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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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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甚宽,这乃是京师至陕甘的要道,可乘双车并行;即是说,可乘八匹马相并驰骋。他们是三骑并肩齐进,茜茵在中,玉琦在左,兆祥在右。

马蹄溅起碎雪,他们不徐不疾向东趱赶。

玉琦突然说道:“后面有人钉我们的梢。别回头,免得打草惊蛇。”

兆祥问道:“大哥准备怎样?”

姑娘说道:“擒住他问问算啦!”

玉琦笑道:“用不着,在未获确证之前,咱们怎可胡乱抓人?且试他一试。”

兆祥笑声答道:“我们听大哥的。”

“前面道路向右折,我们在前面等他。”

到了官道右折处,玉琦又道:“兆祥弟,三进三停,进聚停散,走!”

他已一跃下地,鬼魅似的隐入路旁挂满雪花的凋林中。地面,没留下丝毫履痕,好俊的轻功!

进聚停散,这是武林中人示警之法,是告诉追踪的人,咱们已发现警兆,少捣鬼。

三匹马向前飞奔,前进里余,突然刹住,往路侧散开,半隐住身形。道路左侧,只有兆祥一人屹坐马背,举目四望。

后面的枣红马刚折出拐弯处,突将马缰一松,缓缓向前走。马上人是个一身重裘,外罩连帽风衣,脸目阴沉的中年人。鞍前插袋,插了一把砍山刀。

前面的兆祥三匹马,突然从中一聚,人伏鞍上,以全速向前急驰。

中年大汉待前面三匹马奔出十余丈,也一抖缰,泼刺刺向前急冲。

蓝影在后飘然而至,像一支鸿毛轻灵,捷疾无比,落在鞍后马包上,身躯突然缩小,只看见衣衫而不见人,粘在上面稳如泰山。

可笑马上的中年人,只顾驱马狂奔,却不知背后附带了一条黄鱼。

他刚奔了三五十丈,前面的三匹马突又停了,两匹隐入路旁,一匹留在路中。

大汉一怔,赶忙将马放缓。

他刚缓了一口气,前面三匹马竟又冲出路中,聚在一块儿向前疾驰。

大汉腰干一挺,嘿嘿冷笑,自言自语道:“哼!几个小娃娃,也在太爷面前玩花样,未免太不自量了!要让你们逃出张太爷眼下,咱可就不用混啦!”

突然,他呆如木鸡,眼睛瞪得像一时牛卵子,张口结舌,动弹不得。原来他耳畔,响起了清晰的语音:“张老兄,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尊驾也逃不出在下的手心哩。”

他向两面张望,鬼影俱无,这岂不是见鬼么?但耳畔的语音又不是假的哪,自己的耳朵没有毛病呀!

他亮声叫道:“咦!谁在向张某说话?”

没人回答,白茫茫遍地银花中,人兽绝迹,根本没人。他心中一懔,喃喃地说道:“怪事!分明有人在说话,难道我耳朵有毛……”

他一面说,一面伸左手去按左耳朵。

突然,他浑身一阵冷电一闪,不住哆嗦。大冷天,确是太冷了些,打哆嗦并不是奇事。

可是他这哆嗦与人不同,心中狂跳,内热外冷,手脚如冰。

他的手刚置在耳上,另一只温热的不属于他的大手,却按在他的手腕脉门上。不用多猜想,脉门是被人制住了,他如想挣扎,可能要大吃苦头。

同时,他耳中又清晰地听到语音相同的话:“老兄,你的耳朵没毛病,是在下和你说话。”

大汉知道大事不好,果然有人,这人就在身后,绝不是鬼怪;他的背部,已感到身后人的体温,传到自己的背脊,鬼怪不会有体温的。

他暗叫完蛋,猛地一动右肘,想将身后人撞落马下,要他的老命。

手肘一动,却又被一只大手扣住了曲池,语音又响:“老兄,安静些,你这两手儿不成气候,再不识相,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大汉心惊胆跳地问道:“你是谁?”

“我。”

“阁下意欲何为?咱们之间有过节?”

