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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厂家代表向会议室大门拥去,有人叫嚷:“来了,来了。”穿短袖的不怕穿西装的,周锐硬挤出去,趴在门缝去瞧,带头的是张大强,其余肯定是专家评委。按照招投标流程,他们将在隔壁房间闭门讨论技术方案,遇到疑问,随时叫厂家代表过堂答疑。评出技术分后公布价格,两项成绩相加,宣布招标结果。
招投标流程行云流水般进行,工作人员开始推开大门,邀请厂家代表应标。赵勇兴致勃勃地跳过去蹦回来,询问情况。渐近中午,厂家都轮一遍,唯独没有宇天,赵勇的激情消磨退去,在角落里对墙壁发呆。周锐心里七上八下,越发没底。此时工作人员推门喊道:“宇天,应标。”
周锐碰碰赵勇,挤挤眼睛:“有戏,咱们最后一个应标。”
“没戏,技术交流越早越好,商务谈价格越晚越好。”赵勇做过销售,对招标流程有所耳闻。他们分开人群,两件短袖趾高气扬地从满屋的西服中挤出去。
28.周一,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
五位评委在长条方桌后一字排开,招投标流程越来越科学,评委从专家系统中随机抽取,力图避免暗箱操作。学术单位的专家们不是人精就是人渣,猴精猴精的。科研经费和项目评审都来自有钱有势的衙门,评委们都把参与招投标当成一种荣耀。中间一位四十多岁的瘦狭的领导呵呵笑着:“进来两个不穿西服的。”
“方处,宇天是投标方里唯一的国内公司。”张大强翘着乌亮的皮鞋,介绍说。唐南军曾经提及计划财务处的方恩山,看来就是他。周锐忍不住多看几眼方恩山,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有着灰白头发和儒雅面容。张大强脸上看不出昨晚的痕迹,目光淡定:“你们介绍一下吧。”
周锐抱着建议书,紧张情绪滑过身体,能听见牙齿颤抖的声音:“宇天交通系统公司成立于二○○一年,拥有国家认证的系统集成资质,创始人骆南山是交通运输领域的知名专家,享有国务院特殊津贴,我们的智能交通解决方案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建议书上都有,讲方案吧,五分钟时间。”张大强打断,语气还算正常。
周锐胸口窒息,喉结干涩,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稳情绪。他双手轻颤地打开电脑,将方案投射到屏幕,面对评委,却不敢正视:“这是我们方案的拓扑图。”
任何人当众讲话时都会紧张,周锐参与项目研发,满腹都是技术和图形,却不善言辞,语言磕磕绊绊,背对评委面对屏幕,几乎是念着文件。张大强握着铅笔,来回晃动,不停去看手表。方恩山戴上眼镜,仔细倾听。五分钟到,工作人员打断介绍。张大强侧坐身体,转向评委们:“下面是十五分钟的提问时间,大家有问题吗?林所长,是不是您先讲?”
先讲便为以后的讨论奠定基础,这位林所长名叫林深,是来自北京交通规划设计方面的权威,也是除了方恩山之后的第二重要人物。他不客套地充当先锋:“你们的方案还是先进的,但系统刚研发出来,有把握吗?我们不想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林深表面说好话,其实却在攻击弱点。周锐没有见客户的经验,立即应答:“我保证,您肯定不是小白鼠。”
评委哄然而笑,张大强嘿嘿一声:“不用你保证,我们会把好关的。”
“我们在通县开通试点,正在实施。”赵勇脑海中翻腾出一条有利的信息,通县现在变成了北京的通州区,大家叫惯了通县,宇天早在半年前就进行了试点,这也是他们的独特优势。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实施结束的成功案例?”林深不认可,反而揪住不放。
通州项目没有实施完毕,评委中响起议论声音。居中的方恩山似在提醒:“你们系统还没有被使用过,你凭什么保证?”
周锐多次参加产品研发的技术论证,十分有信心:“报告专家,我们公司的规模与跨国公司相比,微不足道,甚至不得不在人家的平台上开发。可是,他们的软件都是二十年前的老古董,修修补补,勉强使用,价格还吓死人。这种系统能够用多少年?技术发展这么快,三年后怎么办?还要再花冤枉钱!这次采购的上千万的投资全都扔到水里吗?跨国公司给你们多少折扣?这不是什么商业秘密,百分之四十,还是百分之五十?”
评委们低头不语,张大强抢先回答:“我们还没有开商务标。”
直接攻击对手是商业场合的忌讳。周锐从实验室出来,哪知道这些,振振有词地质问:“我不知道他们的折扣,但是他们对代理商可以给出百分之九十五的折扣。”
评委们警惕地互相看着,猜测着周锐的用意,他的攻击明显超出技术范畴。周锐不管不顾,走到白板旁,边写边说:“报价一百万美元的产品,百分之五十的折扣是五十万,百分之九十五的折扣是五万。换句话说,跨国公司卖给你们同样的产品,价格贵了十倍!里面的水分有多大?你就准备当一辈子冤大头吧。”
张大强眉头拧紧:“危言耸听。”
林深不想争执,翻着建议书:“资信证明在哪里?这里没有。”
周锐就怕这个,突然间全身紧绷:“在公司,我们保证今天下午送来。”
招投标是提交全部文件的最终截止时间,张大强按住桌面站起来:“我确认一遍,你们的资质证明有没有带来?”
