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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防他们逾土墙逃走。
铁喜老“孛”选择靠中间的一只大缸,抱着孙子小铁旦坐进去,里边倒宽敞,两个人并不感到拥挤。挨着他的是门德“孛”和一起来的其他几位“孛”,都两三人一伙儿坐进大缸里。
那些打手们,安顿完这些上千个“孛”都坐进缸里之后,鱼贯退出栅栏门,然后关死了那板门。
韩舍旺从台上看着土墙里的情况,向道格信疯王请示道:“禀报王爷,一千多个‘孛’全部进入大缸中了,请王爷发令吧!”
“哇哈哈哈……有趣!瓮中烧孛,有趣!”疯王拖着臃肿肥胖的身躯,站到土台前,眯缝着黄豆眼观看土墙里的缸阵,“他妈的,都给我当缩头乌龟了!妈的,这回看你们这帮平时神气不凡的兔崽子们真本事了!韩总管,奶奶的,你真是神机妙算!”
“哪里,哪里,都是大王的指点,大王的决策英明!”韩总管谦卑而谄谀地说。
“点火!给我烧!烧!!”这位名叫诺尔布仁亲的图什业图旗郡王、哲里木盟十旗盟主、成吉思汗亲弟哈布图·哈斯尔第二十六世孙、外号叫“道格信”疯王的蒙古王爷,胖手一挥,阴冷地狂笑着,下达了科尔沁草原历史上最残忍最冷酷的一道命令。由此写下了东部蒙地惨绝人寰的“烧孛”这一血腥的历史事件①。
包围着土墙的那些旗兵们,此时把手中的火把点燃,纷纷掷进土墙之内的干柴上。“呼啦!”木柴堆猛地燃起来了,渐渐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把坐着“孛”们的缸阵,包围在一个很大的火圈中。环绕缸阵,堆积如山的老杏树疙瘩、老榆木块儿,一旦燃起来火力旺,热焰凶猛,持续时间长,霎时间,黑烟滚滚,火龙蹿动,干柴“噼啪”乱响,几丈高熊熊喷燃的火焰山,顷刻间吞没了由几百只土缸组成的这片缸阵。开始,火力烤不到中间缸阵,因中间本有凉爽空气,渐渐,大火越烧越旺,中间的空气愈加稀薄和炽热起来,强烈的热度开始炙烤得缸里的“孛”们难以忍受了,中间地带似乎空气也燃起来了。
外圈儿缸中的“孛”们,开始往外逃窜。
铁喜老“孛”一见这架式,赶紧一脚跺碎大缸底部,再用脚用手刨挖出下边地面湿土层,让孙子蹲在下边小坑中接住湿气和地气,他自己则蹲跨在孙子头上,脱下水沾湿的袍衣遮在大缸上口,然后挥手“咚咚”敲起蒙着牛皮的法鼓,嘴中念念有词地做起“孛”法来。一旁的门德“孛”,也学着师兄的样子做起法事。
这时,内圈儿缸中的“孛”们,也开始往外逃奔。
“救命啊!受不了了!”
“别烧了,火太大了,要出人命啦!”
“孛”们拥向进来的那个有门的方向冲去。有些“孛”的衣帽已着火,慌乱中就地打滚灭身上的火。可拥过去的众“孛”们发现,那道门已不见了,那扇栅栏门也已燃烧起来,门口重新堆放了干柴,大火封死了出口。
“疯王爷要烧死我们啊!”众“孛”们这才彻底明白,他们落进了一个可怕的阴谋,残暴的疯王不是要他们比“孛”法,而是要“孛”们死,要把“孛”们活活地烧死!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而且要把“孛”们一网打尽!
“救命啊!快放我们出去!”
“别烧了!快灭火啊!”
“求求王爷!我们还有孩儿老小啊!”
