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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熊,由于他的长相,一般人不会怀疑他在隐瞒身份。其实,他的外号叫黑胖儿,是从他的小名化过来的。和他相比,黑胖儿稍微要幸运一些,只被判过三年刑。但从更长远的运气上来说,则太不如他了。黑胖儿如今还在下层社会鬼混,当打手,拉皮条,做中间人,反正黑社会的任何活动都参与,但并没有成为有头有脸的黑社会人物,如果放到官场上,他也就是个处级。但由于他资格老,所以江湖上的大哥们也要卖他面子。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爱的女人居然和黑胖儿很熟悉。在买婚礼用品的时候,他们碰见了黑胖儿,黑胖儿就和她说起话来,当然她有些尴尬,但还是敷衍了下来。过后,他问她,她只是说,一个学校的嘛。又说,当时有很多人追她,自然认识的男生多了。她说的这话倒也没错,当年,不,就是现在,她还是个美人儿。但他还是很不放心。他是个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人,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有事隐瞒着他,是和这个黑胖儿的事。但他不便于问,因为他实在怕他爱的人翻脸,就是现在,他也担心着女人会临时取消婚礼,虽然他深知她是个势利眼。
这是个阴郁的早晨,秋天,短暂的东北的秋天完全占据了这个城市,秋雨似乎就要落下来,那黑色的压下来的云,如同载着雨滴的巨大货车,正等待着有了空儿,就卸载货物,那将是一场大雨,会淹没街道,在低洼地形成小小的水潭,人们的出行会受到影响。但古洛来到公安局的时候,雨还在天上等待着,只是风已刮起,灰尘飞扬。
“昨天,我把报告递了上去。领导也同意我们的结论,这案结了。”胡亮顺手开了日光灯。
“是吗?”古洛坐下来,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胡亮有些吃惊,但他知道古洛不说结案,这里面就一定有名堂。
“没什么。不是上面也没催吗?你把那个报告拿回来,就说还有些事需要落实。”
“你是说……”
“我昨天去了何梁和李安开会的那家宾馆,有些事还得核实。”
“我查过这个案子。”
“我知道,也看了你的调查卷宗。被害人李安住在1213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被害人是在外面被杀的,当然是吕和义杀的,大约是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那天会议有宴会,他吃喝完出来,大概是散步消食时被害。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劫财的迹象,在后来的调查中,也没找到李安有什么仇人,或者其他有杀他动机的人。于是,案子就暂时放下了,这次总算是结了案,不过是误杀罢了。”
“对啊。”胡亮答道。他的表情是困惑不解的。
“没什么。”古洛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为谨慎起见,再核实一下。”
“好。我跟你去宾馆。”胡亮大致上猜到古洛有想法,但到底是什么他还不清楚。
古洛和胡亮找到宾馆,要求查何梁的入住记录,这家宾馆将客人的资料保留一年,因此,很容易就查到了。何梁住在13层的1313房间,正好在李安的楼上。
“13层的服务员能知道客人情况吗?譬如,有人找客人,等等。”
“不会的。服务员除了打扫房间或客人有特殊需要,经我们总台安排才会出来。一般是不打扰客人的。”
“你看看,何梁旁边的房间住的是什么人?”
“1313是顶头的房间,隔壁只有一间房,就是1311,这里住的人叫樊明,是客车厂的财务总裁。”
“噢。把他的电话和地址给我们。”
“电话有,地址没有,没必要吧。”服务员笑着说。
“嗯。说得对。”古洛也笑了。
他是个巨人,足有一米九以上,肥胖,气色很好,像很多胖人一样,有着油腻、嘶哑的声音。
“哎呀!贵客呀。请坐!”樊明是个乐天派,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
“那天死了人,我都不信。现在也不信,杀人干啥?没啥意思。”他回忆着那天可怖的场面,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隔壁的何梁,你认识吧?”
“认识。他不是病死了吗?真是,人真弱呀。何梁体格挺棒的。”
“那天晚上,就是你们发现被害人的前一晚,你们有个宴会,是吧?”古洛问道。
“对,挺大排场,几乎所有开会的人都去了。”
“那你回来或者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我说的是,在你的房间左右的地方。”
“那天我没去,头疼。我有高血压。”
古洛一听,不由得心头暗喜,但同时也紧张起来。“那你没听到什么?有没有人找何梁啦,什么的?”
“有。”他点点头。他是这么种人,语气并不能表达他语言的分量,就是说,他不管说什么重大的事情,语气都是一样的。但古洛却被这没有情感的声音几乎震得晕厥过去。
“是这个人吗?”他立刻就拿出了吕和义的照片。
樊明看了看,说:“像是他。”
“你看见他在干什么了吗?”
“我不是没去宴会吗?就在屋里躺着。就是上厕所的时候,要不是那时候,也听不到隔壁有人敲门,我就打开门一看,这人正在那里,他问我,这屋的人呢?我说,喝酒去了。他就走了。我当时还寻思,这人真没礼貌。”
“何梁有散步的习惯吗?譬如吃完晚饭。”
“有。我们大多数人都有。别说晚上,就是吃完午饭何梁也要去散步。”
“后来,就是那人走后,你看到过何梁吗?”
“没有。第二天就出了人命案。我头更疼了,就离开会议去医院了。下午会议结束,我一直没看见何梁。后来听说他死了。”
“这人怎么不用门铃呢?”
