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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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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真是小题大做了,我又不是去出征打仗,带兵做什么?”胡统领碰了这个钉子,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却反招得铭新传出口谕去:凡本城司道府县一概不必到学堂伺候,各人均有职守,免去这些浮文,只我同徐道举行毕业礼好了。大家只得遵谕。
  中丞才吃过早饭,天麒便自己来请,眼看铭中丞上了轿子,他一个骑马在前面引路,仿佛给抚帅打顶马一般。抚帅随身只带了宝书同四名戈什哈,一直来到巡警学堂。到了堂中,各职教员全出来迎接大帅,先让至客厅中,有天麒陪着谈话。少时本堂的提调金镒上来回话,说礼堂中俱已预备停妥,请大帅与本堂总办前往行礼。二人随着金镒来至礼堂。此班毕业的一共是七十人,铭新同天麒率领这七十人先向万岁牌行了三跪九叩首的礼,然后又向圣牌行礼。行过礼,学生向大帅行三揖礼,又向总办行三揖礼,最后向职教员行三揖礼。礼节完了,铭新向大家演说了几句,无非是勉励他们将来在警界中好好效力,好报答皇上的天恩。在铭新以为演说得体,哪知这些话益发触动了他们的反感,恨不得立刻把铭新打死,才消心头之愤。此时天麒恐怕耽延工夫,误了大事,因此并未演说,便陪着铭新仍旧回到客厅。偏偏这时候阴云密布,大有雨意。依着铭新的意思,便想即刻转回衙署。天麒笑道:“深秋天气,哪有大雨。难得今天大帅肯亲自到堂观礼,这是再荣幸不过的事。论本堂学业,当然以操法为最优,大帅若不看一看操,未免辜负了职教员二年的苦心苦力。无论如何请大帅多屈尊一会儿,俟等看过操法,然后回转,也不辜负今天的盛典。”铭新答应了,便吩咐赶紧预备上操。
  此时天麒将袍套顶戴俱都脱去,只穿了一身军装战裙。自己要到操场喊操。这操场离着学堂不远,紧靠着江边,操场旁边便是新修的滕王阁。天麒率领这七十学生,还有体操教员,在前面引路,直奔操场。铭中丞带着四名戈什哈在后相随,却把宝书留在堂中,这也是他命不该死。大家到了操场,先列开队,天麒站在当中拔出指挥刀来,先行了一个撇刀立正礼,然后高声叫操。只见这七十人步伐整齐,枪操演得很熟。才演了有五分钟,倏地下起雨来。虽然秋雨不大,淋淋漓漓的却是降个不住。其实在学生纵然下雨,仍旧可以操演,但是堂堂大帅岂能在雨地淋着?天麒忙把刀插入鞘内,躬身向抚帅回道:“天已落雨,可以请大帅暂到滕王阁上少避一避,开开阁窗也可以看操。就叫体操教员在下面喊着,职道陪大帅在阁上观看。”铭新道:“雨地演操,学生岂不吃苦?莫若收了操,咱们到滕王阁上看一看雨景,倒是很好的。”天麒一想,将他诓至阁上动手,也倒不错。再说这阁上已经埋伏有人,不怕他飞上天去。主意打好,便笑道:“大帅说得很是,难得今天江雨蒙蒙,在阁上观看,定然别有画意。职道愿陪大帅一遣幽怀。”说着回过头来便吩咐收操。教员喊命收了操。这七十多人却依然不肯离开操场,只在场中跑步游战。
  此时天麒已陪着抚帅步上滕王阁。郝长山、张长城、谷长保、贺长胜紧在后面跟随。此时江边却有一只小船来回荡漾,大家也不甚介意。不大工夫,却听见阁上枪声发动。阁下的金顺知道已经翻脸,忙在操场外边去点那三支铁炮,好调动巡防营的兵马。哪知道天定胜人,徒耗了一番心血,那铁炮的药捻被雨淋湿了,再点如何能着?哪知他们的炮虽然不曾点着,人家的火箭却接二连三射在天空。原来江边的渔船正是胡孟雄派来的侦探,以燃放火箭为号。他一听见阁上枪声,知道事情不妙,一连放了七支火箭。就听远远的人声马吼,如风驰电掣一般,赶来一支兵马,足有千余人。此时天麒的同伙还认着是巡防二四六三营前来接应,也都呐了一声喊。内中却有眼快的说一声不好,原来是抚标营,并非是巡防营。这一来,大家吃惊不小,心说抚标兵马何故来得这般速快,莫非是从天而降?