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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人,开始练功了。依现场估计,应该属于内功,练气。如果练筋骨,必须到楼下的院子里伸拳踢腿,才有地方施展,楼上只能练静的功夫。
楼上的厅堂空间相当广阔,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门窗都关得密不透风,外面罡风虎虎,寒气彻骨,里面的人练功极勤,五更初就离开暖被窝。
一声轻响,一扇门窗掀起,寒风一涌而入,里面传出风动器物的声音。窗扇随即闭上了,里面一静。
一声娇啸传出,楼下有了动静。
“甚么人?”女性的嗓音阴森刺耳。
“老相好来找你叙旧,你用阴煞掌欢迎,骂是亲打是爱,我乐歪了!”男人流里流气的话不堪入耳,会把正经的女人气歪。
“该死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快过年啦!讨债的债主。”又是一声气爆,有木制的家具碎裂了。
“到底是谁?”
“曹世奇。”
“你死吧!”“还早呢!”拳掌着肉声暴起,劲气汹涌如浪涛。
梯口脚步声急促,有不少人向上飞奔。没有人掌灯,楼上楼下漆黑一片,谁也弄不清是敌是友,反正先上去再说。
轰然一声大震,有木质重物向下砸,叫喊声表示有不少人被砸中下滚。
一阵大乱,终于有人大胆地点燃一盏灯笼。
楼上一塌胡涂,家具凌落。女主人不在,也不见入侵的人,人去楼空,有三扇窗门破了,罡风满楼。
攻击快速猛烈,撤走宛若绝尘;这是杀手必具的条件。动手时行迅雷一击,不管成功或失败,逃走必须比任何人都快,这是杀手行业的金科玉律。
上次在琅琊山醉翁亭,余院主一击失败,立即见机逃离现场,逃走的速度十分惊人。
这次,她的速度似乎更快,黑夜中交手,她仍然对付不了曹世奇,机警地毁窗急遁,跳落院子不进入房舍躲藏,穿院墙反往外逃Qī。shū。ωǎng。,去势比脱兔惊鹿快三倍。
曹世奇为了阻止楼下的人冲上,用家具砸击涌上的人,等发觉余院主乘机毁窗遁走,已慢了一步,追下院子,余院主的身影已飞越院墙走了。
“这泼妇好机警。”他心中暗暗喝彩。
胡家大院房舍甚多,但全是空屋,没有人居住,里面发生任何事故,街坊邻舍皆不可能知道,可以放心大胆穷搜,在内躲藏相当危险。
往外逃,确是好办法。天快亮了,勤快的人该上街干活啦!在街上追逐,必定引起骚乱。他不能追了,乖乖离去。
依常情与余院主逃走的方向估计,极可能逃向中山王府的东花园,相距十几条街,片刻可到。他在南京现身的消息传出,目的便达到了。
去闯东花园,真需超人勇气。
中山王府徐家的人,在南京受到普遍的尊敬,口碑极佳,他不能前往闹事。只要三郡主不离开徐家,他就不便前往骚扰。
一早,侦骑满城厢,一群群高手,分别赶往栖霞镇。
八方土地不愧称老江湖,经验与见识皆高人一等。他对三郡主的了解,就比曹世奇深得多。
幻剑飞仙的被捉前因后果,几乎被八方土地完全料中了。
他说他在中山王府有人卧底,其实是中山王府几个人,成为他这个地头龙的弟兄,参予了城狐社鼠的混世行列。
天下各重要府州,皆有藩王坐镇,这些藩王,都是三郡主的至亲。她只要派人到各地王府要求甚么,几乎有求必应。
真定府拦截钦差失败,所带的家将密谍伤亡惨重,无法继续留下拦截上京登基的太子,一切努力成空,她把一切失败的惨痛责任,皆归咎于曹世奇与幻剑飞仙两人身上,在撒离真定之前,便已利用军方的邮传网,将致送各地藩王的书信,以传报名义传送出去了。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创下了历代皇朝中,控制最严最彻底,最像“家”天下的皇朝,他把所有的子孙,除了一个人当皇帝之外,全分派到各地当藩王、郡主、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传三四代之后,几乎全国每一座城,皆有他朱家的龙子龙孙开府坐镇了。每一代当皇帝的人,儿子一律是藩王(亲王),封藩在最大的府州,拥有三卫军马,称为护卫,所属州县都听他的。
全国都是他朱家的人当权,谁还敢抢夺朱家的江山?