“孛”们在大火中喊叫、哭嚷、求救,寻找出口,寻找火力弱的方向。可是四周全是冲天的火焰,茫茫火海,冲哪个方向只要掉进那大火中肯定片刻化归灰烬。“孛”们开始绝望。
土台上。那位道格信疯王带领众王爷都走到台前,从高处观望火海中的众“孛”们的烤火比赛。
“哇哈哈哈……烧得好!这游戏真他妈有趣!真他妈好玩!烧!快烧!龟孙子们快施‘孛法’呀!快跳快唱啊!哇哈哈哈!”疯王爷红了眼,这个“游戏”大大刺激了他的欲望,脸上肥肉抽搐着,张牙舞爪,狂叫疯笑。有些心肠软的王爷,不敢目睹这惨状,低下了头,可又畏惧疯王的淫威不敢说话。韩舍旺总管陪着自己的达尔罕旗王爷,站在台前,不时向另一旁的疯王谄媚地笑一笑,那位傻不傻呆不呆的达尔罕王,也开心地大笑着,夸赞着韩总管和疯王爷,想出这么一个天下无二的好玩的“游戏”供他们欣赏。
这时,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孛”,从原先进口的门那儿冲出火圈儿来。可身上都着起火,又被早已守护在火外的旗兵马队的恶汉们,一拥过去用鞭子抽打着他们,把他们重往火里赶,有的干脆抓起来扔回火圈之中。很快加大火势,封住封死了这个口子。
火海之中,外圈的土缸经不住火烤纷纷爆裂,上千个“孛”们鬼哭狼嚎,在火海中左奔右突,冲出去的仍被打回来或抛回来。人们诅咒、哭喊、晕厥、奔突,乱成一团。也有一些“孛”们显然功力非凡,纹丝不动地坐在缸中,有的或念咒,或丢“鬼”,或挥剑,或击鼓,各显其能,拒避着火舌炙烤。惟有老“孛”铁喜的那座缸,与众不同,上边盖覆着一件大袍,湿漉漉,冒着白气,火舌蹿到缸上,又神奇地被一股从鼓起的衣袍中升起的湿气所击退。他旁边门德“孛”的坐缸则不同了,虽然上边也盖着湿袍子,可已经开始烤焦,没多少湿气,马上就要起火,情况岌岌可危。
“门德师弟,跺碎缸底,接土地中的湿气往上抗!”铁喜老“孛”坐在这边的缸中,似乎感觉到了旁边的情况,大声提示道。不一会儿门德坐缸情况有所好转,显然他领会了师兄的指点。他们带来的几位“孛”们,没有他们二人的功力,无法抗拒大火的烧烤,坐缸也爆裂,便纷纷逃窜出来,加入了那些寻找出口的众“孛”们的群体。
大火还在烧。
火圈中的狭地,空气在燃烧,土地在燃烧,人也在燃烧。可怜的“孛”们,年老体弱者,多数被烟熏火燎倒毙在地,身强力壮者或有些功力者,也几番冲撞火墙后,都毛发烧焦、衣衫起火、狼狈不堪,也只等精疲力竭之后烤死或熏亡。
干旱的天气,似乎什么都能燃烧,包括那天上的白云也被烧起来变红了,于是招来了常见的西北风。风乍起,火势更猛,烈焰满天飞舞,然而火势全被大风吹向东南方向。于是,守护在东南边土墙外的旗兵马队们受不住了,大风把火焰全往他们身上刮,一时骑兵们向两边闪开了空间。在火的缝隙中发现这一状况的“孛”们,机不可失地全都不顾死活冲过去。火和兵的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还活着能跑的幸存的“孛”们,全冲出那个口子,向荒野上逃窜。于是,原野上到处奔逃着燃烧的“火人”。
“抓回来!全给我抓回来!赶回火场!”疯王狂叫。韩总管把手中的令旗一挥,传达出命令。
巡逻埋伏在外圈的士兵和骑兵们,冲过去了,他们多数人手里挥动着套马杆,骑马追击逃窜者。追上后用套马杆套住,拖在马后又把他们拖进火场之内。有的“孛”动手反抗,士兵们便用刀砍,用箭射,开枪打,马蹄踏,手无寸铁的“孛”们冲出火场子已经半死不活,哪能经得住这番冲杀砍戮,在东南这片口子一带,很快尸体满地,血流成溪,惨不忍睹。很快,东南口子又被堵住,逃出去的“孛”不是被砍死射死,就是又被抓回摔进大火内烧死,基本无活口。
