然板起脸庞,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个人并不是我。”
石球道:“是不是有待证明。”
金满楼道:“我没有理由,杀死水观音。”
石球道:“这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金满楼道:“我要杀她,无须自己出手,如果她与我分手,是我杀她的理由,绝不会等到一年后的今日。”
石球道:“君子复仇,三年不晚。”
金满楼道:“我什么时候,变成君子了。”
他冷笑一声,又道:“谁都知道我这个人铁面无私,做事爽快,若是有人令我非杀他不可,我当场就已杀他!”
他冷笑接道:“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这样的人!”
石球道:“哦?”
金满楼语声一沉,道:“总捕头应该已发现有一点很值得怀疑的地方。”
石球道:“哪一点?”
金满楼道:“那个既然已自承是金满楼,何以还要用竹笠遮掩面目?”
石球道:“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
金满楼道:“由此可见,那个人并不是我,所以他由始至终不敢取下竹笠。”
石球说道:“你是说,那是别人冒充你?”
金满楼道:“不错!”
石球道:“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他要冒充你毒杀水观音?这若是一如你所说,你又以为是什么人?”
金满楼道:“不清楚,这几年来我得罪的人已实在太多,其中相信最少有一半巴不得害我一害。”
石球道:“事实有没有人害过你?”
金满楼道:“没有,他们不敢!”
他冷笑一声,道:“因为他们都已明白我这个人绝不简单,除非不给我知道,否则一定会招致我凶狠的报复。”
石球道:“哦?”
金满楼冷笑接道:“却也就因为从来没有人尝过我真正的厉害,有机会,他们还是要试一试,所以有现在这件事发生!”他一再冷笑,道:“那个人显然已在冒充我这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可惜他百密一疏,事先没有查清我昨夜是否在城内,好好的一个计划也就因此完全失败!”
石球忽问道:“怎么这样巧,你不迟不早,也就在昨日与张徐二位突然走来平山堂?”
金满楼说道:“这不是突然决定的事情。”
石球道:“你们早已有这个主意?”
金满楼道:“张徐两位与我在生意上一直有往来,早几天,我们一齐在百花院喝酒,无意中提起欧阳修当年做扬州太守,设宴平山堂,召妓传花的风流韵事,一时间兴致勃勃,订下了这个约会,谁知道天公不造美,再加上现在这件事,实在是扫兴得很。”
一顿他又道:“不过这一来,却坏了一个陷害我的毒计,亦未尝不好。”
石球点点头,道:“昨夜凶手在买酒之后,还在美人楼之内用美人笺写下了一张字条。”
金满楼道:“写些什么。”
石球道:“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
金满楼道:“这张字条想必是连同那一瓶美人酒送给水观音。”
石球道:“不错。”
金满楼道:“凶手实在是一个极工心计的人。”
石球道:“不错。”
金满楼道:“你现时对我提起这件事当然有目的。”
石球道:“你知道?”
金满楼一颔首,回身道:“宋老板,劳烦你给我准备文房四宝。”
宋老板想到在平山堂买卖酒菜,当然亦想到平山堂这种地方的人随时都会写写诗,绘绘画。
所以他随时都准备着文房四宝。
金满楼要来文房四宝,并不是写诗绘画。
他只是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美人楼中何不尽一瓶美人酒。
他是用左手握笔。
笔走龙蛇,字迹与那张美人笺之上的看来是有些相似。
可是到石球拿出那张美人笺一比较,便发觉不同。
石球盯着金满楼的左手,道:“怎么你用左手来写字?”
石球道:“是么?”
金满楼道:“那个人不是用左手?”
石球摇头,说道:“你用右手再写一遍。”
金满楼一声“好”,笔交右手,再写一遍。他右手写出来的字最少差一倍,与那张美人笺之上的字迹更就是截然迥异。
石球只等他将笔放下,忽然伸手到他的面门,道:“你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中已多了一只玉指环。
金满楼目光及处,一怔道:“这只玉指环你从哪里得来?”
石球不答反问道:“你认识这只玉指环?”
金满楼点头,道:“这只玉指环根本就是我的。”
石球冷笑。
金满楼却还有说话:“不过这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石球一愕道:“很久之前,是多久之前。”
金满楼道:“约莫两年。”
石球追问道:“之后怎样了。”
金满楼道:“一个朋友喜欢,卖了给他。”
石球道:“你那个朋友是谁?”
