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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这些有钱人的私生活?”
陆满不说话,嘴里叼着一根烟,也不点燃,只窃窃地望着胖子笑。
胖子被他看得发寒,回头喊阿眉,“阿眉,你快来看,陆满他妈的中邪了!”
阿眉恰好收完衣服进来,手臂里还挎着一篓子半干的衣服,这种天气,衣服都要靠暖炉才能烘干,可惜这里一穷二白,除了床,连凳子都少,“他不是中邪,是发骚,发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胖子来了兴致,凑到陆满跟前,“哎,哥,最近看上谁了?说出来,兄弟帮你追。”
“别痴心妄想了!”阿眉气呼呼把潮湿的衣物都砸在胖子身上,“他看上的才不是一般人,人家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的,看都不看你们一眼。”
“话不是这么说。”陆满这才开口,慢悠悠抖一抖杂志,递到胖子眼前,偷拍的照片上,霍展年风度翩翩,风采不减,“你知道这个霍展年当年是干什么的?还不是混混,跟着从前戬龙城的老大高涵,一步步混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敢泡永安地产的女老板,不是一般人!”慢慢把烟点燃,深吸一口,无比享受,“等到老子混好了,发迹了,想追谁不行啊?”
阿眉眼看就要哭出来,只想冲上去咬死陆满,可又没那个胆子,只敢嘴上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那女的那么老,等你发财,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嘿!阿眉,你还真别说,就她,六十岁我还一样喜欢。”
胖子还在摆弄杂志,问:“那后来高涵呢?”
“死了呗。要不然就是关起来了?反正都差不多。”陆满仰头对着头顶那一盏昏黄的灯,傻傻看烟圈缓慢而悠然地上升,继而袅袅散去,仿佛从未曾存在过。他在阴暗寒冷的地下室里,做一个富丽堂皇的梦,而陪伴他的,唯有淡蓝色烟圈与脑海里,她挥散不去的脸。
生日
路上飘落的银杏叶忽然间消失殆尽,寒风留给城市的只剩下空空街市,祭奠一整个夏天的热闹喧嚣。
江心画廊的修整工作终于完成,忙碌了两三个月,宁微澜走在画廊里,看过每一个细微角落,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幸福感。他将父亲的画作放置在最显眼位置展出,这是为数不多的非卖品中的一件,灼眼的夏日,灿烂的光影,父亲指着绿意浓浓的茎叶,说:“微澜,你看,这就是你。那么快乐无忧地生长,让人觉得希望尚在,生活美好。而爸爸是你叶片下一片灰暗的影,永远追随你,保护你,衬托你。微澜,你要永远追随着光,永远快乐。”画框背面还有父亲留下的亲切祝福,遒劲有力的笔尖,写“祝爸爸的宝贝微澜七岁生日快乐”。
她抚摸着木质边框,感受着它随时光一点点老去的纹路,仿佛对待久违的恋人,痴痴怀念。
也许只有消失了的,才能永不变质。
而画廊的重新开业,她原本不想办成高调剪彩。但挡不住有人不请自来,或越级指导,有两位文青路线大明星光临,媒体自然成群结队在外等候,开业剪彩流程策划几乎完美,她似木偶人,由助理嘉和领到闪光灯前,微笑,拿起剪刀,说一溜漂亮话,做报纸杂志上供人调侃的名媛淑女。她转过背问嘉和,“总监呢?叫他过来。”
画廊的运营总监孙郎朗,是一位三十几岁温文尔雅的男人,处事圆滑,工作能力强,为宁微澜留出大片无事可做的私人时间。“宁小姐好,有事?”
“新职员面试得怎么样?”
“还差一位开发部经理,一位展策人。您有人选推荐?”
