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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婉若平静地道:“莫总管,你想想,两位老人家及他们诸位的遗体都在这儿,我能躲么?我能让他毁尸泄愤?”侯山风又皱了皱眉。
莫子京一震,说道:“姑娘,老奴明白,老奴又何尝想躲,无如……”
姑娘董婉若谈淡截口说道:“莫总管,我的性情你知道,我既决定了一件事,无论任何大小事,便绝无更改,莫总管不要再多说了!”
莫子京躬下身形,道:“是,姑娘,老奴遵命!”
董婉若转注侯山风与帖瘦老僧,道:“仇家即将寻上门来,董婉若不敢连累二位,还请……”
侯山风目拄枯瘦老僧,枯瘦老僧忙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老衲与侯施主离开此地?”
董婉若微颔螓首,道:“正是,事非得已,还望二位谅宥!”
枯瘦老僧道:“然则姑娘坚不离此凶险地,是打算……”
董婉若道:“我不能再让他毁尸泄愤!”
枯瘦老僧道:“以此人之功力,他若要毁尸,姑娘自问拦得住他么?”
董婉若道:“只要董婉若在此,他就不会毁尸泄愤了!”
枯瘦老僧道:“本来冤仇宜解不宜结,出家人本一点慈悲,原不愿处处血腥,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朽不敢劝姑娘不报,那幺,姑娘坚欲留此,是不打算报仇了?”
董婉若道:“董婉若留此之意,也正为报仇!”
枯瘦老僧道:“明摆着的姑娘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姑娘睿智,该知这是大不智,姑娘明知不敌而不惜冒杀身之险,老朽试问,董家之仇,将来要谁去报?”
董婉若道:“如今报不了,就是十年二十年后也一样报不了!”
枯瘦老僧摇头说道:“那不一定,倘若姑娘善保此有用之身,寻访名师,另求深造,或者觅得高手义助,报仇之事,那该是轻而易举!”
董婉若淡淡说道:“多谢大和尚指点,无如董婉若说什幺也不能离开两位老人家,及这数十位骨肉至亲,多年忠仆!”
枯瘦老僧轩了轩眉,道:“姑娘既执意不走,老衲不便再劝,那么老衲索性也留在这儿陪陪姑娘,莫老施主与他们诸位吧!”
莫子京巨目中异采一闪,道:“大和尚,多年修为不易,你难道一点也不珍惜?”
枯瘦老僧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家人上秉佛旨,本在普渡众生救护众生,岂有面对魔障而畏死退缩之理……”
莫子京道:“那么,大和尚是说有所仗恃了?”
枯瘦老僧道:“出家人凭的是一点道心,佛祖庇佑,万魔不侵,再说,老衲是一个做法事,诵经超渡冤魂的出家人跟他毫无半点怨隙,他不会为难老衲的。”
莫子京没有再说话,只将一双巨目凝注枯瘦老僧,一眨不眨,适时,董婉若摇了摇头,道:“万一连累了大和尚,董家存殁罪孽大了,还是……”
枯瘦老僧道:“老衲的脾气跟姑娘一样,姑娘幸勿再逐老枘!”董婉若神情倏泛激动,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侯山风却突然说道:“姑娘,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董婉若淡淡说道:“侯爷,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董婉若已是侯爷的人了,矢志从一而终,海枯石烂,绝无更改!”
侯山风眉锋微微一皱,道:“那么,我也该留在这儿陪陪姑娘!”
董婉若一惊忙道:“侯爷,你不能……”
侯山风笑道:“姑娘,怎么不能?姑娘留此凶险地,我独自避凶趋吉,那侯山风成了什么人了,我不愿做那人间贱丈夫,也不愿做那薄情寡义的冷血小人!”
董婉若娇躯倏颤,道:“侯爷,无论怎么说……”
侯山风截口说道:“姑娘,无论怎么说我都试留在这儿,对两位老人家来说,我有半子之谊,该尽尽我这半子的心力,即便是死,‘金陵城’中最多不过少了个下九流的混世虫,对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不见得会杀我?”
