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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接受任务还是把钱还回来?”
“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你别装糊涂了。我身上的钱一半被民警抢走了,剩下的花掉了。可是我不会再次去找古罗夫。”
“你就打算这样干工作?任务称心就执行,不称心就拉倒?我要是这样回答将军,那我刚滚出他的办公室,门就会呯的一声关上。”维尔丁仔细审视着这个特工,图林很称这位克格勃官员的心。“那么你是怕古罗夫?”
“我不是胆小,而是小心为妙。再说兆头也不好,俗话说,同一只狗熊不能用叉子去叉两次。古罗夫上校我只在光学瞄准器里见过,还没有来得及掂掂他的分量,可是在牢房里没有人说他好,都说在街上走路可得避开他。”图林沉默了一会,又补充道:“不过照我看来,您提起这个民警不是没有目的,您是期待着我也表个态。可是我这人的特点刑侦人员太了解了,您用不着怀疑。”
图林感到开心的是,他用“你”称呼维尔丁,对方默默忍受了,于是他决定不再放肆,要遵守礼节。
“我这人本来就不适合当杀手,”他继续说,“躲在暗处杀人,这不是男子汉的行径。”
“可是别的你什么都不会,”维尔丁答道,“那你干吗要来?”
“什么都不会,”图林撇了撇嘴,“这话是在阿富汗把我从路边拖过来的那个老家伙说的。中校先生,您可别听这种蠢话。他往哪儿拖过我?什么英雄!我体重九十公斤。我就是受了伤,要拖也能把他这没受伤的人拖到山上去。事情早过去了,”他挥了挥手。“要弄个杀手,随便哪个射手都行,小事一桩。我是一名高级警卫,不过我并不看重这种工作。我是个侦察员,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我几乎能打入任何圈子,不论是盗贼还是土匪,必要时部长的办公室我也能呆得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只消乔装打扮一番,”他扯了扯上衣袖子,“这张皮应当相配。至于脸长得粗鲁,那倒很逗女人喜爱,别的男人就不敢吱声了。在总统身边任职的那位将军也不是阿兰·德隆①,可是别人都听他的。”
①法国著名男影星。
维尔丁听得开怀大笑,笑声止住以后说道:
“我看你这人挺有学问。你在开出租车?我们把你连人带车接收过来。表面上你的生活似乎毫无变化,你不当班时就在我们这儿开另一辆车,报酬方面不会让你吃亏。往后就走着瞧吧。”维尔丁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伸出手来。“咱们一言为定?”
图林紧紧攥住克格勃官员的手不放。
“您安排我住哪儿呢?”
“你不是有地方住么。”维尔丁试图把手挣脱出来。
“在一些娘儿们那里暂时混着,都混腻了。”图林松开维尔丁的手,后者把粘在一起的手指缩进口袋。
“让我想想看,这问题有点麻烦,超出了我的权限。”
“一言为定。”图林轻捷地从安乐椅上站起来。“您说个号码,我给您打电话。您就这么给您的将军报告,说是找到一个出色的清洁工,得给他安一张床。不给个小小房间,随便哪个清洁工也不肯拿扫帚。”