军邮的传递,通常用快传,各地驿站不分日夜,随时有备妥的驿马或快船,无条件供信使使用。
曹世奇与幻剑飞仙到达彰德开封,赵王府与周王府,便已接到三郡主传送的书信了。只是来不及布置,让他俩平平安安离境。
幻剑飞仙继续西行,一头栽进前面河南府伊王,后面开封周王的天罗地网里。
彰德的赵王,与三郡主是亲叔侄,因此囚犯没在开封逗留,押赴彰德赵府囚禁。
是三郡主指名要的人,三郡主已经到南京去了。
赵王其实与乃兄汉王面不和心也不和,不愿意派人将囚犯押往山东汉府,也不愿派人冒风险至南京讨好侄女。
先传出书信,要三郡主在中途接人。他的人不到南京,以免被南镇抚司(锦衣卫南京的衙门)查出他私自派官兵到南京,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其实,他与乃兄汉王,同样有图谋不轨的行动被查明有据,多次受到惩罚,两人都有被革除三护卫的前科。
幻剑飞仙是江湖女侠,这消息瞒不了江湖人士,也就引起江湖朋友的关注。有些激于义愤的人,设法发掘出幻剑飞仙与王府结怨的内情。
真定王室阴谋的内情被发掘出来了,侠义道的公愤最为激烈。幻剑飞仙不是违法犯纪被捕的,她是王室阴谋的受害人。
胆气够不怕死的亡命,走险采取向赵府的人骚扰行动,名义上是打抱不平,骨子里却是向龙子龙孙的强权挑战。
世间本来就有一些人,具有天生的反叛性格,一有机会,就本性流露,不顾后果。好在这种人为数不多,各地藩王也屯有足够的力量应付挑战。
赵府的密探,已经得到消息,听到将有人铤而走险的风声,但不以为意,小丑跳梁,何足虑哉?当然,密探们也知道,这些有意挑战的亡命,并非真想抢救幻剑飞仙,这位江湖女杰,还没有让亡命们拼死相救的份量,用意只在向王室强权挑战,发泄心中的不满,表现反抗的意识,以及表现英雄气概而已。
打抱不平,本来就是武朋友的劣根之一,看不顺眼就拔刀子动拳头,流血五步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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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绿女起解
押解的阵营极为壮观,军容壮盛,浩浩荡荡。一百二十名骑军,是家将和护卫充任。一百名解差夫役,由王府的班头(不在编制的打手)和密探所组成。五十名杂役和仆妇车夫,也是由王府的亲军中挑选充任的,都备有坐骑。
前面是探子,探子后面是骑军,之后是双驷木笼囚车,后面有杂役的车队,载辎重营帐的大车有六部。最后面是骑军和后卫。
冒着隆冬严寒,浩浩荡荡越过开封府南下,以每天八十里脚程,向南又向南,沿途仅发生一些小麻烦,不曾发生重大事故。
预定交囚的地点,是南京河南交界的毫县附近,算是进入南京地境了,赵府的人不能再往南深入。三郡主的人,必须在该处将人接走,她这位王叔,不想冒更大风险,一旦被查出王府的亲军远至南京,那就麻烦大了。
各地王府派专使至京师向皇帝请安,派专使至凤阳祭祖,每年仅限一次,以免引起兄弟阋墙争权的大乱子。派亲军进入别的藩王辖地,很可能引起战争。
这天,车马进入睢州,踏入归德府地境,在城外的村落歇息,不准备立帐扎营了。
这事人在开封,便知道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歹徒,在左近出没曾经偷走了几匹马,击伤了两个守卫,所以严加防范歹徒们蠢动。
睢州并非通都大邑,城外没有旅舍,蔡丘驿站也建在新城(州城有亲旧二城合并)内,所以只好借住民居。天气太冷,立帐也太麻烦。
槛车外面是铁栅,里面是木囚笼,囚笼内的囚犯不但戴枷,脚上还有十手斤重的脚镣。夜间,将囚笼抬入宿处,由几个自称仆妇的女人看管。除非如厕方便不将囚犯带出囚笼。
