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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规则,便谈不上违反规则,王锴捂着鼻子查着规则:“第五条,厂家不得采取不正当手段,私下收买或者威胁专家评委,否则取消招投标资格。他动手打人,赤裸裸地威胁评委。”
废掉中联的投标资格?王锴来自软件公司,在评委中低人一等。一位评委小声嘀咕:“刚才打架不是私下,是公开。”
另一位评委极好奇,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问:“王总,您刚才在他耳边说什么了?”
王锴被这句话噎住,他不可能说实话,气咻咻地坐回座位,扬起脖子让血液倒流回鼻腔,装成没听见。方恩山不想废掉中联,又不能不安抚王锴:“我建议向局长汇报,再作决定。
大家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一名评委问:“中联还打分吗?”
方恩山拍着脑袋:“我都糊涂了,打分,必须留下凭证。还有,局长没有定性,大家不要受外界因素干扰,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人精们侧着头,琢磨出这句话的味道,什么叫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然后提笔打分。王锴全部打了最低分,站起来向外走,被方恩山叫住:“王总,您去哪儿?”
王锴停住脚步:“不是向局长汇报吗?”
“哎,怎能为这一件事专门请示局长呢?我们先评标,最后一起请示。”方恩山根本不想终止招投标,王锴泄气,不等于白挨一顿揍吗?他却也拿方恩山没辙。
由于刚才的波折,大家都希望少生事端。王锴受了打击,捂着鼻子发呆,埋头一言不发,一个问题都不问。招投标进展顺利,方恩山向门外招手:“下一家,捷科。”
评委们眼前一亮,在招投标场合,大都是西装革履的男士,即便有几位女性,也被装在深蓝色的西服里,跟男人没有什么两样。骆伽却能穿出不同的味道,黑色秀发中有几缕跳跃出来的紫色,腰线向内不可思议地收敛。她微微抬起额头,传达出与众不同的明星范儿。评委们仿佛走出空气污染的会议室,进入香甜的田野,心旷神怡。
骆伽看一眼王锴,他目光散开,神态不对,难道王锴有什么变化?周锐打开电脑,投射到屏幕上:“各位评委,针对招标文件,我们提出两套方案,第一套是按照建议书的分散方案,第二套方案是集中方案,供专家们参考。”
评委们脑袋轰然一响,立项的时候,肯定作过各种方案的比较。厂家必须一字不差地严格遵守标书,甚至要逐条应答。捷科提出第二套方案,意味着对原有方案的否定,极为罕见。评委们都闭紧嘴巴,睁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形势,免得说错话得罪人。王锴听出挑衅的味道,甩开鼻孔里的纸团,从气势上压过去:“两套方案?我们招标的方案有问题吗?”
“两套方案各有利弊。”周锐也不卑不亢。
“严格按照招标文件应答。”方恩山不想纠缠,言外之意是,你不用提第二套方案了。
周锐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简短扼要地讲述第一套方案,骆伽暗暗摇头。还好,他准备充分,倒也没有出大娄子。十五分钟过去,工作人员竖起提示牌,方恩山转向评委:“大家对捷科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赵洪河举起手来:“既然还有时间,大家也没有问题,就说说你的第二套方案吧。”
客户内部再次暴露出分歧,评委们低头翻阅文件,竖起耳朵感觉风向,不盲目开口。周锐迅速翻页:“两套方案各有利弊,我作了一个对比,分散方案简单实用,价格低廉,这是优点,缺点是不利于全局的分析和控制,要不要我再深入讲一下?”