“这得问你。”

“在下驱马赶路,素不相识,光天化日之下,你此举未免形同盗匪。”

“阁下言重了。”

“言重?哼!你毫无理由,偷偷摸摸地劫持在下,说你是盗匪才是言符其实。”

“你要问理由?”

“天理国法,由不得你胡为,当然要问。”

“你没忘记你自言自语那几句话吧!嗯?在下安坐马包上许久了哩。”

大汉又是一惊,身后坐了一个人,自己竟然不知,这一筋斗栽得真够大。他倒抽一口凉气说道:“你到底是谁?”

“回头!”

他徐徐转首,眼中爬上了恐怖的神色,惊叫道:“是你!”

“不错,是我。”玉琦高大的身影,在向他微笑点头。

“你是杨玉琦。”

“咱们不算陌生哩,你可以叫出在下的姓名。我想,咱们不用再说素昧平生了罗!”

大汉虚软地说道:“你想怎样?”

“怎样?小事一件,告诉我你钉梢的用意。”

这时,前面三匹马已狂风似的赶回,将大汉围在中间,兆祥兄妹冷然而视。

大汉知道无法赖掉,嘿嘿冷笑道:“尊驾不必多问了,在下乃是无为帮的金堂香主。”

“是河南府清字坛的。”

“不错。”

“钉住在下想在何处下手?”

“你们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有这么严重?”

“信不信在你。”

“逍遥道人目下何在?”

“不知道。”

“他可是无情剑太清妖道的门人?”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玉琦右手略一用劲,大汉右肘骨应手立碎,冷笑道:“你的肘骨碎了,该知道了吧?”

大汉痛得额上冒汗,但没做声,咬紧牙关没吭气。

玉琦放了他,冷笑道:“你是条好汉子,可惜错投了门路。在下饶你一死,回去好好做人。”

他兜转马头,飞纵下马之际,在马臀上拍了一掌,跃回自己的坐骑上。

大汉这才叫了一声,马已远出五丈外去了。

近午时分,他们到了巩县之西十里地。官道之左,有一个小丘,丘下道旁是一座凉亭,亭前是一片半亩大的空地,积雪甚厚。亭两侧,是栓马柱。

亭子上一块朱漆剥落的大匾,上面尚可看出三个大字:“西上亭”。

亭柱刻有一副对联,字体是魏碑,写的是:

“西望长安,间关远隔路迢远;上秦趋洛,河山万里尽轻烟。”

亭中心,方砖地面插着一根黄玉杖,入地两尺余,顶端挂着一束麦秸,秸下垂着一条白布幡,迎风飘扬,十分触目。

玉琦一眼便看出,黄玉杖正是天盲叟崔真的宝刃,相距五六丈,他突然叫道:“且等一会儿。”声落,他凌空而起,飞落亭中。

白布幡上用血写了四个字:“叛徒之镜。”

“糟!天盲叟死了。”

兆祥兄妹也飞跃入亭,姑娘问道:“琦哥,怎见得?”

“天盲叟曾对玄阴叟不满,那晚他曾对我说了几句甚有人性的话,自行离去。可能无为帮已到了绝顶高手,将他处决在这附近,一是警告帮中之人,一是吓唬我们。”

兆祥冷笑道:“狗咬狗窝里反,咱们乐得省事。吓唬我们,他们真在做白日梦。”

玉琦黯然道:“天盲叟为恶一生,但也有恢复人性之时。那晚我在生死须臾之际,他那几句话确是令我永难泯灭于怀,他死了,我得替他善后,以表达我对他那晚的情义。”

“瞧那儿!”姑娘叫,用手向亭右丛林前一指。

一株苍松下,树干上贴着一个人,雪已将人和树凝在一块,不分人树,如不留心细察,无法分辨。

兆祥伸手去拔黄王杖,想用来拨掉尸骸上的雪花。

玉琦猛地将他的手捉住叫道:“动不得!”

兆祥惊问道:“怎么了?”

“黄玉杖乃是天盲叟仗以成名的宝刃,不畏神刀宝剑,也算得武林一宝。无为帮的人既然将这宝物置放于此,定然做了手脚,岂能乱动?”