“谁知道。噢!对了,有可能门铃不好使呢。”
“这人是什么时候敲门的?”古洛用手背拍了拍照片,问道。
“这……我可记不得了。我那天头疼。”
“是不是宴会完了以后?”
樊明想了一会儿,说:“实在是想不起了。”
“宴会完了,人们要回来,走廊里会有动静的,你没听到吗?”
“没有。我们那层楼参加这个会议的就我和何梁,就是人们回来了,也没有我们楼层的。”
“好。谢谢你。”古洛客气地说。他的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
当他们上了车,胡亮一边发动着车,一边问道:“这次都对上了吧?这小子去找何梁,何梁不在,他得知有宴会,就下楼等着,看着李安出门,他错认成何梁,就追到外面,把他杀了。或者他知道何梁有散步的习惯,就在外面等着,杀了他。”
“后者的可能性大。”古洛说。
“那可以结案了吧?”
“这……”
“难道还有疑点吗?”
“疑点似乎没有,但问题在我们的思维。在樊明告诉我们的事情经过和杀人经过中,有个时间模糊的关键点。”
“时间模糊?”
“对。你想想,现在看都能衔接上,就是吕和义想在何梁的房间杀了他,因为他是一个人住,在那里杀,要比外面更保险,否则他不会去敲门。是不是?”
“这倒是个很好的猜想。”胡亮严肃地说,他的头脑在飞奔着,像是没有目标的野马,因此,也没找到古洛的想法。
“像你说的那样,他没找到,就到外面错杀了李安。据当时法医鉴定,李安是在九点到十点之间被害的,根据你结合宴会结束时间和目击者的证言,以及被害地点和宾馆的距离,大体上可以确定为九点四十到十点之间。那么如果吕和义敲门是在这以后呢?就是说在十点以后呢?这个案子的结果就被颠覆了。”
“啊!你是说……”
“对。我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
“今晚,我就可以告诉你。不,不用我告诉。你也会下同样的结论的。”
他终于下了决心去找黑胖儿,他要问问他爱的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瞒着他的事,或者是见不得人的事。
黑胖儿住的房子不错,五室两厅,装修豪华,比处级干部的住房好一些。他穿着黄色的绸子睡袍,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一只手拿着一杯威士忌酒,一只手拿着粗大的雪茄,完全像个黑社会老大。客厅里还有个年轻女人,有些姿色,风骚得像是给人看的名片一样。
“少见。你发财,也就不理兄弟了。这是啥风把你吹来了。”黑胖儿挥挥手,那个女人知趣地走到另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这你说哪儿去了。咱们是车道船道,两股道,碰不上嘛。”
“说的也是。这怎么碰上了?”
“还不是……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为了你嫂子的事儿。”
“我嫂子?你要和她结婚?”
“过些日子办事儿。你可一定要来呀。”
“行。为这事儿呀。”黑胖儿高兴了,“哥们儿看得起我呀!还是同学好使。”
“这是一件事,还有呢……”
“还有什么事儿?”黑胖儿倒也没生气。
“我那天看你和她说话,你们说些什么?”
“噢!原来你为这个来的呀!我告诉你,你别吃醋了,我和你要过门儿的媳妇啥事儿没有。”
“这我相信。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之间有其他事儿,我没说错吧?兄弟,你告诉我,我能白了你吗?”
“这事儿……”黑胖儿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要知道越是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在小事上脑筋是非常快的,肯定超过专家或教授。
“你就说要多少吧。省得跟我打哼哼。”
“你看着给,但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要我,起码要这个数。”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两万?少。给你五万。”他要让黑胖儿喜出望外,这样就不会说谎骗他了。
果然,黑胖儿喜不自胜,立刻告诉了他秘密,确实如他所言是天大的秘密,因为事关他爱的女人的性命。
“原来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地说,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不过,还要再加上些白糖。
凉风吹了起来,要是夏天这是多美的夜呀!星星晶亮,半个月亮,黄澄澄的,十分温柔。就是这样的晴夜,现在也比不上人工的光亮了。白山饭店门前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今天又有会议,又有宴会,宾客尤其多。
古洛和胡亮在街对面停下车,穿过不宽的马路,走到人行道上。他们举目望去,饭店门口亮得和白天一样。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月光吗?”古洛问道。
“差不多。下弦月,晴天。”
“你能看清人脸吗?”古洛问胡亮。
“能。但背光的可不行。”
“你看看这个走过来的人。”
由于是逆光,胡亮一开始看不清,但一到了跟前,由于这边马路上的灯很亮,于是,那张苍老的脸很清晰地出现在胡亮的眼睛里。
“能看清。”
“走,去那天你勘查过的现场。”
胡亮在前面领路,两人走到了李安被害的地方。
古洛从后面向胡亮扑来,胡亮一回头,古洛用手作势往胡亮胸前戳了一下。
“是这样的吧?”
“是。现场勘查就是这个结果。我们也复原过现场。”
“那天也是这种月光,这种角度,现在我能看清你的脸……吕和义也能。”
“但可能来不及了。”
“对。可能。”古洛笑了笑。
“如果不是呢?你要这样思考了吧?”胡亮说。
“对。一切都要逆向思考一下。这种思考方式正好和客观事实或实在的逻辑相符合。”古洛说。
“嗯。我明白了。再查李安!”
古洛点点头,没说话。
如果不是同一天晚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