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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出了宫门,果然见到门口有侍卫驾驭的马车在道旁候着。那侍卫见到华元引了一位贵人出来,立即起身跳下马车,掀开车帘。清瑜踏着车阶,上了马车。华元这才吩咐侍卫将清瑜送回嘉王府去。
清瑜进了车里,再也不用刻意保持什么姿态,肩膀一松,便靠在了座位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陈帝都这么心惊胆战的。算下来,这辈子清瑜拢共也不过见了这位皇爷爷屈指可数的几次,但没一次不是让清瑜耗尽心力,冷汗淋漓的。
此刻离开了皇宫,清瑜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大殿上听来的那只言片语,却还时时萦绕在清瑜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清瑜已经决心远离宫中是非,却偏偏不得安宁。
为什么,为什么陈帝要在大殿之上吐露自己时日无多,要知道虽然许多人都在臆测,但是却从来不敢宣诸于口。讨论皇帝的寿命,这是欺君罔上头一条大罪。而陈帝,今夜却无比坚定的表示自己大限将至。清瑜很恼火这样的暗示,因为她不想费力去分析这背后的含义,可是她却偏偏亲耳听到了。
还有陈帝那句早做打算,几乎肯定是要与太子妃商量皇位继承。这样的大事,从来都是宫闱机密,最最紧要的。历史上那些秉笔遗诏的太监都要殉葬的,可是陈帝就这么当着清瑜的面,问了太子妃关于泽礼的心性。这里头的暗示简直不言自明。清瑜本该高兴,泽礼继承大位是她乐于见到的。可是直觉又告诉清瑜,这里头有古怪。
清瑜忍不住重重揉了揉太阳穴,此时此刻,她究竟该怎么做?嘉王府中侧妃尹兰烟经不得大事,木樨芙蓉又没有气魄,泽祥还小……
忽然,清瑜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刚才那叫做华元的小太监不是吴春和的徒孙吗?当年叱咤宝应殿的总管太监,正是计较这些的一把好手。况且此人与父王一道经历了姚贵妃事件,又有吴巧容这层关系在,于情于理,都不能置身事外。
清瑜只觉得马车陡然一停,外头传来老总管熟悉的声音:“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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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四、帝王心术*
正文 三百六十五、物是人非
三百六十五、物是人非
清瑜下了车来,嘉王府门口挑起了七八个白灯笼,想必是为了太子服孝用的。不过也照得门口见方之地如同白昼一般。清瑜果然见到陆总管瘸着腿扶着拐杖站在门边,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己。她连忙过去,扶住欲要下跪的陆管家,柔声的道:“老人家,这么多年,辛苦您了。”
陆管家是嘉王府最忠心耿耿的仆人,从嘉王陈洪恺当年被选为质子送到梁国的时候开始,这位老人家就一直兢兢业业帮陈洪恺打理着家事。在嘉王返回成都时,在牛头驿遭遇的那一次埋伏里,老人家更是断了一条腿。嘉王夫妻感念他忠心,仍旧让他做着亲王府总管。木樨只算是王妃长宁最信任的人,而陆总管无疑是嘉王夫妻与清瑜都最信得过的。清瑜也从木樨口中知晓,这么多年陆总管一直暗中维护,不然木樨这个妾侍也没办法斗得过侧妃。故而清瑜对于陆管家更多出一份由衷感激。
此时的陆管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不仅两鬓斑白,身子也渐渐佝偻起来。又得了寒咳之症,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吃着药过活的。本来侧妃尹兰烟想趁这个时机,好言劝说这位忠仆安度晚年,也好借机除去这个眼中钉。奈何陆管家的分量太重,这动议到了嘉王那里便被驳回了。
陆管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清瑜两眼,这才泪中带笑的道:“小姐莫怪老奴放肆,只是小姐一走这么多年,老奴刻下已经老眼昏花,忍不住想多看小姐两眼。昔日王妃在的时候……”
说到这里,陆管家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故去王妃司徒长宁待人宽厚,虽然有时候严格,却秉持中正,持家有道。陆管家对于这位女主人是满腹忠心。所以不管现在嘉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是侧妃也好,哪怕将来尹兰烟能扶了正,陆管家心中认死理也只有司徒长宁这一位女主人。而清瑜是王妃最疼爱的女儿,陆管家此刻见到清瑜出落得亭亭玉立,想起女主人已经长眠地下,哪里忍得住悲伤?
清瑜见陆管家真情流露,心中也有些恻然。她扶着陆管家陪泪,想要劝说几句却也张口无言。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打扮的青年走近二人,先对清瑜躬身施了一礼,这才劝说陆管家道:“老管家,小姐一路风尘仆仆,又在宫中耽搁了那么久,眼下风大天暗,咱们应该赶紧让大小姐回府休息才是……”
陆管家听了这话才止住哭声,忙道:“该死该死,老奴倒闹得不成体统了。小姐恕罪,快里边请。”说完,又对那青年管事道:“宝柱,快去通知府里各处一声,说大小姐平安回来了。”
那年轻管事应了一声是,对清瑜笑笑,转身去了。
清瑜被陆管家请上了轿子,有人推了轮车让陆管家做上,众人便朝颐珑轩去了。
清瑜听陆管家叫那人宝柱,想起什么,忙隔着车帘问陆管家道:“老管家,刚才那位管事是鲁宝柱吗?一别这么多年,我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来。”
陆管家笑道:“正是那小子。他因走了好运,被小姐指了一桩美满姻缘。如今两口子在府里俱是得力之人。以前都是鲁宝柱代管着小姐的产业,只是去年遭遇围城,铺子一时开不下去了。我便做主让他回来给我搭把手。他家那口子是伺候小姐的老人,如今我怕小姐刚回府里不习惯,也打发鲁娘子去了颐珑轩,由她照顾您的起居饮食。”
清瑜听说陆管家调了红药来伺候自己,微微一笑。她心中高兴,口子却道:“到底是嫁了人做了媳妇的,老管家这么做,也不怕人家夫妻怨恨?”