这句话分量极重,如果承认没有资信证明,张大强就可以合理合法地当场废标。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回答问题。”
周锐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只好回答:“没有。”
张大强右手一挥,让周锐和赵勇退出去。方恩山身体靠在椅子上,目光中透出疑惑,评委们合上建议书,宇天已经被盖棺定论。大门关上,张大强抚摸招投标文件,命令工作人员:“宇天不能提交资信证明,读读招投标纪律。”
工作人员翻阅文件,找到相应条款,朗声念道:“第四条,不能在截止招标日期前提交完整的招标文件,废除招标资格。”
张大强声音无奈,猫哭老鼠假慈悲:“宇天的技术还是有特色的,可惜了。”
“废标吗?”捧着文件的工作人员问。
“废标。”张大强砰地合上文件夹,扑通扔到一边。技术交流之后,还有评委讨论的时间,但是由于宇天没有资信文件,张大强便跳过这个环节。
与此同时
张大强到底什么路数?他表面上中规中矩,其实却要废掉宇天!周锐忐忑不安地退出来,赵勇在旁边反复重拨公司电话,嘴里嘟囔:“手机打不通,办公室里面也没有人,做不做生意了?”
这次采购是议标,张大强必须向上汇报,才能公布结果。一向胆大的赵勇极不甘心:“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跳过大强,去找局长。”
“哪个局长?”周锐停住脚步,他昨天还在实验室,不知道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
赵勇一直在跟这个项目,对通管局的组织结构有所了解:“通管局一把手是刘书记,他明年退休了,不管具体的事。这个项目是常务副局长李玉玺主抓。”
“就见李局长吧。”周锐心里打鼓,这算不算违规?按照招标纪律,禁止厂家与客户进行非正式接触,真的吃了豹子胆敢去找李局长?
“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如赌一把。只要没有见到李局长,我们就没有尽到全力。”赵勇溜出会议室,直奔电梯厅,等周锐跟来,“李局长办公室在15层,大强就要汇报,我们必须抢先讲清楚我们的优势。”
电梯飞速上行,到了15层后,门刷地滑开,一名保安拦在面前:“站住,你们两个。”
“李局长的办公室在哪边?”赵勇停住脚步,淡定地面对保安。
保安被气势压住,手指向左侧第二间办公室,让出道路。他们来到门口,李局长在不在屋内?保安时不时向这边张望。赵勇浑身紧张,指尖发凉,打起退堂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李局长也许不在。”
稍有退缩,便前功尽弃。周锐举起右手砰砰砸门:“你说得对,死猪不怕开水烫。”
与此同时
一名工作人员推门进入评标的会议室,将一页薄薄的传真递到张大强面前,竟是宇天的资信证明。只要压住这份文件,可以理所当然地废标。张大强抚案沉思,将传真向桌面一扣,举起评估表:“现在请各位评委评分,表格共有五项,包括技术的先进性、系统稳定性、可扩充性以及服务能力,十分最佳,一分最差,大家酌情打分。最后一项的价格分空着,开商务标之后再填进去。”
评估表格发到每个评委手中,他们心中已有成见,刷刷点点评好分数,飞舞签名,将评估表交还给工作人员。唯独方恩山皱着眉头,盯着张大强压下的那张白纸,评估表仍然一片空白。
评估表被收集起来,方恩山却纹丝不动。他的计划财务处与信息中心关系微妙,他负责审批立项,张大强掌管建设和服务,招投标属于信息中心的势力范围。可是,信息中心仅是副处级别,属于支撑和附属的职能部门;计划财务处在行政上高半级,执掌财务大权,是说得上话的硬部门。方恩山低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张大强掌下的传真。大家都在同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违逆了对方意图,面子上也不好看,他便用商量的语气:“有个问题。”
“请讲。”张大强毕恭毕敬,计划财务处是通管局的硬部门,方恩山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
“要给宇天评分吗?”方恩山仔细观察张大强的表情。他脸色凝滞,心里权衡,压下这份传真会有什么后果?他终于翻开手腕,举起传真:“宇天将资信文件传真到办公室,仍有评标资格。”
“啊,我没有给宇天评分。”那名年轻评委举手,索回评估表。
方恩山似乎察觉了什么,郑重宣布:“宇天既然没有被取消资格,我们仍然要一碗水端平,只看技术,不要被招标过程的意外干扰。”
这句话表面上中立,猴精的评委们都品出了味道,低头重新打分。很快,五份表格集中在张大强手中,招标流程规定严格,他仍有操作空间,先开商务标还是先公布技术分数?
“统计成绩。”张大强打定主意,把技术成绩统计出来,再开商务标,将技术分捏在手中,便可以控制招标局面。张大强将评估表交给工作人员,侧身征询评委们意见:“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大家坚持一下,开完商务标再吃午餐,好吗?”
评委们一起点头,这个提议十分合理,在招标的节骨眼,应该避免不必要的接触。方恩山代表大家表态:“先开标吧,以免出什么意外,说不清楚。”
方恩山走在前面,张大强陪伴在侧,评委们紧随其后,穿过楼廊来到大会议室。工作人员推开大门,近百名的厂家代表呼啦站起,目光集中过来。
与此同时
门内没有应答,周锐如释重负,心脏从口腔回到胸腔,找到一个逃离的借口:“正好午饭时间,李局长不在,走吧。”
赵勇上前一步,顽强地敲门:“不行,评委们马上来汇报了。”
他们都有放弃的潜意识,好在互相打气,总算没有当逃兵。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门悄然打开,一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静悄悄出现。赵勇正在回头说话,敲门变成敲胸口。赵勇的手被一只大手按住,对方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周锐双脚几乎软倒,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