正在狐疑之间,忽见从滕王阁的窗户内飞下两个人来,足有三丈来高,倏地坠落平地,却是一个人身上驮着一个人。那被驮的人浑身血迹,一件银灰缎子棉袍,斑斑点点,犹如着色桃花。再看那驮人的,面上也是血迹模糊,手里还执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好像疯虎一般,如飞的向北驰去。大家看得清楚,正是郝长山背上驮着铭新,直向抚标营奔去。此时胡孟雄率着两营健卒已经赶到学堂门前。前面一排连放了一排枪,却向天空打去,并不伤人。孟雄高声喝道:“今天只拿革命党徐天麒,其余一概不问。有从逆的,当场格杀勿论;不从逆的,快快将枪缴出。”这一声令下,七十多个学生同体操教员谁敢违抗,全一律把枪缴了。孟雄一面派二十名亲军,先将抚帅用木板抬着,送回衙署;一面派二百人把滕王阁团团围住。
  围了好久工夫,却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息。他自己左右两手,一手拿着一支自来得,才走到梯边,忽从上面跳下一个人来,几乎把孟雄撞倒。孟雄不待他立稳,便开了一枪,正打在这人的腿上,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了。八名亲军才要过来绑他,冷不防顺着楼梯开下一枪来。孟雄随着声音把身一侧,却不曾打着。接连着又是一枪,仍未打着。孟雄是久历沙场的骁将,在千军万马中横行多年,放冷枪他全有法子躲闪,何况近在咫尺,早有防备,焉能打得着他?但是他见上面有了埋伏,也不敢冒贸然上去,便高声叫道:“徐天麒,请你下阁就擒吧!你总算英雄好汉,可惜失败了,你的人全都缴械投降了。你如果再不下来,我便放火烧阁,你仍然活不成,还落一个畏避怕死的名儿,未免有些不值。你如果下来,我决不难为你,并且还要优待你。你想一想,快些下来,不必游移了。”孟雄的话说罢,上面的天麒果然高声答道:“你可是抚标胡大人吗?”孟雄答道:“正是。”天麒道:“万事休提,总算是天不助我。你如今请我下来,我可以从命,但必须依我两条件。”孟雄道:“请你说吧。”天麒道:“第一件,抚帅是我亲手打死的,罪做一人当,除我之外不得连累第二者。这事你能依吗?”孟雄道:“依得,依得!”“第二件,我的死罪当然是不能免,我也决不求免,但必须与我留体面,不能加以私刑拷问,辱及我的身体。这事可依得吗?”孟雄道:“这事不用你要求,我胡孟雄平日最爱的是英雄好汉,你如今干出这样惊天动地事来,虽为王法所不容,我胡某却非常佩服。在你有生以前,决不令受着一点委屈,你只管放心。连身后的衣衾棺椁,俱由我备办,必使你含笑九泉。”天麒道:“如此我谢谢你了,你闪开吧!”孟雄才把身子一侧,天麒顺着楼梯一翻而下,站在当地,手中还执着两柄七响手枪,笑吟吟地对孟雄道:“请你接过去吧。”孟雄将自己的手枪插入袋中,腾出两只空手来,也笑道:“你交过来吧。”他说了这话,身子却岿然不动,天麒将枪柄朝外,自己却把着枪筒,恭恭敬敬地送过来,孟雄也恭恭敬敬接过去。彼此相视而笑,内中却含着针锋。接过去,然后传与两旁护兵,吩咐收藏好了。天麒先说:“我如今是反叛了,请你不用客气,先将我绑上,好押进城去,听候审讯。”孟雄道:“你是英雄好汉,也用不着绑。我先问你,这楼上还有几位同伴,大帅的戈什被你们戕害几人?这是眼前的勾当,你可以不必瞒我了。”天麒侃侃然道:“方才下楼来被你枪伤的,是我随身的小厮墨香。阁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区大升,一个沙上鸥。大帅是被我用手枪击穿右肋,当时有他一个戈什立刻挟起他来,用脚踹开楼窗,飞身跳下去了。其余三个人拔刀拼命,区大升一枪未曾打着,反被一个人用刀将他的头颅劈碎,死于非命。但此人又被沙上鸥一枪击毙。沙上鸥连放三枪,枪不虚发,那两个也着了手。无奈这两人非常的勇悍,身被重伤,高低还将沙上鸥砍了几刀,大约也不得活了。是我同墨香将这两人用手枪结果性命。墨香身上已经负伤,如今又被你打了一枪,大半是死多活少,只剩得我一个人。我所说的,这全是实话。你不信自管到阁上去看。”孟雄叹了一口气道:“劫数,劫数!平白死了这几条好汉,还饶上一位铭大中丞,还不是天外飞来的事吗?”