董婉若美目忽现泪光,深深地看了侯山风一眼,缓缓垂下头去,未再说话,莫子京适时却道:“侯爷,恕我插嘴,侯爷也该有所恃!”
“有!”侯山风毅然点头说道:“但凭胸中一口正气及满腔热血!”
莫子京巨目凝注,摇头叹道:“侯爷,你令每一个武林人羞愧……”住口不言,侯山风也没有说话,这大厅中有着一刹那间的沉重静默。
突然,莫子京打破了这沉重静默,轩了轩浓眉,道:“可是,二位,便是姑娘留此,也绝不能让那匹夫伤了姑娘毫发,似如今这般坐着,总不是个办法……”
枯瘦老僧也道:“老衲有个办法在此,二位既不必离开此地,也可以躲过此劫,但不知姑娘与莫总管可能答应?”
莫子京“哦!”了一声,道:“大和尚有何高策,请说说看?”
枯瘦老僧抬手一指地上棺木,道:“请二位躲在这棺木中,由老衲诵经超檀,做做法事,侯施主则为老衲打个下手,这样二位既不必离开此地,也必可躲过此劫!”其于京面有难色,未说话。
董婉若却道:“大和尚,这跟让董婉若离开此地有甚两样?”
枯瘦老僧道:“自不一样,姑娘并未离开此地!”
董婉若道:“他不仍是找不着董婉若么?”
“阿弥陀佛”,枯瘦老僧低诵佛号,正色说道:“这么说来,姑娘是非让他找着姑娘不可了?老朽请教,不珍惜有用之身,姑娘一身系尊府数十口血仇,万一有甚差错,报仇无人,姑娘对得起死了的哪一位?”董婉若神情一震,缓缓垂下螓首!
枯瘦老僧随即转注莫子京,道:“此际不超初更,天色尚早,老衲敢请莫老施主到街上跑一道,去再买两口棺木去!”
莫子京尚未答话,侯山风忙道:“大和尚,莫总管出去恐有所不便,还是我……”
莫子京扬眉豪笑说道:“那匹夫是个高来高去的人物,关起门,躲在家中不一定便安若磐石,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该死,躲在家里也会死,有什么好怕的,还是我去吧!”不客侯山风接话,转身大步出厅而去。
莫子京一走,枯瘦老僧向着侯山风递过一个眼色,道:“侯施主陪董姑娘谈谈,老衲到各处走走去!”说着,迳自向厅外行去。
便是连侯山风也不知道那眼色是什么童思,他只觉脸上一热,老和尚走了,如今这偌大一座大厅内,就剩下侯山风与董婉若默默相对。
静默的气氛太尴尬,也令人不安,所以,侯山风他不得不在没话的情形下找几句话,干咳一声,道:“蛄娘……”
董婉若抬起了螓首,红肿的美目深注,那目光令人难以官喻,那摸样儿望之令人心碎肠断,她轻轻说道:“侯大哥要对我说什么话?”侯爷变成了侯大哥,本该如此称呼,这也平常得很。
侯山风却心头一震,忙道:“姑娘一回来便看见他们诸位都遇了害么?”
董婉若点了点头,凄楚地说道:“是的,侯大哥!”
侯山风道:“姑娘在出门之前,可曾发现什么异状,什么惊兆!”
董婉若摇了摇头,道:“没有,是莫总管回报侯大哥绝技退了强仇,两位老人家便要找侯大哥叩谢,莫总管唯恐迟到一步,找不到侯大哥,所以跟我先出来了,请两位老人家随后赶到……”
侯山风点了点头,道:“姑娘回来之后,在现场可曾发现什么蜂丝马迹?”
董婉若摇头说道:“当时我悲痛过度,昏了过去,就是我没有昏过去,我也不会注意那么多的,及至我醒来后,我已经在这大厅之中,莫总管也已经把尸体移到大厅里来了!”
