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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牙医……啊啊!”
被按到伤口,雷蒙发出了惨叫。雷纳德·泰斯塔罗沙所打的枪伤,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工作般地开始传播痛苦。男子检查了血压和脉搏,用大拇指把他右眼的下眼睑狠狠地往下一按,拿灯猛烈地照过来。
“能说自己叫什么吗?”
“这是哪儿?”
“说名字。”
“我能说,可我偏不说。这是哪儿?”
“哼。”
男子轻轻地拍了拍雷蒙的脸颊,就那样从视野中消失了。滑动式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车里好像变得空无一人了。太奇怪了。这救护车不是正开着呢吗?男子出去之后,一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了几十分钟,不,大概有几小时吧。随着混浊的意识逐渐清醒,雷蒙终于醒过闷儿来了。
这是在运输机里面。
涡轮螺旋桨发动机的声音传来。这辆救护车大概是被收纳在货舱里吧。又过了几十分钟,仿佛要印证他的解释般的巨大的摇晃和冲击出现了。是飞机着陆了。车内咔嗒咔嗒地左右摇晃,之后震动渐渐地平息。看来不是条状态很好的跑道。
运输机停下,开关机体后部舱门的油压装置的声音传来。救护车的引擎发动了。车子驶向机外。稍微走了一会儿后停了车,车门打开了。白色的强光射入,刺骨的寒风涌了进来。
“……”
两名男子踏进车内,想把载着雷蒙的担架抬到车外。但他们的动作停止了。因为有人在车外喊着“等一下”。是女性的声音。很年轻。
“说把他丢下是怎么回事?”
女子说道。那是日语的口音吗?总觉得和幽灵还有宗介的口音很相似。
“在这么冷的深山里。这不是要杀了人家嘛!别开玩笑了!”
“可是,这辆车接到的命令是运送你……”
刚才看过雷蒙的男子,用傲慢的态度回答道。
“我用不着什么照顾。只是发烧躺了两天而已,我说过了吧?”
“我们这儿也因为突然的消息而头疼着呢。不让你按说的来可——”
“出问题了吗?”
新的声音。用力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那个声音他知道。是雷纳德·泰斯塔罗沙。
“啊……”
刚刚还充满威势的女子的声音,突然畏缩起来。
“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挺精神的呢。”
“你……你才是,都差点儿死了,好像还挺活分的不是嘛。”
“托你的福。我的头脑比以前还清楚呢。你病才刚好,就突然把你叫出来,真是对不起……哪!”
扇耳光的声音。细小的悲鸣。女子跪倒在雪地上的声音。(插花:~~~~~~咪~~~~我,我蹦起来了……)
“你,你干什……”
女子似乎无法隐藏住所受的冲击。好像并不是对于自己受到如此的待遇,而是对雷纳德会像这样行使暴力感到震惊。
“这是改变方针的招呼。我既没以前那么有耐心,装温柔也装得腻味了。而且——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了,差不多时间也快不够了。”
“是……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吗?你有点不对劲啊。”
“随你怎么觉得吧。接下来咱们……喂,关好了。”
雷纳德一说,男子中的一人磅地把救护车的门给关上了。割裂身体般的寒风不再吹进来倒是很值得感激,可他们的对话也几乎听不见了。被厚厚的车门和还点着火的发动机的声音遮住,费了很大劲,顶多也就听到含糊不清的声音。
雷纳德说了什么。女子强烈地抗议。
雷纳德的语气变得粗暴。女子绞尽了勇气,继续坚持着些什么。
于是两人之间,展开了漫长而阴沉的交涉。那与自己的命运相关这一点,雷蒙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还没看见过她的脸,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说到底,这里究竟是哪里呢?他们此后又是要去哪里呢?
他正在脑中重复着不可能有答案的疑问,救护车的车门突然开了。男子们踏了进来,粗暴地抓起载着他的担架。会就这样被丢到外面吗?自己可是几乎连衣服都没穿。
“等……”
但是正相反。男子们把担架推回救护车的里面,用金属零件固定在地板上后,迅速地走出了车子。从他们后面,刚才负责看护的男子和看来像是护卫的高大男子,以及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就是她在和雷纳德还有他的部下们争论吧。
是个漂亮的东洋女孩。
贴身的牛仔裤和红色的羽绒服。长及腰间的,光洁润泽的黑发。印象派画家提笔所作般流丽的眼眉。看着那光滑而端正的轮廓,就会让人觉得,如果要是能做出描述这条曲线的算式来,肯定能得到菲尔茨奖吧。(技插:菲尔茨奖于1932年在第九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设立,被认为是国际数学界的诺贝尔奖。)
遗憾的是脸色不好。从刚刚的对话来推断,大概是大病初愈吧。再加上,是挨了耳光的缘故吧,右脸颊又红又肿。本来应该是大大的充满魅力的双眼也充血了,眼角处还挂着些许的泪痕。(………………已经愤怒到无语的插花:如果宗介看到小要被这样,非得把雷纳德撕了……|||不,谁先来阻止我别把书撕了……)
少女在起不了身的雷蒙旁边坐下,用羽绒服的袖子不断地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周围。甚至让人担心起她那么使劲儿地擦,会不会把嘴唇给擦破了。(T_T)
“总之先测体温——”
“用不着你照顾。”
推开看护那人的手,她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救护车再次开始行驶,车内被一股压抑的沉默包围了。
“那个……”
雷蒙提心吊胆地出声搭话。少女没有回答。
“哎我说,小姐。”
“你在跟我说话吗?”