  二人正谈着话,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藩台冯大人已经来至学堂,请胡大人急速将犯人带到学堂,听候审讯。孟雄此时顾不得同天麒谈话,一面吩咐左右到阁上验看形迹,一面对天麒说:“对不住,只得先屈尊绑你一绑,俟等问过了,我必领你到优待室格外关照。”一声令下,立时五花大绑把天麒绑起来,押进巡警学堂。此时冯旭闻风赶到,一面派人将铭中丞抬到医院疗治;一面传谕叫抚标各营同各绿军扎住城门巷口,凡遇面生之人,一律检查。一面令胡孟雄带来的营长率领兵丁将巡警学堂的枪械子弹,一律搜清;一面派自己亲信人,到徐天麒公馆及巡警学堂,搜检往来信件及一切违禁犯法之物,连同盟会的底簿及诸人信件,堆起来足有一尺来厚。冯旭就在学堂的客厅中先把本堂职教员及各班长全都叫至面前,向大家演说道:“本司对于此次意外之变,以为主谋的全是徐道天麒一人,其余不过平日受他的胁迫,并非出自情愿。故此取宽大主义,一概胁从罔治。你们大家也要革面洗心、痛自悔过。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只要能爱国忠君,努力向上,本司仍然竭力提拔。将来万里鹏程,不难扶摇直上。倘不彻底悔悟,那时可休怨本司翻脸无情,你们要仔细了。至于今天搜出来的违禁信函、犯法凭据,本司一件也不留,一件也不看,当着你们大家一律焚化。省得将来有人拾了去,借此兴起大狱。这是本司格外的周全体恤,你们可赞成吗?”本来这些人平日受天麒鼓动,不过是暂时的客气,今天发生了这大变故,一个个早吓得魂不附体,就怕的是按着人名簿子挨着个儿捕去,要按反叛惩治,岂非白白送了性命?如今听见藩台肯将这本勾魂簿付之一炬,真乃喜出望外,仿佛是死囚遇赦一般,立时不约而同地全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真是我们的重生父母,此恩此德,永世不忘。”冯旭见这些人全都畏罪自悔,便也顺水推舟,随手燃着一根洋火,拿起这许多信件簿子来点着了,放在地上。眼看烈焰飞腾,一霎时烧了个干干净净,众人这才放了心。冯旭又放他们回到各斋去,传知众生,以安其心。
  然后派人将天麒提了来。彼此一照面,冯旭点点头,又一阵冷笑。天麒面不更色,站在当中岿然不动。冯旭猛然道:“可惜可惜,你既有这样才华,又受大帅那般知遇,为什么要做这反叛勾当?本司只问你枪击大帅,可是自己动手,还是有何人帮助?你要详细供上来。”天麒道:“我徐天麒是革命党中的实行家,当日考试捐官,即为图谋革命。要论大帅待我,不愧知己。无奈他是满人,我乃汉人。他抱的是忠君主义,我抱的是民主主义,彼此地位宗旨全立于极端相反之地,我徐天麒不能因私恩而害公义。今日杀他一人,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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