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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眉汉子“哈”地一声笑道:“得了吧,小子,你***给我们贝勒爷拿夜壶都不够格。”
惨白脸汉子冷笑说道:“我信,只是你小子进府去跟我们陆爷说去。”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了正阳门(前门),正阳门有禁卫军守着,百姓不得出入,可是李七郎有万亲王府的护卫押着,那另当别论,很顺利地进了内城,守城的禁卫军连问都没问。
进内城走没多远便到了万亲王府,万亲王府的所在近雍和官,其府邸之大、之深自不在话下。李七郎一看就知道这几个带着他走的是偏门而不是王府正门,护卫们进出平常也很少走正门,何况他这个百姓。
进偏门到了东跨院,李七郎—看就知道这是护卫们住的地方。可不是么?院子里到处是穿黑衣打扮利落的练家子,他被带进来后,院子里那些正在三五聊天的护卫们都立即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个不问。
浓眉汉子道:“看着他,我去请陆爷去。”
他迈步走向正北那亮着灯的一间房,那间房门口垂着帘子,浓眉汉子没挨近便掀帘走了进去。
转眼间,浓眉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背后跟着个身躯魁伟,浓眉大眼的紫膛脸中年大汉。这浓眉大眼紫膛脸大汉穿一身白绸褂裤,在夜色里很显眼,右手里托着两个铁球,不住地转动着,格格有声。他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神犀利逼人,一望而知是个好手,脸上—脸麻坑,眉心那一颗最大。
那浓眉汉子已经够魁伟的了,如今走在这紫膛脸大汉身边,一比之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立即矮了半截,大为逊色。
紫膛脸大汉一出来,院子里的护卫纷纷欠身见礼,招呼:“陆爷。”
紫膛脸大汉像没听见,大步直趋脸七郎面前,一双犀利逼人的眼神上下尽只打量,立即开口问道:“就是他么?”
浓眉汉子忙道:“是的,陆爷,就是这小子。”
紫膛脸大汉倏然而笑,道:“你们这多年江湖饭没有白吃……”
浓眉汉子跟惨白脸汉子几个脸一红,都低了头。
紫膛脸大汉接着笑笑说道:“事让这么个娘儿们般的弄坏了,亏你们还有脸回来见我,那天晚上他是用哪只手坏事的?”
惨白脸汉子忙道:“这小子用的是右手。”
紫膛脸大汉点头道:“先把他那只坏事的手毁了!”轻松得很,像个没事人儿一般。
那惨白脸汉子似乎最恨李七郎,残眉一扬道:“让我来。”探掌抓住李七郎的右腕,往地上一按,抬脚就踏。
李七郎道:“现在我不能那么听话了。”右腕一转,已挣脱惨白脸汉子掌握,同时反手按住了银白脸汉子的脚,一托一拧,惨白脸汉子一个身子立时飞了起来,半空里转身,“叭”地一声掉了个狗啃泥。
这突变惊住了所有的护卫们,那紫膛脸大汉一怔,笑道:“我说嘛,那夜能坏事,今儿晚上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带回来,敢情是深藏未露装了羊……”一声叱喝,浓眉汉子抡拳就捣。
李七郎道:“让我也煞煞你的威风。”突然戟指在浓眉汉子腕上敲了一下,就这么轻轻一下,浓眉汉子却像挨了—铁棒,大叫一声,抱腕而退:“好小子,你还敢……我宰了你。”
那惨白脸汉子翻身而起,那张惨白的脸上红了好几块,嘴破了,鼻子还在滴血,他手里握着一柄匕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嗳。”李七郎道:“怎么,动真的了,只怕你还差点儿。”探掌一晃,劈手夺过了那柄匕苜,反腕向前递去,直指惨白脸汉子的咽喉,其势飞快,劲儿也不小。
只听紫膛脸大汉喝道:“好手法。”惨白脸汉子大惊失色,一个懒驴打滚倒翻了出去。
李七郎刀往下一垂,倏然而笑。他这里刚笑,紫膛脸大汉那里突然抬了手,喝道:“还不够么?你们哪儿行,一边站着去。”
这一声,喝住了从李七郎背后偷袭的三名护卫,紫膛脸大汉旋即目光一凝,望着李七郎庄容说道:“他们走眼了,我也走眼了,没想到阁下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我姓陆,现为王府护卫领班,请教。”
李七郎笑笑说道:“有劳陆领班动问,我叫李七郎。”
紫膛脸大汉道:“阁下真叫李七郎?”