没有往东南逃的,只是些气息奄奄昏倒在火场之内无法动弹的“孛”们。他们有的烧焦,有的气竭,有的烤死,整个火场内尸体堆积,一片惨状,有些靠近火的尸体已开始燃烧起来,弥漫着浓烈的人肉烧焦烤糊的恶臭气味,令人作呕。
这是天下人类之间最残忍的一幕大屠杀,一次历史上罕见的科尔沁草原蒙古王爷“烧孛”、“灭孛”的野蛮凶残的行为,至今草原上的人们说起来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如掉进恐怖的噩梦中一般。
浓烟终散尽,大火终熄灭,熊熊火焰终变透明的红雾,火场内的景象一一清晰起来。
韩总管派士兵走进场子里查看。
有一奇异的现象呈现在士兵们眼前。
在众多的尸体和满地的缸瓦碎片中,场地内还完好无损地矗立着一些大土缸,数一数正好有十三只。当士兵们靠近那些缸时,一股灼烫的热气逼得他们纷纷后退。
“报告王爷,场内还有十三只大缸,不知道里边的情况,没法儿靠近,有些古怪!”士兵跑去报告。
“什么?还有这等事!走,下去瞧瞧!”疯王瞪大了圆眼,来了兴致,驱动肥硕的身躯走下土台,向火场里走过去。后边跟着韩总管和达尔罕王,以及几个胆大些的其他王爷。
火场里,冒着青青的淡烟,遍布着透明的红雾。士兵们清除路口的红白色火炭,请王爷们走进去。疯王哈哈笑着,踏着遍地焦糊的尸体人肉,向那十三只透着古怪的大缸走过去。
果然,大缸外皮烧成暗红色,散发着灼人的热气,无法靠近。尤其一只缸被衣袍遮盖着上口,那件大布袍子经历了这场大火依旧完好,从上边还冒着淡淡湿气白烟。而且,似乎还隐约听见从里边传出的“咚咚”鼓声。
“他娘的!这是啥妖怪?快拿水来,浇在这只缸上,老爷我非要见识见识!”疯王下令。
下人们立即抬来了几大桶水。
“浇!”疯王命令。
“卟!”接着,“嘭”的一声,见水后火红的大土缸立即爆裂开来,碎瓦片堆散在地上。这时,里边的“妖怪”呈露出来了,一位黑胡白发老者跨腿蹲立在那里,发须上挂着白霜,法鼓上结着冰碴儿,怒眉高耸,法眼紧闭,嘴里浑厚地呼号道:“长生天乃我父,长生地乃我母,我乃天地之子,天地间的木火乃我祭物,岂能伤害我发毛矣!”
他就是铁喜老“孛”——科尔沁草原蒙古“孛”的杰出代表人物,十三位幸存者“孛”之首。而在他的胯下,蜷曲昏迷着一个十岁小孩,身上还潮湿,生命显然无忧。
“妖怪!妖怪!你是什么人?”疯王这时才生出一丝惊惧心理,往后退着步子发问。
只见铁喜老“孛”微微睁开布满血丝的红眼,怒眉高扬,“咚”地一击法鼓,朗朗答道:“我乃铁喜老‘孛’,库伦旗人士,学‘孛’六十年,微有小成,上对得起天地父母,下对得起蒙古百姓!老爷,今天你造了大孽,会有大的报应,不得善终!”①
“快杀了他!杀了他!”疯王颤栗着大叫。
“别费心了,王爷,这么大的火烧不死我,你那几只火枪刀剑更奈何我!只要他们一动,你和在场的这些王爷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我一生没杀过人,杀人不在今天。你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外边那些围过来的千万个草原百姓,兑现你说出去的诺言吧,赏赐这些还活着的十三名大‘孛’,我们是真正通过了大火比赛的蒙古‘孛’!”
这时,那些陆续从缸中走出的其他十二名“孛”,手击皮鼓,晃动彩衣,作歌而来。
“孛”法通天的铁喜“孛”,
架子十足的门德“孛”,
黑面黑须的参布拉“孛”,
头上冒火的李良“孛”,
脚下流汗的查列“孛”,
众人的仆人宝力高“孛”,
群鸟的主人少布来“孛”,
拜天祭地的哈尔“列钦”,
拜山祭河的包迪“列钦”,
放“鬼”驱火的敖其尔“幻顿”,
吞水祭湖的吉达“幻顿”,
吞火祭树的阿柏“幻顿”!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