玉琦先打量杖上悬挂之物,再相度亭顶景况,然后轻轻一掌向杖上虚按。

杖上的麦秸和白幡如被狂风所扫,飞跌亭外。掌风炙热如焚,杖上突然升起一阵轻雾,一丝淡淡雾臭,四面飘扬,令人嗅到后,立起晕眩之感。

兆祥急退三步,切齿道:“好厉害,这些狗东西们!”

玉琦默运神功聚于掌心,一把扣住黄玉杖。他知道自己不畏奇毒,而且奇热的神功可消去大部毒质,所以敢于出手,抓住玉杖,运劲向上一拔。

杖突然脱手向林中射去,同时响起他的一声沉喝:“躺下!”

亭距林约有十丈,黄影去势如电。在尸体左面一个雪堆后,响起一声“哎……”同时崩簧骤响,一支两尺八寸的劲弩,直飞上半空,落向远处去了。

玉琦随杖后扑上,可惜晚了一步。一个白衣人手持一具大弩,跌倒在地,黄玉杖击中他的右肘,小臂已飞出丈外,人伏在弩上,在玉琦行将奔到的瞬间,左掌一起,自碎天灵盖,脑浆四溅,立时气绝。

兆祥兄妹也到了,见状直摇头,茜茵叹道:“无为帮的人,端的凶悍绝伦,对生死二字,倒看得极为透彻哪!”

玉琦拾回黄王杖说道:“他们身不由己,帮规之残酷,使他们没有偷生的可能,不得不如此。”

“他们为何要参加这种惨无人道的秘帮?”

“威迫利诱、双管齐下,能逃出这四个字的人,少之又少,无为帮中秘窟之所,其中有令帮众欢乐极奢之地,不然绝不会有人甘心往火坑里跳。”

他用杖拨掉尸体上的雪花,不住叹息。兆祥也凄然低首,茜茵则转身不敢再看。

尸体手脚皆被木钉钉在树上,双目被挖,眼珠吊在颧骨上,满嘴牙齿半颗不剩。浑身一丝不挂,手脚的肉全成了一丝一丝,像是长满了肉毛,难怪雪花可以附在上面。

胸腹的肉也成了一片一片,胸腔肚腹裂开,用木棍撑开,心肝五脏挂在两肩和臂腕间,小肠连树带尸盘了两匝,惨不忍睹。

由眉心至膝上,共钉了一百零八根小木钉,将尸身钉在树上,密密麻麻。所有的血全成了冰,倒无腥臭。

玉琦不住咬牙,恨声说道:“那晚玄阴叟就想如此处置我。无为帮的人,罪该万死!”

兆祥也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为何如此残忍?”

玉琦恨声说道:“狂人!他们全是疯狂的兽类。”

他折了两根树枝,将木钉一一钳出,尸体已凝附在树上,经树枝一撬,方砰然倒下。

他用黄玉杖掘地,兆祥兄妹也拔剑相助,片刻即掘成一个八尺深坑,将两具尸体掩埋了,削木为碑,玉琦运神功以金刚指手法写上一行字:

“天盲叟崔公讳真之墓。杨玉琦敬立。”

碑之后,他也运指写着:

“一念之慈,遽尔伤身;无为之帮,人性已灭。”

他插上木碑,默祝道:“前辈英灵不泯,且看杨玉琦替你报仇雪恨。”

三人默默地步出林中,向坐骑走去,突然,玉琦站住侧耳倾听,说道:“巩县方向有大群高手赶至,咱们等他们。”

兆祥兄妹火速纵至路上,将坐骑牵入林中藏了,三人在亭中踞案高坐,静等高手们现身。

不久,官道东端果然现出了十余条身影。最先是一个褐衣小花子,脏兮兮地破破烂烂,手持一根打狗棒,背着一个讨米袋,向这儿狂奔而来。

后面,十二个身穿白衣,白巾蒙面,提刀握剑的人,以相当高明的轻功,衔尾急追。

小花子身形虽快,但不住左右晃动,显然无法用全力逃命,也力不从心。

远远地,玉琦便惊叫道:“是他!好啊!你们来得正好,有活人陪葬了。”

兆祥目力没有玉琦高明,讶然地问道:“谁?”

“清字坛秘窟中,击灭灯笼,暗中助我的小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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