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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锐无语,从招聘到培训有漫长的周期,何况客户都被竞争对手严密守护着,这些新人等于去送死。陈明楷无动于衷地说:“找到新人后,培训并带领他们是你的责任,你要考虑清楚。”
纠缠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周锐继续追问:“华东是唯一完成任务的区域,为什么我完成了任务,队伍却越来越小?”
陈明楷望着周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答案很简单,这是达成整个中国区目标最好的方案。北京市场至关重要,必须找到最强的人专注在这里。魏岩已经失败了,其他人都不行,只有你能做到。”
周锐也对视着陈明楷:“我的第三个问题是,这样做公平吗?”
这句话激怒了陈明楷,他站起来慢慢开口:“你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公平的事情吗?有人生来就有残疾,这公平吗?公司的阿姨每天擦桌子洗厕所,比我们都辛苦,薪水只有你的几十分之一,公平吗?她的家庭只能解决温饱,我的孩子周游世界,公平吗?清醒一下吧,你以为在哪里,这是竞争的世界,弱肉强食的赢家世界,根本不存在公平。”
周锐看一眼陈明楷,起身推门回到座位,收拾电脑离开公司,他实在不想在公司里再多待一分钟。一个季度只有十三周,能够力挽狂澜吗?他被推向血腥战场,身后却是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内部势力,多年锻炼出来的团队被换成几个毫无作战能力的残兵败将。
第二周 战机
7.周一,上午九点二十分
周锐精力充沛地坐在会议室,大脑快速开动,精神完全恢复,这要多谢黄静。
无论工作多么辛苦,遇到多大的挫折,周锐回到家里都能进入平静和放松的世界。他会穿上舒服的睡衣,黄静还会端上一盘水果,夏天是西瓜冬天是苹果,然后他看着她做晚餐。晚饭后,他们会手拉手散步,顺便买一份晚报。夜里,周锐只要几分钟就可以拉着黄静的胳膊进入梦乡,早上起来就像充足电的电池,精力充沛。
这个周末,黄静感觉到了周锐的压力,她在网上找到一个去坝上骑马的自驾团,两人连夜出发,开了三百公路的山路,凌晨两点到了草原,住在农家院的大通铺上,长途跋涉耗尽了他们的体力,筋疲力尽之后沉沉睡去。第二天,他们骑着精悍的蒙古马在丘陵中奔驰,到最深的山沟找寻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草。这一切让周锐将公司的烦恼完全抛在脑后。
尽管发邮件通知了开会时间,他们还是稀稀拉拉地进入会议室。首先是肖芸和谢伊,钱世伟在办公室门口看看又出去打电话,九点半才回来。
报表中的销售机会远达不到目标,周锐想把手中的项目过一遍,再去找新的线索:“谁先开始?”
谢伊将头转到一边,其他人或者低头,或者摆弄着手机,气氛尴尬。如果在上海,人人都会争着讲,周锐通常也会将首先发言的机会交给表现最好的人。
推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崔龙进来,挨着钱世伟坐下。
“怎么迟到了?”周锐问。
“对不起,有点堵车。”
“今天交通的确很堵,可以理解。”周锐点头笑着说,“你昨天晚上做标书,应该凌晨才到家,对吧?”
“对。”
“你身体不舒服,早上去了医院,所以迟到,是吗?”
“那倒没有。”
周锐放起连珠炮:“也许你女朋友生日,你要一早去送鲜花;也许你在路上救起了一位倒地的老太太,然后把她送去医院;也许,也许还有很多理由导致你迟到,我还可以替你找到很多。既然有这么多理由,你是不是就可以迟到了呢?我说过九点会议准时开始,你没有异议,你的承诺是不是可以随便放弃?你完全可以放弃,但是你永远只能是个失败者。”
崔龙觉得周锐婆婆妈妈,但自己迟到在先,只好保证说:“好了,我以后尽量不迟到。”
周锐在上海听说过崔龙:“你以前业绩很好,现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你还相信自己吗?”
“我当然相信自己。”
“好,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订单的情况。”
……
会议结束后周锐拿着客户名单走出会议室,打算逐一拜访,并找到销售机会。
“喂,去咖啡厅聊一下。”方威匆忙走过来说道。
走廊和电梯里很多人,方威一路闭口不言,直到在咖啡厅坐下来才急匆匆地说:“魏岩和我谈话,猜他说了什么?”
周锐有种不好的预感。方威愤愤不平:“魏岩说你不行了,让我跟着他。他们有预谋的,杨露肯定不会背叛你,上海的兄弟们也信得过,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我们回上海吧。”
周锐喝着咖啡沉思,这个季度已经开始,组织结构已经宣布,难道能抽身离去吗?来不及了。
方威继续劝周锐:“你负责华东地区,加上技术支持和行政办公人员,管着上百人,业绩连续八个季度都是第一。你来北京,大家都以为你被提升了呢,结果被连降三级。再看看这几个人,基本上就没有完成过任务,陈明楷是将最烂的人都交给你了。”
周锐研究过他们的资料:“他们业绩不好,但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与魏岩合不来。”
方威依然担心:“他们的问题不是能力,而是态度。”
香浓的咖啡总能为周锐打开思路,他又喝一大口咖啡:“你说得对,当务之急就是恢复士气。”
一个季度只有十三周,侵扰策略行不通,方威着急:“你没有精兵良将,怎么去攻打最坚固的堡垒?”
周锐处于绝境,手中只有老弱残兵,必须和优势敌人硬碰硬,他看着方威:“你怕了吗?”
