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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群山之中,有一座王仙山,也称王乔山,东北数里便是官道。这天近午时分,独脚妖与沙千里走上了至王仙山的小径。
后面半里地,雷姑娘扮成小村夫,远远地紧跟不舍。
后山下的一座小村向上走,不久便看到了嶙峋怪石,独脚妖似乎对这一带不陌生,沿樵径急走。
不久,他在一株古松下止步.向前一指说:“瞧,那就是五毒叟唐诚的清修洞府,贤侄不可将令尊的名号说出,必说不定大有麻烦,一切由老夫应付,贤侄不可多言,切记切记。”
“小侄理会得。但不知五毒叟的艺业……”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的艺业虽比不上老夫,但善用诡策诈术,以智见长,定然靠得住,再说,即使他失败对咱们亦无损失,而且沿途老夫只能找得到他这位足以帮助咱们的高手,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这好大机会。”
“但不知他肯不肯应允相助?”
“放心啦,只要说出来林小狗是魔萧的门人,你即使拒绝他相助,他也会不请自来,想阻也阻他不了。他这座王仙洞是三大石室之一,里面有天生的石床石桌,生活相当清苦。”
当天,未牌初,林华三人通过了插岭关,距王仙山口只有六七里了。
岔路口有一座歇脚亭,是没有茶水供应,仅可歇脚的小凉亭,附近十里内没有村庄,因此没在茶水供应。
官道其实并不大,翻山越岭平路不多,通人马而不通车辆。岔路口是十字路,凉亭下就有一根指路将军箭,旅客不至于向南北岔路走。
未牌正,日影西斜,天色尚早,只消脚下略紧,申牌正便可赶到县城。
安华一马当先,林华与淑华姑娘,在后并肩而行,两人喁喁倾谈,颇不寂寞。
转过山脚,便看到了凉亭。安华一怔,扭头道:“怪事。今天凉亭怎么有茶水供应,这条路我走过三次?附近没有村落,从没听说有人供应茶水呢?”
“也许新近有人落户吧?”淑华微笑着笑答。
是否有茶水供应,不足为怪。林华谈淡一笑说:“瞧,既然有樵夫,附近定会有村落哩。”
亭柱下放了一只木架,架有一只木茶桶,木架插有四只竹筒茶杓。
从北面的山径中,冉冉来了一位白须老人.老态龙钟,眼皮下搭,脸色苍黄,一眼便可看出是一个进土一大半的人,生命的灯已经暗淡,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了。所挑的一担枯枝,轻飘飘的不足四十斤。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也知是一个极为平凡,极为普通的老村夫。
路左的小山丘上,相距约在三丈左右,沙千里与独脚妖躲在树林中,向下目不转瞬地注视接近凉亭的三位年轻男女。两人的伤并无大碍,可是却对林华深怀戒心,竟然不敢出面拦截。
岔路南端的路旁深沟下,两个樵夫打扮的人潜伏在内,他们手中持的不是樵斧,而是开山大斧,光闪闪亮晶晶,令人望之毛骨悚然。两人皆年届花甲,眼中凶光暴射,满脸横肉,看长像便知不是善类。
老樵夫先到达凉亭,柴担往路中一放,进入竹筒中取茶杓舀了一杓茶,站在亭口一面喝,一在面向从东面来的林华三人注视。
三人接近凉亭,虽感到略有渴念,却不打算歇脚或用茶水解渴。淑华姑娘天性爱洁。从不饮用路旁的茶水。
老樵夫堆下笑,操本地口音含笑招呼道:“客官歇歇脚吧,前行十里没有人家。深秋心火旺这里的百草凉茶止渴生津,除心火,祛热,喝两杓脚下定然轻松些,到县城还有三十里,定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不用我赶哪!”