“不用了。”这是王锴的声音。
“用。”赵洪河的声音压过来,向前倾着身体,“详细说说。”
王锴脸色憋红,鼻孔中流出鲜血。赵洪河挖苦着说:“哎哟,又流血了,轻伤不下火线。”
王锴没听出来讽刺,他见到鲜血就头晕:“是是,我先休息一下,你们继续评标。”
赵勇一拳打倒王锴,占便宜的却是捷科。周锐浑然不觉,将演示文件投射到屏幕上,开始介绍集中方案的利弊。
“时间到。”方恩山厉声打断,满脸严肃。
“说完,不急,我还想听。”赵洪河满脸笑容,听得很开心。
在正式招标现场,客户哪怕私下和厂家吃喝嫖赌,表面上都要中规中矩和公正公平,赵洪河和方恩山如此不同调,极为罕见。周锐讲完,收拾电脑离开,会议室中鸦雀无声。方恩山的套话纯熟:“现在请评委们评分,还是老规矩,表格中共有五项,包括技术先进性、系统稳定性、可扩充性以及服务能力,十分最佳,一分最差,大家酌情打分。最后一项价格分空着,开商务标之后,再填进去。”
赵洪河胸有成竹,刷刷点点在评分表上打起分数,又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王锴洗净鼻子,伸长脖子去看,却被瞪过来,只好缩头回去。评标有记名和不记名两种,北京通管局一向采用记名的方式,如果评分不合主办单位的意图,下次就会失去评标资格。专家们心里权衡着,赵洪河明显支持捷科,方恩山向着惠康和中联,两人意图截然相反。该怎么押宝,该支持谁,该反对谁,评委们一头雾水,押错的后果很严重,分量必须掂量清楚。
与此同时
周锐讲得不好,内容总算通顺,但是按照分散方案,捷科毫无希望。各路厂家都集中在招标现场,距离极近,只言片语都可能有致命的影响,所以在现场的说话方式都极为特殊,必须将嘴唇凑到对方耳边,不用声带,而是吐气成音。周锐嘴唇递到骆伽耳边:“怎么样?”
骆伽想到王锴散开目光不看自己,肯定心中有鬼,打开笔记本挡在身前凑近周锐:“王锴表情不对,他脚踩两只船,现在好像踩到惠康那边去了,必须找出原因。方恩山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进去。赵支队知道我们的方案,仍然听得认真,其他五名评委中,有四名态度正面,都出现过记录或者点头的情况,而且有两三个评委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我觉得,集中方案打动了四名评委,但是,能说上话的只有赵洪河,我能看出来,他想为我们说话。”
骆伽有极敏锐的观察能力,把每个评委的态度揣测了一番,细到哪个点听进去了,哪个点有疑惑。周锐听得暗暗咋舌,要不是亲耳听见难以相信,她洞悉人心的能力竟不输于雷励行。
“我试探一下。”骆伽坐直,看见周锐发呆,恶作剧地将嘴唇贴在他耳边,轻轻吐气,装成说话的样子,外人只是以为两人在窃窃私语,谈论招标形势。呼吸丝丝缕缕钻进周锐耳中,周锐悄悄按住她的右手:“伽伽,别闹。”
骆伽吐吐舌头,笑着退回来,旁敲侧击地给赵洪河发出短信:“给您带了好茶,下午有空吗?骆伽。”她把手机在周锐面前一闪,他点头同意。发出短信后,骆伽问道:“赵支队会怎么反应?”