她将后续招待活动留给门市主管,转身走进熙熙攘攘人潮,“我有一位老友,博士念了七年不肯毕业,恰好跟你年纪差不多,对艺术品鉴赏眼光独到,可惜性格偏执,更适合离群索居。过几天他来画廊报道,你先安排他做艺术顾问,薪水方面你来开,他反正视金钱如粪土,能吃饱就行。”
孙郎朗是明白人,一点即通,“我会招呼小陈多关照。”
“还有——”她忽然停住脚步,神色肃然,沉声告诫,“孙总监,我不喜欢有人把我的画廊变成绯闻发布会,更不喜欢有人隔空指挥。你是霍展年推荐来的没有错,如果你还想回鋭通工作,随时跟我说,我挂电话请他为你安排职位。”
孙郎朗一时惊诧,未料到一向温和不多话的年轻女老板竟会因开业剪彩发这样大的火,即刻致歉,“是的是的,下回一定注意,您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行了,你去忙吧,今天辛苦了。”
孙郎朗快步撤走,嘉和却凑上来,笑嘻嘻说:“难得见你发一次脾气,更难得见到神通广大的孙总监吃瘪。你好像电影里坐在一百零八楼工作的女超人,一个电话几百个亿入账!”
“你再这么没大没小,我就让你去做总监助理。”
“不要不要,还是跟着老板轻松。孙总监的助理王大头,被那个工作狂折磨得未老先衰,可怜我花样年华,还不想工作到过劳死。”
宁微澜不置可否,同几位经理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场,嘉和一拉她袖子,“老板,等一等,多等一分钟嘛。”
忽然间全场灯灭,一片漆黑。周云山几近完美的脸庞在烛光映衬下显得温情脉脉,他是宁微澜曾经迷恋过的男演员,从前拍文艺片,现在新一档好莱坞动作片刚上线,他顶着一张亚洲人脸孔,去做超级英雄的陪衬,也丝毫不减风采。所有人都仿佛事先约定,带着满脸祝福微笑,唱生日快乐歌。
“微澜,生日快乐。”周云山不愧是影帝,对待初次见面的人,可以将祝福说成情话,低语呢喃,没有哪一位女士能够幸免。耳边是尖叫声,欢笑声,祝福声,她几近眩晕,僵着脸,努力过,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听见周云山说:“高兴傻了?愣着干什么,快许个愿,吹蜡烛。”
她还未来得及许愿,已经一口气将蜡烛全吹灭,只想早早结束,此刻头疼脑热,盼望回家洗个热水澡,快快解脱。
然而每一个人都上前来同她说生日快乐,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如同老式电影的片段一一闪过,谁是谁?她竟然一点映像都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出门时霍展年的车已经停在台阶下,他却从她身后走来,拦住她肩膀,低下头将要亲吻她眉心,然而宁微澜下意识往后躲,他的吻最终落在她耳侧,低声说:“阿宁,生日快乐。”
她快步往前走,只为挣开他怀抱,“以后不要了。”
霍展年无奈叹息,跟上前为她打开车门,“你不喜欢?我以为你重视画廊重开,也很中意周云山这位男演员。每年你都去青山和你外婆一起过生日,好不容易有一年留在我身边。”
“我不喜欢。”她转过身,立定在车门前,仰头,毫无畏惧地直视他,“我不喜欢这一切,不喜欢没有预兆的生日惊喜,不喜欢在我眼前做戏的周云山,不喜欢时时跟在我身后的保镖,更不喜欢你无时无刻不在操纵我的生活。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干爹。”
霍展年的脸上并无过多变化,只不过微微皱起眉,表示他的不赞同,但宁微澜深知,他走近的脚步,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紧绷的肌肉,无不在昭示他难以抑制的愤怒。
“其实你只是不喜欢干爹,是吗?”
“对不起……”她道歉,她害怕,她在他的逼视下难以抑制地颤抖,“您是我的长辈,我原本不应该这样跟您说话,我只是……我只是被生日惊喜吓到,语无伦次。恳请您原谅。”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她额前碎发,仿佛一只捕猎的猫,懒洋洋拨弄到手的猎物,“我的阿宁,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是怕我呢?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干爹绝不会伤害你,阿宁,是绝对不会,你明白吗?”