陆管家正色道:“小姐不用担心。他们夫妻莫说不敢怨恨,高兴还来不及。若没有小姐帮衬,哪里有他们今时今日?听说……帘红纱碧两个丫头路上失散了,小姐总不能没有贴心的人在面前。没伺候过小姐的,老奴可不敢指使到小姐面前,惹小姐生厌。”
清瑜听陆管家提起帘红纱碧,不由得蹙起眉头,对陆管家道:“如今战事已经结束,还请陆管家尽快打发人,到延州一带去找寻一下。帘红纱碧她们都是待我忠心耿耿。虽然战乱之时,危险重重。但是她们都有几分小聪明,说不定躲在哪里等我的消息。此事刻不容缓,还请老管家费心。”
陆管家连连点头道:“小姐就是不吩咐,老奴也不会忘记的。这些年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王妃在的话,也不能眼看着她们落难视而不见。我明儿就打发精干的人手去办。”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颐珑轩门口。清瑜下了轿子,抬头看见当年旧居,不由得有些感慨。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门上一个媳妇子带着几个婆子丫鬟便上前来跪拜道:“恭迎小姐回府”
清瑜定睛看去,说话之人不是红药又是谁?只是此时的红药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脸盘圆圆,显得富态了些。只是眉眼间还是当年那副稳重平和的样子。清瑜上前拉了红药起来,微笑着道:“鲁娘子别来无恙?”
红药本是泪盈于眶,被清瑜这么一调侃,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素知道清瑜的性子,对待她们这些信得过的人是言笑无忌的。忙道:“不敢当小姐下问。奴婢甚好。小姐……长高了。”
清瑜笑了笑,道:“都这么多年,还是那个小不点怎么行?”
陆管家道:“小姐还是先进屋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
清瑜心中有事,哪里能安心休息。她一路上费尽思量,陈帝今夜的态度透着古怪。立储大事关乎父王,关乎嘉王府,也关乎自己。清瑜就算不为父王的夺嫡盘算,也不能不管其他人死活。她低声道:“不忙。陆管家随我进来,我还有点事儿要请您老帮个忙。”
陆管家闻言一愣,只是他知道府里这位小姐打小便是有主张的。今儿这么疲惫还郑重拜托自己,可见事情不小。老人家忙点头,跟着清瑜后头,进了颐珑轩。
清瑜进屋坐定,也顾不得重回故地的心情。先将陆管家单独留下,问了关于老太监吴春和的事情。
陆管家一五一十的道:“吴公公早两年出了宫,如今住在西便门外一处宅子里。因当年姚贵妃的事情拖累,吴公公出宫时并没有得什么赏赐,更算不得什么荣养。不过咱们王爷看在他伺候了贵妃娘娘一辈子的份上,帮着支应了不少。也不管吴公公需要不需要,每月里府上送去银钱米粮,从不短少。就是前几个月围城的时候,京城缺给养,老奴也从份例里挤出了吴公公的那一份,按时送了过去。”
清瑜点头道:“老总管做事果然稳重。虽然眼下吴公公无权无势,但是咱们也不能轻忽了他。老总管可知,这两年,吴公公都做些什么?”
陆管家想了想,道:“听说吴公公只在府里纳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鲜少听闻他跟外界有什么交往。倒是吴公公在世子和大少爷生日的时候,到府里来道过贺。宫里有些吴公公的徒子徒孙年节里还上门走动走动。”
清瑜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吴公公倒是真的超然世外,不问凡俗了?”
陆管家道:“那倒也不尽然。像吴姨娘从陇南来的家书,吴公公便十分看重。每次咱们府里打发去给吴公公送家书的奴才,都得了厚赐。王爷一年回来那么一两次,吴公公也会上门来拜会。与王爷在书房一聊就是半晌。”
清瑜这才放心下来,看来吴春和还是绑在嘉王府这座车上的。她对陆管家道:“我入宫时遇到一件危难事。也不好与您明言。就想找个熟悉宫中事物的人问一问。您看若是我让您去请吴公公过府一趟,唐突不唐突?我这个身份总有些不便,要是贸然去了西便门他的府邸,只怕还给人惹下祸事。”
陆管家见清瑜说得郑重,不敢怠慢,想了想道:“那老奴就亲自跑一趟,吴公公既然是看惯了大事的人,想必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况且,小姐怎么说也是姚贵妃的嫡亲孙女,他是伺候贵妃的老奴才,听闻小姐归来,上门问个安也说得过去。”
清瑜神色严肃的道:“那就劳烦老管家速去,太晚的话,这个理由便说不过去了。”
陆管家晓得事情非小,也不做客套,点点头便起身,帮清瑜接吴春和去了。
清瑜揉了揉太阳穴,半趴伏桌上,这一日里马不停蹄,经历的事情又波澜起伏,就是心性坚韧的清瑜,也有些招架不住。须臾,清瑜便听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清瑜含糊的道:“谁啊?进来吧。”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正是红药。她端了一盘宵夜来给清瑜,却见小姐慵懒的趴在桌上。红药连忙上前,放了食盘,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厚披风给清瑜披上,小声的道:“小姐若是乏了,奴婢伺候小姐沐浴休息吧?不少字”
清瑜抬起头,打了个呵欠,摇头道:“虽是乏了,却还睡不得。你去给我沏一壶浓浓的茶来,我醒个神。”
红药从前跟着清瑜的时候,知道清瑜是最会养生的。这么晚了还要喝浓茶提神,可不是清瑜的作风。她劝说道:“夜半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