安华含笑点头打招呼,笑道:“老伯,多谢指教。茶水不需要,倒是腿有点儿泛了,歇歇也好。”
三人在亭内的木亭凳上落坐,林华放下包裹,目光落在茶具上,信口道:“小弟,你说这里从来没有人施茶,瞧,茶桶可是旧的。”
“茶杓是新的。”淑华姑娘也信口答。
林华住栏上一靠,伸伸腿说:“走长路的人,随身带了蒜瓣,吃蒜瓣喝山泉,最为可靠,茶亭的茶不洁,少喝为佳,我宁可喝山泉,茶不对胃口。”
“小弟也从不喝茶亭的茶水。”安华伸伸腿说。
淑华姑娘是村姑装,她挪正包裹内藏着的剑,笑道:“长途用脚赶路,我经验不多,从不喝不洁的茶水。”
三人都明白表示不喝茶,老樵公却掏了一杓茶,走近林华笑道:“小客官,不骗你,百草茶真是好,试试啦!”
林华剑眉轩动,朗目中神光乍现,捕捉老樵夫的眼神,他无意中发觉对方的老花眼中,这刹那间似乎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心中突生警兆,问道:“咦!老伯似乎热心得反常……糟!”
当时人与人之间,身份区分甚严,长幼分得清清楚楚。老一辈的人,受礼仅以点头回教老一辈的人,决不可能向小后生递茶水,太反常了。
林华不知已经被人跟踪,怎知有人计算他?心中虽生疑,却未生戒念。话未完,突见老樵夫袖底光芒一闪。
他毕竟是闯荡了十一年江湖的人.见多识广,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看便知不妙,糟字叫出,抓住包裹向侧急滚,以包裹藏身。
“砰”一声响,他滚落凳下,猛的一脚扫出。
安华兄妹见状知警,不约而同向外一翻,便翻出亭外。
“哈哈哈哈!”老樵夫狂笑,向上一跃。
“拍”一声暴响,林华一脚走空,扫中木凳的一条腿,木凳腿应声而折。
可是,他知道糟了。老樵夫袖底飞出一蓬针雨,根本不可能闪避,他反应虽快,仍然晚了一些,包裹挡住了大部份针雨,但仍有两枚射中他的右肩。
针是可怕的牛抟针,针身淬了毒变成灰蓝色,长有两寸左右,用袖箭筒一类以簧力拉发的铜管发射,贴身袭击,而且出其不意,任何绝顶高手也难逃劫数。
针人体寸余,创口小并无大得,针形暗器不击中要害,并不可怕。可是,他只感到右半身迅即麻木,力道渐失。
他仅能挺身坐起,伸手拔取包裹内的剑,急叫道:“淬毒暗器,擒住他……”
老樵夫飘落实地,在狂笑中俯身伸手便抓。
东面官道上,四个长袍飘飘的人影,刚转过山脚便看到凉亭有人动手。
安华跃出亭外,看出不对,一声怒啸,拔剑向亭内猛扑。
林华倾全力奋身一滚,避过老樵夫一抓,滚势一止,他樵斧挥出,“铮”一声暴响,斧剑相交,两人各向侧飘。
淑华大骇,飞抢入亭。
路沟内潜伏的两名樵夫一跃而出,大叫道:“唐老,留一个给咱们太平山消遣消遣。”
王仙山与太平山是近邻,双老原是老樵夫五毒叟的邻居。沙千里与独脚妖在高处向下狂奔,大叫道:“唐老,要活的。”
安华与五毒叟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他有点惧惮老家伙的暗器,因此未能完全发挥所学,一面抢攻一面大叫:“妹妹,先将大哥救走,快!快!”
“谁也走不了,哈哈!”