侯山风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来,莫总管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痕迹了?”
董婉若道:“该没有,没听他说。”侯山风点了点头,默然未语。
董婉若却道:“侯大哥问这……”
侯山风忙道:“没什么,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姑娘该知道,没有线索,是很难查知那下毒手的残凶是谁的?”
董婉若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那尸身上的致命伤痕,不是已经证明邓残凶是‘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岚么?”
侯山风摇头说道:“姑娘该知道,他已经死了三年了,总不可能死而复活,由棺材里爬出来行凶杀人,再说他跟董家也没有仇!”
董婉若道:“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死!”
侯山风讶然说道:“他没有死?死够倒霉的,谁会躺进棺材里……”
董婉若摇头说道:“侯大哥不知道,武林中事光怪陆离,武林中人花样百出,夏侯岚此人狡猾多智,他为了某种原因,诈死是可能的。”
侯山风道:“他跟董家有仇有恨么?”
董婉若道:“侯大哥,武林中有些事是不必仇恨的!”
侯山风道:“可是莫总管说,有人明明亲眼看着他入土下葬的啊!”
董婉若道:“如今证据明确,当年以他的心智玩个手法瞒瞒人并不难!”
侯山风摇头说道:“他若居诈死,要杀人早可以下手了,何必候诸三年后的今日,别是有人阴谋嫁祸吧!”
董婉若呆了一呆,道:“这不能说没有可能,可是侯大哥不知道,他那‘一残指’是独门武学,而且能使董家这数十位高手毫无抗拒地使遭了毒手,放眼宇内武林,除了他,还找不到第二个人!”
侯山风皱眉沉吟说道:“这类似是而非事,最伤人脑筋……”没话之中总算找到话了,可是结论就是这么一句!过了片刻之后,厅外步履响动,枯瘦老僧走了进来。
侯山风忙站起相迎,道:“大和尚,可曾看见什么?”
枯瘦老僧摇摇头,道:“老枘只是行脚惯了,坐不住,所以到处走走,并未留直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只是,姑娘院中放了个大缸……”
董婉若道:“那是厨房贮永用的!”
枯瘦老僧道:“怎未见有水?”
董婉若道:“水都被莫总管用来冲扫地上的血渍了!”
枯瘦老僧“哦!”地一声,点头说道:“怪不得缸中空空没有水,姑娘,尊府做饭的是……”
董婉若道:“是董桂与柳婆婆,他两位也被杀害了!”
枯瘦老僧念了一声佛号,道:“姑娘,那水缸已脏,恐怕不能用了,要用水时,最好换个别的贮水物,免得吃了不好!”
董婉若悲笑说道:“多谢大和尚,用水的时候,我会让莫总管换新的……”
枯瘦老僧点了点头,突然改了话题,道:“姑娘,令尊生前,除了那四个强仇外,还有别的仇人么?”
董婉若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他老人家并没有什么仇家,就连冷天池,彼此之间也不过昔年有一点小误会,称不上仇怨!”
枯瘦老僧道:“姑娘出身武林世家,当熟知武林事,像这点小误会便视为仇恨,必以杀报,那小误会该不在少数,姑娘试想想看,令尊有没有跟姑娘谈起过跟什幺人有过什么不愉快么?”
董婉若摇头说道:“没有,大和尚,他老人家自昔年南荒一趟远行归来后,从未出过家门一步,等于封剑退隐了……”
枯瘦老僧道:“姑娘,令尊去过南荒?”
董婉若点头说道:“是的,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枯瘦老僧迟疑了一下,道:“但不知令尊到南荒去干什么?”
董婉若也犹豫了一下,道:“那不过是行道江湖中的一趟远行,并没有干什么,他老人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是去干什么的!”
枯瘦老僧深注董婉若一眼,道:“令尊在来去南荒之前,是不是经常出门?”
董婉若道:“也不算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