方威毫不示弱:“我怕谁?我来北京,就想硬碰硬,看谁硬一些。”
周锐回忆起几年前与她在北京刀尖舔血的生涯,如果不逼到这一步,他绝对不会硬攻,于是反问方威:“你知道后果吗?这种客户一旦采购就是超级巨单,不仅各个公司的超级高手蜂拥而至,还会惊动公司上下,亚太区甚至全球的老板们都会注视着订单,赢了就一战成名,输了,就准备辞职吧。”
方威眼睛里又闪出兴奋的火花,挑衅地看着周锐:“你怕了吗?”
周锐坚定地说:“我既然回来了,就再拼一拼,看谁笑到最后。”
8.周二,上午八点四十分
为迎接国庆,路边被各种景观布置起来,花坛被阳光笼罩上一层金色。肖芸坐在周锐的车上看着路口用花草搭配出长城的景观。她与周锐共事几年了,在跳槽频繁的时代,尤其在捷科这样的公司已经不多见了。
“喜欢北京,还是上海?”肖芸不习惯这种安静不说话的气氛,过了花坛便开始聊起来。
周锐开车从公司出发去见客户,想想说:“都喜欢,两个城市完全不同,北京像顶天立地的好汉,上海是精致婉约的佳人。”
肖芸立即开起玩笑:“那不是更适合你们男士?”
周锐在上海忙且快乐着,这与北京的感受截然相反:“是啊,我更喜欢上海。北京是政治中心,公司里钩心斗角的争权夺利更多一些;上海人比较实际,都踏踏实实地做事。”
肖芸想提醒周锐,此时正是好时机:“你真不应该回来,成熟客户和业绩好的客户经理都被调到其他部门,留给你的是一个烂摊子。”
周锐笑着:“谁说的?你很不错呀。”
肖芸犹豫一下,决定和盘托出:“我怀孕了,马上就回家休假了,没一个部门要我。”
“恭喜,快当妈妈了。”周锐扯开话题,他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很平静,多谈无益反而打击士气。
“当然好了,我才不管任务呢,我要开心一些,宝宝才会健康。”提起宝宝,肖芸就兴奋起来。
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工作中的不愉快不应该带入生活,周锐点头:“你该多休息,不要有太大压力。”
“我会的,你又少了一个人。”肖芸看着驾车的周锐。
周锐保持微笑,口气轻松:“无论如何,还是宝宝重要。不是吗?”
汽车从复兴门立交桥进入金融街,这是中国的金融中心,大型银行总部的聚集地,经信银行的总部大楼占据了整个街区,道路环绕着花园,花园环绕总部,周锐就像离开了城区进入了鲜花盛开的田野。他驶进地下车库,乘电梯来到第九层。信息中心负责规划和维护整个银行的电脑系统,是销售产品的必经之路。肖芸带着周锐来到信息中心门口,正要举手敲门。
周锐突然阻止了她:“等等,等一下,这样不行。”周锐心里很模糊,对即将见到的这个人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姓涂,是男是女,多大年龄,什么个性,这些都不知道,完全没有把握。
肖芸放下手,看着周锐:“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涂主任正在等我们。”
周锐来到安静的人行通道:“你在信息中心有没有熟悉的朋友?”
肖芸点头,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就在信息中心,周锐叮嘱肖芸:“打电话推迟拜访,约你的朋友出来聊一下。”
几分钟后,周锐就在小会议室里见到了戴着眼镜、衬衣随意摆在皮带以外、发型凌乱的陈刚。他正在与肖芸热聊:“你真快呀,嫁人生小孩都抢在前面去了。”
周锐喜欢这种亲密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气氛,这有别于拜访客户时的客套。
“哎,我们还有正事呢。”肖芸拍了一下陈刚肩膀,提醒他,陈刚停下来看着周锐,露出警惕的神情。
周锐很开放地问道:“我和肖芸负责经信银行,情况不太熟悉,能介绍一下你们信息中心的情况吗?”
“信息中心负责整个银行电脑系统的规划和支持,统管着全部的信息产品……”陈刚一直在做维护工作,对各个系统了如指掌,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喂,我们想了解这些系统会不会更新设备,有没有采购项目。”肖芸打断了他的介绍。
“更新倒是没有,但是行里调研了很长时间,要建立客户关系管理系统,这个项目太大太复杂,论证了一年还没有结论,一直没有启动。”
“这个项目归哪个部门管?”周锐立即关心起来。
陈刚掰着手指头,信息中心负责技术和选型,市场部是使用部门肯定会参与,财务部负责预算,可能还会有其部门吧:“现在太早了,还没有立项。”
肖芸直截了当地问:“谁能作决定?”
“这么大的项目,肯定只有刘行长才可以。”
“这项目能有多大?”
“至少几千万美元吧,现在不好说。”陈刚估算着。
上海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项目,只有总部才能有这样的手笔,周锐有一种久违的兴奋,他转移了话题去问涂主任情况:“我们要见涂主任,能给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吗?”
陈刚一口气说出来:“我的头儿,技术出身,为人很正派,老伴已经去世,女儿在读大学。”
周锐很关心细节,深入问下去:“他女儿在哪里读大学,什么专业?”
“北京音乐学院,好像是大二吧,怎么了?”
肖芸催促陈刚继续讲下去:“没关系,继续说,越详细越好。”
半个小时以后,周锐又一次站在门口,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办公室里的摆设以及涂主任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对了,好像一切都在掌握,敲门吧。”
拜访很顺利,涂主任是分析型的客户,他们喜欢数字,讲究逻辑,喜欢刨根问底,询问前因后果。周锐知道怎样与他们打交道,他们都做过技术,有共同语言,肖芸反而插不上话。
“在咖啡厅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