安华走不了啦,太平山双老到了,两把开山巨斧沉重如山,左右抢到。
淑华心胆俱裂,火速将林华扛上肩头,向路侧的树林一钻,去势如电射星飞。
小姑娘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仍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约束不住内心深处的青春之火。与林华相处,日久生情,一颗芳心早已被林华所占有。只是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自尊,不可能向心爱的人赤裸裸地表示爱意。林华一而再表示与情绝缘,也令她深感畏缩,畏缩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她的爱是含蓄的,与雷秀萍那奔放的爱外表完全不同,但爱的性质并无异处,同样爱得深切,爱的痛苦。
她一见心爱的人倒下不起,惊得魂飞魄散,乃兄叫她快脱身,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全力施展所学,以超类拔俗近处不可能的奇速,一口气逃出五六里,仍然没感到丝毫疲倦。
太平山双老之一本想追赶,但却被树林所阻,没看到淑华己将林华救走。
安华奋起神威,力战三名高手,居然用拼命的打法,缠住了三个老名宿而立于不败之地,委实难能可贵。
沙千里与独脚妖到了,安华心中一冷,暗叫大事去矣!
“咦!江湖浪子呢!”将奔近的独脚妖大叫,凶狠地在叫声中冲到。
远处奔来的四位灰袍人之一高叫道:“谁要找江湖浪子,好啊!找我老人家也是一样,哈哈来也。”
独脚妖止步走神一看,脸色泛灰,脱口叫:“魔萧来了,还有千手神君。”
叫声中,太平双老之一像兔子般往路旁一窜,溜之大吉,虚攻一斧,以进为退跃出丈外,汗挟背地叫:“住手!说清楚再动手。”所有的帮手都逃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只想籍机喘息,希望有找到机会重装牛毛毒针而已。
四位老人全到了,全都对安华注视,四双神光炯炯依然年轻的眼睛,皆流露出困惑的光芒。
后面的三位老人,年纪皆在古稀以上高龄。那五官清奇,身材清癯高瘦,眼神极为锐利,不怒而威的老人,腰带上悬着一只萧,另一人团团脸,颇具福像,脸上经常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最后一人眉心有一紫红色的三分大朱砂痣,肋下挂着一个中型革襄,四位老人同武打扮,梳道髻,先逃者有福了。
“哎……呀!”另一老狂叫,撒腿便跑,左肩鲜血淋漓,挨了安华一剑。
五毒叟一跃出亭,叫道:“掩护我,让我重装毒针……咦!你们怎么都跑了?”
原来在他的大叫声中,独脚妖与沙千里已经溜了。
安华一声怒啸,飞扑而上大喝道:“留下解毒药,饶你不死。”
“你做梦。”
“两人又缠上了,但这次主客易势,五毒叟这糟老头单人独斧,根本不是安华的敌手,攻了十余剑,老家伙便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了。”
第一个奔到的人,是个国字脸膛,留五绺白髯红光满脸的高大老头笑道:“原来是五毒叟姓唐的糟老头,你配与老夫的门人动手叫阵?”
皓发如银,长髯拂胸,穿一袭己泛灰色的青宽袍,身上未带任何兵刃。
国字脸老人突然怒眼圆睁,向五毒臾喝道:“住手!不许你利用机会装你那没出息的五毒针了。”
五毒臾的手僵置在袖口,不敢向里探,怪眼连翻。
千手神君不屑地说:“那你就别管。”
“见你的大头鬼。出师的门人子弟,有他自己的前程,有他自己的作为,一切旨由他自己担当。除非他不仁不义离经叛道出卖师门等等不赦罪行之外,师门是不会过问他的所作所为的,老夫小看了你,你还不配和小徒公平一决。这位少年人不是小徒江湖浪子,所以老夫不许你籍机重装暗器。”
安华不敢造次进击,急叫道:“老前辈,林大哥被这老贼假扮樵夫近身暗算,中了毒针,必须擒住他讨解药。”
“什么,小徒怎么与这老毒贼结了仇?”悬萧的老人变色问。
“晚辈与林大哥从未见过这老毒贼。”
脸团团的老人寿眉轩动,沉下脸道:“姓唐的,不说清楚,老夫可就对你不容气了。”
“不客气又怎样?阁下又是何人?”
脸团团老人淡淡一笑,说:“老夫不是武林人,而是前河南府登封县嵩阳书院教谕,姓孟名臬,你当然不认识老夫。”
嵩阳寺院位于大室山麓,距寺不远,原称太室书院建至五代宁初,至宁朝景佑二年方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