有那么一家小报,它的色调直接取决于别人所付的钞票的色彩和数量。就在所有的人只谈论总统健康状况时,这家报纸出乎意料地披露了铁木尔·扬季耶夫这个歹徒的有关材料。报纸断言说,更有甚者,匪徒们还迫使有过伟大历史的俄罗斯军队投降,把和平强加给俄罗斯,而这种可耻的和平只能称之为一败涂地。莫斯科接受了种种屈辱条件,然而别的暂且不论,出卖灵魂的克里姆林宫竟然还释放了杀害儿童、已被法庭判处死刑的车臣恐怖分子铁木尔·扬季耶夫。被人收买的官员把特赦令偷偷塞给了患病的总统。就这样,俄罗斯儿童的血海深仇未报,凶手却被人用俄罗斯纳税人的钱赎了出来。这次罪恶行动中领头的是个俄罗斯人,即民警上校列夫·伊凡诺维奇·古罗夫。
第二天上午,古罗夫家门前聚集了一群头披黑纱的妇女,有的人手上拿着在格罗兹尼牺牲的儿子的照片,在汽车爆炸案中惨死的孩子的照片和古罗夫身穿警服、佩带勋章的大幅照片,头上赫然长出两只角,鲜血从上面滴下来。
报上那篇文章古罗夫一收到早晨的邮件就看到了。在此以前上校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家报纸。他把玛丽亚送到她的一个女友的别墅里,自己则暂时住在以前的秘密联络点,那套住宅图林已经腾出来。
第二天上午,他一回到尼基塔林荫道就看见那些照片、标语、一些妇女悲伤的面孔和另一些妇女怒气冲冲的面孔,饱经风霜的密探一时不知所措。他想躲藏起来,最好是地上有条缝,让他立即钻下去。然而职业习惯占了上风。自然,谁也没有认出他来,他在街边长凳上坐下来,点燃一支烟,开始寻思,是谁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他的照片。
风吹拂着画有长角的怪物的那幅画布。古罗夫定睛凝视,这才明白照片取自他的个人档案。从人事局把照片拿出来的不一定是个坏蛋,也许是个傻瓜。
“咱们把维尔丁抓起来打他的耳光,”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仿佛从天而降,说道。
“你在我旁边坐了好久吗?”古罗夫问道。
“肯定有一分钟了。”
“这么说这个败类达到了目的,把我的安排完全打乱,我现在白白成了牺牲品。”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我已经跟你认识的那位著名评论员商谈好了。亚历山大·土林说,可以试一试说服领导,在今天的‘今日新闻人物’栏目中对你进行专访。”
“这未必好,斯坦尼斯拉夫。我不会坐在摄像机前,当着千百万同胞的面去论证我不是骆驼①。”古罗夫起身朝汽车走去。
①意思是:尽管对你的指责毫无根据,但你无法证明。源出中亚民间故事:一个人发了病,以为自己是骆驼。病好后还是怕外出,他说:我知道我不是骆驼,可我给别人怎么说得清?
“我想,你会向法庭提出控诉吧?”斯坦尼斯拉夫赶上去并排而行。“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特赦,小伙子还关在死囚牢房里。”
“你很聪明,斯坦尼斯拉夫……但并非总是如此。他们正在力争要我挑起事端,他们就会把请求赦免的呈文悄悄塞给有病的总统,跟他讲清事态,只要总统拒绝赦免,他们便可枪毙铁木尔。真是自作聪明,这种把戏只有神经衰弱的人才会上钩。”
古罗夫在方向盘后面坐下来。斯坦尼斯拉夫跟他并排坐下,他的“梅谢尔杰斯”车停在后面。
“那怎么办呢?你可不能在部里露面呀。”
“谁说的?是彼得吗?”