“可是我只是想回家!”她受不了,几乎要哭出来,奋力挣开他的禁锢,疯了似的往停车场跑。
霍展年却只是双手插兜,懒懒看着她奔逃的背影,冷嘲道:“孩子大了,开始不听话了。”撤掉你的保护,你才知道人世艰险,他只需要静静等待,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哭着祈求怜悯。
每一个人的双手都沾满鲜血,每一次成功的背后是枯骨连城。霍展年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只有小学生和狂热者相信财经杂志里写的励志神话。这是一个充满了谎言与背叛的世界,唯一可以选择的,是不去相信。
她亲眼见过,烈狱一般的场景,噩梦一般如影随形。
她今年的愿望是,永远不要再见到霍展年。
第二天,她向画廊请过假,开着车逃离这座城。
六十公里路程,青山市藏在江南古画里,徐徐似卷轴一般展开。
到达安妮孤儿院,外婆在同行政人员讨论明年的财务计划。她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外婆的拥抱,驱走心中忐忑不安,谁知等来一双破旧帆布鞋,以及大冬天里穿一件薄薄旧外套的陆满。
“喂,我是陆满。”他蹲下来,需要稍稍抬一抬头才能对上她的眼睛,一双琉璃似的,清透的眼,映着他傻傻的笑,真是蠢,“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宁微澜?”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她只想瞬间失忆,“陆先生,您好。”
他听见这一句陆先生,咧嘴笑得开心,牵扯着眉骨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既疼且酸,“宁微澜,你时时刻刻这么端着累不累啊?你心里肯定在骂,小瘪三,王八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正我一个无名小卒,又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听不出来吗?陆先生。我根本不想跟你多讲一句话。”她扬眉,挑衅,眼睛里尽是怒火,却烧得生机勃勃,陆满又开始发晕,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撩人。
“很好,总算有点人气儿了,不然我好像在跟机器人讲话。只会说,‘陆先生,你好。’‘你好,陆先生。’或者,‘王八蛋’?”
见她绷不住笑出声,他嘴角笑容亦渐渐扩大,似湖中涟漪,徐徐绵延。空旷的走廊里,鲜有人迹,他蹲着同她说话,早忘掉一身伤痛,她对他笑一笑,他的灵魂就要飘起来。
她睹见他领口下一道鲜红的疤,显然是新添的,这些古惑仔,真把现代城市当作古代江湖,立誓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略有迟疑,她还是问:“你的伤都好了?律师说你拒绝接受赔偿,我还在等法院传票,以为你会去法院起诉。”
陆满蹲得双脚发麻,忍不住撑起来,坐在她身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摔碎了你的镯子,据说至少值一百五十万,怎么好意思再要钱?”
“一百五十万,我随口说说,其实是在旅游点买来,三十块。”
陆满笑,“带在你身上就值三百万。”
宁微澜已经拿出支票本,按一下原子笔弹簧,“我现在开支票给你。”
陆满阻止她,莫名的,气不足,又想炫耀,“我现在跟着赵钱哥做事,不缺钱。”
而宁微澜侧过头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是吗?那很好。”
赵钱做的是什么生意,她再清楚不过。眼前陆满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齑粉。越是美丽的生命,越能突显毁灭的残忍。
而陆满一脸天真笑容,无知无觉。
雪夜
“外婆。”
“院长。”
即便白发如霜,细纹丛生,但田安妮的美丽无与伦比。她立在门前,连呼啸而过的寒风都要驻足观望。
美丽的极致并不是永不老去的容颜,而是岁月沉淀的风姿。田安妮和宁微澜身上都蕴含着一股沉静的力量,温柔而坚毅。
“阿宁来了,陆满也在,真是难得。陆满,这是我外孙女阿宁,阿宁,陆满也是我的孩子。”
陆满愣了愣,他从未尝试将和蔼慈善的安妮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