仿佛到现在才终于注意到了雷蒙的存在,少女说。
“我确实是那个意思。”
“什么事?”
“不……虽然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可以认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在换乘另一架飞机之前,要把你扔到雪里去,所以拜托他们住手而已。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好像是盘问完就没用了呢。”
果然如此吗,雷蒙这就理解了。
从醒来后意识就一直不清楚,是因为被使用了自白剂的缘故。恐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期间,必要的东西全都被问了个清光吧。如果使用最新型的自白剂,那无论有多强的意志力,抵抗都是不可能的。
雷蒙祈祷着,希望亨特他们已经迅速地把自己所知的暗号密码和隐蔽处,逃生路线之类的断然舍弃了。不,那方面大概还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在莫斯科调查的废墟的事情。虽然一点都不记得,但毫无疑问自已应该是把这件事也说出来了。他们或许正是在去往那座废墟也说不定。
要真是这样,危险的就是泰莎她们了——
并没有将危机感表露在外,雷蒙对少女说道。
“也就是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呢。实在是非常感谢。”
“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我跟你又不是熟人或者别的什么。”
冷淡地说完,少女将脸扭向一边。
“那从今往后咱们就变成熟人吧。我是米歇尔·雷蒙。请多关照。”
他从毛毯下面伸出左手,请求握手。看到雷蒙主动自报家门,刚才那负责看护的男子哼了一声。少女叹了口气之后,紧紧回握住了他沾满干血的手。
“好好好,多关照。这下满意了?”
“总觉得开始明白起来了。你就是千鸟要吧?”
“哎?”
少女瞪圆了眼睛,开始重新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雷蒙看。
“你不用隐瞒没关系。我是宗介的朋友哦。”
雷蒙已经从宗介那里听说过她——千鸟要的事情了。虽然没看过照片,但年龄和特征都知道。也知道她被雷纳德之手绑走的事情。在这片到处是恐怖的间谍和佣兵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日本少女,肯定自然而然地就能推测出来的吧。
听到宗介的名字,她更加吃惊了。
“你认识宗介?他——”
刚说到这里,千鸟要突然想起了旁边坐着的负责监视的男子们的存在,闭上了嘴巴。
“不用在意啦。反正都是在他们的手掌心里。”
雷蒙带点讽刺地对他们笑了笑,不过男子们完全没有反应。
“……没事吗?”
“啊啊。活蹦乱跳着呢。和AL一起玩了命地横冲直撞。说一定要把你给夺回去。”
于是,她好像实在是忍不住了,双手遮住了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日本话。听起来像是“……yokatta”(太好了)。雷蒙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能想象出是怎样的一句话了。
这样啊,这孩子她——
就那样捂着脸抽泣着,双肩颤抖的少女。仰望着她的身姿,雷蒙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一定是个好孩子吧。而且这么美丽。
本来应该是个又精神,又活泼,又有勇气,能够给周围的人们带来力量的孩子吧。而且深爱着宗介。
娜美她,也曾经是这样。
这样很过分不是吗,宗介。
(不,不行不行……)
感到胸中涌起“这个女孩也该受到伤害”这样一股阴暗的冲动,雷蒙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十分羞愧。
不是这孩子的错。这孩子没有任何责任。应该先不要把和宗介相遇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才对——
他这样重新考虑过后,勉强装出开朗的声音说。
“真让人羡慕死啦。你们这么相爱。”
“……嗯。”
用指尖拭去眼泪之后,她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因为事先有让部下中的一人一直开着无线电,所以小要她们的对话被雷纳德听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对方估计也知道这一点了,所以也算不上是偷听。
头好痛。
就算听着在车内部展开的悠闲的广播剧,也打发不了无聊。他摘下耳机随便一扔,用鼻子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谁人乐队的“真正的我”(技插:TheWho乐队的TheRealMe,详细见后)。
能看见真正的我吗,牧师先生?能看见真正的我吗,大夫?能看见真正的我吗,妈妈?
头好痛。
这里是西伯利亚南部的图瓦共和国(技插:图瓦共和国(РеспубликаТыва,又名Тува)是俄罗斯联邦中的一个主体行政单位,首府为克孜勒。位于蒙古国西北、西伯利亚以南。)距离莫斯科4000公里。换乘运输机,与从斯里兰卡送过来的千鸟要合流,接下来要继续去往更远的东方。十八年前让人头痛的圣诞礼物。破损后被扔掉的包装纸。那孩子肯定也会来。
头痛得不得了。
从那个名叫米歇尔·雷蒙的男人那儿,必要的事情已经都问出来了。必要?或许根本就不必要呢。能得到的,不过是用于对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的再次确认,和让事情顺利进行的情报而已。他们在莫斯科究竟调查了什么呢——那个换言之,也就表示着妹妹注意到的是什么。
那个叫雷蒙的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情报上的价值了。所以才下令把他扔出去。但是为了让千鸟要老老实实地听话,那个男人的命还可以利用。
对于毫无关系的外人的性命,那个女孩到底还打算奉陪到什么时候?这样也有这样的好不是吗——雷纳德回想起久违的她的唇的感触,暗自窃笑起来。一直期待着她会认真地替自己考虑,理解自己的诚意的自己,现在看来简直是难以置信。无论什么时候都绅士地。绝对不会强求。这样做的话总有一天——不,太傻了。从最开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