“不,是我自己的想法。”
“这想法不好。”古罗夫已经聚精会神,准备开车了。
“那怎么办呢?”斯坦尼斯拉夫又问了一次。
“把你的插头从网络中拔掉,我又不是电脑。”古罗夫重新点燃一支烟,停了一下,说道:“单是处死铁木尔他们还嫌不够,这里还有些名堂。得搞清楚。他们对速战速决没有准备,我们应当在速度上抢先。你过去坐你的车,咱们去办事处。”
古罗夫走路一向步子很快,此刻他走进部里却像散步似的,在门岗面前又停住脚步,摸证件摸了许久,尽管证件总是放在同一个口袋里。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请进去吧,”中士弄得不知所措,小声说道。
“干什么事情都必须遵守秩序,老弟,”古罗夫总算“找出”证件,把它打开,让门岗能够核对照片和本人。
“你把事态给我解释清楚,免得我在你跟前碍手碍脚,”斯坦尼斯拉夫说。
“你到办公室去,打电话找到沙尔瓦·戈奇什维利,要他找到所有高加索来的头面人物,让他们守在电话旁边。”
古罗夫走进人事局打字室,在那里工作的是清一色的姑娘。她们通常都各就各位,有的人已经用电脑了,有的人还在用打字机,还在敲键盘。有时身旁还会站一名军官,等着她们快点把文件打出来。眼下却没有人工作,姑娘们挤在一堆,喋喋不休地谈话,她们相互抢嘴,谁也不听谁的。
古罗夫一进屋,室内顿时静下来。姑娘们像听见口令一样,一齐把通红的脸转向这个有名的密探,这个在部里最逗人喜爱的男人。
“你们好,美人们!”他声音洪亮,显得朝气蓬勃。“请不要拘束,就像在家里一样自由自在,我可不吃人肉。”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可真逗!”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干吗要为杀人犯辩护呢?”
这两句话说得声音清晰,随后谈话转为七嘴八舌的对白和感叹。这幅情景跟圣诞老人出现在幼儿园有点相似。
古罗夫心里一清二楚,姑娘们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的,但他还是大声问道:
“那些坏蛋是从哪儿搞到我的照片的?”
“是有人从光荣榜上拿走的,”有个姑娘答道。“我亲眼看见您的照片没有啦。”
“那张照片上我穿的是便服,”古罗夫说。“可是在我家门口他们挥舞的是我穿制服的大幅照片。那是从个人档案里拿到的。”他并不指望有人回答,他来打字室是有一定目的的。他十分清楚,有什么事在这个房间里大声讲一讲,无异于通过广播发布通告。不过通告听起来干巴巴的,播一次就完事,可是姑娘们听到的事她们会多次传播,而且添枝加叶,讲得绘声绘色。古罗夫上校到部里来了,满面春风,满怀信心,这件事到了傍晚,从清洁女工到部长就会尽人皆知。
“是哪个莽撞下流的家伙胆大包天,把我的照片从个人档案里偷出来。等我休完假回来查出这个败类,我要当众拧下他的脑袋。”
“先请上我这儿来一下,”人事局副局长、一位年轻的中将听见喧哗声走了进来,说道。“假如您的工作像您受到众多女士青睐一样一帆风顺的话,俄罗斯早就没有人犯罪了。”
“只要在民警局干上几个月,一切都会简单明白。”古罗夫答道。“跟罪犯作斗争的事,心里最有数的是酒鬼和家庭妇女。没有人比得上他们。至于上您那儿去,中将先生,恕我不能从命,我在例行休假,这会儿我急于要去跟麦当娜①约会。请原谅!”古罗夫鞠了一躬,走出打印室。
①美国摇滚女歌星,以毫无顾忌的性暴露著称。
他朝奥尔洛夫的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寻思:真有意思,不知这样一来谁遇到的麻烦更多?姑娘们会把我跟这个带金肩章的娃娃发生口角的事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她们准会给他起个外号。这个毛孩子的靠山也不得不给他另找一个职位了。
古罗夫在走廊里被几个同事拦住,他们问他:会不会向法院提出控诉?
“那当然!”古罗夫毫不犹豫地答道。“但有一个条件,即案子必须在茅房里审理。这种蹩脚报纸不够资格在别的地方让人翻看。”
“笑吧,笑吧,列夫·伊凡诺维奇,”跟古罗夫同龄的一个同事说。“上将军那儿去,彼得马上会揍你一顿。”
“好极了!不过整个休假期间我都会明白,麻烦已经过去了。”
他一进接待室,维罗奇卡就从桌边奔上前来,吻了吻他的脸颊。
“上校先生,快点!”她动手拉厚重的门。
古罗夫本想拍拍女秘书,但只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把门拉开,走进办公室,边走边先发制人:
“您好!中将先生,也许我是错了,可是这乳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