“不理不睬,是最差的结果。”
“招投标期间,他不可能见我们。”
“他只能拒绝,这是最好的反应。”周锐觉得越来越有趣,他对二期工程不抱希望,但是能与骆伽肩并肩,输了赢了都不重要。
与此同时
口袋振动,赵洪河判断出那是一条短信,他摸出手机,弯腰在桌下匆匆看完,迅速将手机放回口袋。方恩山正在回收评估表,要不要公布技术分数,结果会怎么样?还是等商务分数算出来?他见到赵洪河机警的目光扫来,立即命令工作人员:“计算分数。”
工作人员聚集在电脑旁边,将评估表录入电脑,反复核对和确认,纯熟无比地统计出来。仅仅几分钟,技术分数就透过投影机投射在大屏幕上,惠康以六十三分的成绩位居第一,捷科紧紧跟随,六十分,中联五十八分排名第三。
方恩山站起来,向评委们示意:“我们去大会议室,开商务标。”
趁着评委们出门的时候,赵洪河掏出手机,回骆伽短信:“稍等。”
与此同时
骆伽的短信试探有三种可能:同意见面,这是最好的结局;回了短信但是拒绝,并非坏事;最怕泥牛入海,没有回复。短信回来,骆伽松了一口气,赵洪河靠得住!形势不利,按照分散方案,希望微乎其微,难道在这里等死?通管局从来都是当场公布价格,当场汇报,当场拍板。
“见李局长。”骆伽翻开手腕看时间,评委们随时都会回到大会议室,她站起来,借道而出。
“伽伽。”周锐喊出来,同样的地方和同样的招投标,仿佛时光倒流,他半年前被轰出局长办公室,骆伽竟然作出同样选择。现场目光集中过来,骆伽脚步不停,回眸一笑。
周锐起身追出去:“骆伽,我们会被轰出去的。”
“我们?你跟我一起去?呵呵,来吧。”骆伽判断他肯定跟来,自己向电梯走去。
周锐拉住骆伽,注视她的双眸:“商场就像赌场,我们掷出骰子,只有老天才知道输赢,我们愿赌服输,只能等待结果,不能把骰子打乱。”
“人定胜天。”骆伽皱皱鼻子,推开周锐,背后传来一片脚步的声音。
与此同时
“且慢,还是向局长作个汇报。”赵洪河这句话威力极大,方恩山脚步被冻结在地面。
“我的意思是,既然有厂家提出了第二套方案,应该向局长汇报一下。”赵洪河祭出李玉玺压过来,虽然提议不符合招投标流程,方恩山却没法反对。地球人都知道,招投标流程是领导的挡箭牌,服务于领导意图。方恩山必须让步,一行人改了路线,转向电梯厅,传来争执声音,周锐拉着骆伽手腕,出现在方恩山和每位评委面前。
“你们是一对?”王锴极为意外,极度郁闷。
“对。”周锐大声回答,招投标流程管不到办公室恋情。
方恩山向保安招手:“你守在这里,招标期间,禁止穿西服的上去。”
评委们鱼贯进入,赵洪河低头落在最后,走到骆伽身边,狡黠地一笑,进入电梯。
他们显然准备向李玉玺汇报,骆伽对着电梯发呆,赵洪河的笑容有什么含义?他们应该先开商务标再去汇报,为什么更改招投标流程?难道出现争执,需要裁决?周锐与骆伽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完全不同,却从对方目光中得到一个相同结论——骰子正在快速旋转,要掷出有利的结果。
与此同时
评委们坐在中间,赵洪河与王锴面对面而坐,壁垒分明。方恩山率先发言:“局长,技术评标结束,惠康以六十三分的成绩位居第一,捷科紧紧跟随,六十分,中联五十八分排名第三。”
“很好,下一步?”李玉玺不动声色,他们现在汇报,肯定出了问题。
“下一步应该进行开商务标,但是赵支队有意见。”王锴话中有幽怨的口气。
“哦,王总,你鼻子怎么了?”李玉玺看见王锴鼻孔里塞着棉花团,突如其来转了向,这是领导的风格,说话神龙见首不见尾。
承认被厂家代表打的?王锴当然不想这么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六七千万的利润,不节外生枝了,他苦笑摆手:“没事,就当不小心被狗咬了鼻子。”
评委们哄堂大笑,方恩山咬着耳朵把经过讲了一遍,李玉玺也挂上笑容。王锴尴尬不已,清清嗓子扭转话题:“作为软件公司代表,我听了技术交流,参与了评标,争执的焦点是分散还是集中,因此提议向您汇报。”
赵洪河不等李玉玺提问,先发制人:“智能交通意义重大,能解决不少燃眉之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