幻剑飞仙大难临头,她知道这辈子算这走完了人生的旅程。
花容月貌早已消失无踪,成了一个蓬首垢面,穿了破烂老羊皮袄,气息奄奄的笼中死囚。枷管制了头和手,铁脚镣又冷又重,日夜皆蜷缩在囚笼内,她成了一个浑身臭的丑老婆子。
槛车的负责人所寄住的民宅,就在主事人居所的右首,囚笼搁在外厅中,厅内厅外都有人把守。
晚膳是一角烙饼,一碗冷水,还够充饥解渴。押解的人,不想把她虐死,三郡主指定要活的,所以食物和水倒充足。
但她的健康愈来愈差,食欲不振,天寒地冻,在囚笼的日子不好过。逐渐被风寒侵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活着到南京,是否捱得过这段死亡旅程。她一点也不介意生死,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有点不甘心,三郡主在新乐途中,就几乎将她置于死地,逃过一次大劫,第二次又落在三郡主手中,她委实于心不甘。
她从押解的人谈话中,知道她将被押往南京。
三郡主在南京,必定是前往搜寻曹世奇的,她不为自己的生死担心,却替曹世奇的安全考虑。
曹世奇不仅是她共过患难的,也是她心目中印象最深刻的男子汉,虽则各有俗务分道扬镳,但她总觉得终有一天与曹世奇重聚。
她年轻,还不知情为何物,但那一份思念,已表示她正跨越以自己为中心的成长岁月,敢于接受异性的帮助和关切,也渐渐知道与异性相处,并不是甚么困难和可怕的事。
她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盼望曹世奇不在南京。南京是三郡主的老家,天知道这鬼女人,会动员多少人手,对付形单影只的一个平民浪人?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所有的官民谁敢不受驱策?
她就是活榜样,三郡主远在南京,她就逃不出这鬼女人的手掌心,在千里外把她捉回来。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在内心不住向曹世奇呼喊:离开南京!离开那可怕的女人!
她并不相信上苍,世间的人千千万,上苍哪管得了人世间的幸福与痛苦?哪能满足每个人的希求与欲望?但在绝望无助中,她仍然不能免俗,向冥冥不可知的上苍祈求,祈求那不知的主宰,保佑曹世奇远离南京,远离那个可怕的女人三郡主。
但她知道那是自欺欺人的妄想。上苍待朱家的人太厚,待那个女人朱三郡主太厚,却又纵容这个女人任所欲为,怎会接受她的祈求?她又怎可妄想会有奇迹发生?奇迹永不会发生在弱者身上,那是强者才能享受的权利;三郡主就是强者,可主宰一切的女暴君。
厅中黑沉沉,寒冷如冰窟,风从门窗缝中刮入,奇寒彻骨。
她仅有一条又破又脏的棉被裹住孱弱的身体,枷锁脚镣冷得更可怕,蜷缩在囚笼里,她怎能入睡?稍一闭眼就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像一株入秋的小草,一天天在风霜中枯萎下去,腐蚀她她的生机,更像油已尽的枯灯。
除了罡风透入门窗缝的呼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息。但她知道,在旁担任守卫的中年女人并没睡着,仍在四周走来走去,只是脚下轻灵似猫,没发出声音而已,她连翻一个身,也难逃这个女人监视。派来看守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随时留意她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