金满楼道:“柳三风。”
——又是柳三风。
石球怔在那里,
他是省起小欣说过,小观音临死之前,提过柳三风这个人。
在水观音的口中,柳三风是个王八蛋。
不过女人口中的王八蛋,往往是一个亲昵的称呼。
金满楼看见石球一听到柳三风的名字发呆,试探着问道:“柳三风与这件事莫非也有关系?”
石球道:“也许有,是了,你当年与水观音相会,是不是一重两轻来敲门?”
金满楼一怔道:“你如何知道?”
石球道:“那个人今天早上正是这样吩咐小欣敲门。”
金满楼道:“他知我的事真不少。”
石球道:“这是一个秘密。”
金满楼道:“可以说是。”
石球道:“除了你与水观音,是否还有人知道?”
金满楼道:“我与她分手之后,好像曾与几个好朋友提过这件事。”
石球道:“你是否还记得那几个好朋友?”
金满楼摇头。
石球问道:“柳三风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金满楼道:“以前是。”
石球道:“后来为什么交恶?”
金满楼道:“为了钱银争执。”
石球道:“能否说清楚一些?”
金满楼道:“有此必要?”
着球点头。
金满楼沉吟着道:“他在快活堂赌钱,赌输了拿不出来,我着人追讨,他怪我不够朋友……”
石球道:“他难道不知道你是在那方面铁面无私?”
金满楼道:“一个人赌起来,很少会想到那许多,当时他只知道我是他的好朋友,就算欠多少,也不会与他计较。”
石球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金满楼道:“约莫三个月之前。”
石球道:“结果,他还清那笔赌债没有?”
金满楼道:“还没有,我念在多年朋友,已经例外,宽限了他三天,如果这个月底之前,他仍然还不出来,就不再客气的了。”
石球道:“届时如果他仍然还不出来,你准备怎样?”
金满楼道:“没收他的全部产业。”
石球一惊道:“他当时以全部产业抵押。”
金满楼道:“不错。”
石球道:“他赌的未免太凶。”
金满楼道:“一个人除非不赌,否则一定越赌越凶。”
他冷笑一笑道:“赢了想再赢,输了望翻本,这本来就是一般赌徒的心理。”
石球道:“你没有劝止他。”
金满楼冷笑道:“我是赌场的老板,不是善堂的老板,何况一个人赌开来,所有劝止他赌下去的人在他的眼中都不是东西。”
他冷笑又道:“当时我就算赶他离开,他也会到别处赌,这等如将钱往人家袋里倒,只有傻瓜才会那样做。”
石球道:“你当然不是一个傻瓜。”
金满楼一笑。
石球道:“不怕他怀恨在心。”
金满楼道:“这个也怕,我那间赌场早就关门了。”
石球摸着下巴,好一会不说话。
金满楼等着,忍不住问道:“总捕头还有什么要问?”
石球道:“没有了。”
金满楼道:“仍然怀疑我是凶手?”
石球道:“你虽然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在未找到杀人的真凶之前,还是这件案的嫌疑犯。”
金满楼道:“那么总捕头准备拿我怎样?”
石球道:“现在你必须随我回城,往美人楼走一趟,如果那四个女孩子都认为昨夜那个人不像你,你就无须再到衙门,直接可以回家去。”
金满楼道:“好,我这就随你们回城去。”
石球道:“事非得已,万勿见怪。”
他忽然变得客气起来。
莫非他已经有所发现,认为金满楼不是凶手?
金满楼一笑,道:“我明白。”
他态度从容。
难道他真的不是毒杀水观音的凶手?
四个女孩子的三个,果然都见过金满楼。
是以一见面,她们就知道金满楼来了,六道目光立时集中在金满楼的面上。
还有那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金满楼的女孩子也没有例外。
金满楼毕竟是一个很迷人的男人。
她们都认为昨夜所见的那一个锦衣人是金满楼。
“身材虽然差不多,举止却不像。”
“声音也不像。”
小欣亦是这样说。
石球到此才死心。
他们只有陪笑将金满楼送出美人楼。
目送金满楼远去,石球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件案实在曲折离奇。
北彪即时道:“头儿,我们现在又怎样?”
石球道:“仍然是找人。”
北彪道:“柳三风!”
石球道:“正是柳三风!”
一听到柳三风的名字,小欣就叫了出来:“柳三风今天早上曾经来过这里。”
石球霍地回身道:“是真的?”
小欣道:“有人见到他。”
石球道:“今天早上怎么你不说?”
小欣道:“你们走后我们才知道。”
石球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