李七郎道:“陆领班莫非不信?”
“岂敢。”紫膛脸大汉道:“阁下既然是位高人,谅必不会小气……”话锋一顿,把两颗铁球往腰里一塞,道:“容陆某人讨教。”
两手往下一垂,摆开了门户。
李七郎摇了头,含笑说道:“我不跟陆领班动手,因为我怕以后彼此不好相处。”
紫膛脸大汉一怔,说道:“这话怎么说?”
李七郎笑笑说道:“不瞒陆领班说,承蒙贝勒爷跟二格格看得起,他二位有意在府里给我补上一名护卫,却又怕贸然带我进府招王爷责骂,于是我只好请他们诸位把我带了进来……”
紫膛脸大汉讶然说道:“有这种事……”
李七郎道:“刚才我在天桥碰见了他二位,他二位已经先行回了府,陆领班要是不信,尽可以去问问他二位。”
紫膛脸大汉迟疑了一下道:“阁下怎么认识我们贝勒爷跟二格格的?”
李七郎笑笑说道:“我那天晚上可巧也在戏园子里看戏,冒失地伸了伸手,没想到他二位对我很垂青,很有好感。”
紫膛脸大汉道:“那当然,你不知道,我们贝勒爷跟二格格……”
话锋忽转,接问道:“阁下原是哪条路上的朋友?”
李七郎道:“我原在河南,可是我待腻了,也觉得这么混下去难混出个名堂,所以才到京里来碰碰运气。”
紫膛脸大汉深深一眼道:“照这么,看阁下运气不错,似乎是碰对了。”
李七郎道:“那还要陆领班多帮忙。”
紫膛脸大汉两眼微微一睁,道:“阁下是真心往这个圈子里来?”
李七郎道:“陆领班,事实上我已经来了。”
紫膛脸大汉道:“这个我知道,只是阁下也要明白,这个圈子不容易进,一旦进来了,再想出去便难了。”
李七郎道:“我明白,我并没有打算虎头蛇尾,半途抽身。”
紫膛脸大汉道:“阁下知道为什么这个圈子难进么?”
李七郎道:“陆领班请指教。”
“好说。”紫膛脸大汉道:“亲王府不比别处,来历不明的人不要,出身不正的人也不要,阁下一无熟朋友引荐,二没……”
李七郎道:“贝勒爷跟二格格他二位……”
紫膛脸截口说道:“阁下当知他二位根本不谙江湖事,做事只凭自己一时的好恶,全不考虑后果与利害,毫无经验可言。”
李七郎道:“陆领班的意思是说他二位想帮忙也有困难?”
紫膛脸大汉毫不客气地一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陆某人受王爷知遇,蒙王爷厚恩,吃用全在王府,不敢不忠人之事,份外谨慎。”
李七郎点头说道:“是理,应该如此,这么说,陆领班以为我该怎么办?”
紫膛脸大汉道:“恐怕阁下只有一条路……”
李七郎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是?”
紫膛脸大汉点头说道:“正是。”
李七郎道:“那么贝勒爷跟二格格处怎么……”
紫膛脸大汉道:“阁下该知道,王府中当家主事的不是他二位,类似这种大事,他二位做不了主的。”
李七郎道:“假如王爷能破格收留呢?”
紫膛脸大汉笑笑摇头道:“阁下,那天晚上的事,王爷十分震怒,拍着桌子命我拿阁下治罪,我看这个希望很小。”
李七郎道:“陆领班,我是说假如。”
紫膛脸大汉道:“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李七郎道:“陆领班该知道,世间事很难预料,变化也往往出人意外。”
紫膛脸大汉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这么说,我可以告诉阁下,只要王爷能破格留用,我自然没有话说。”
李七郎点头说道:“那好,请陆领班带我见见王爷去。”
紫膛脸大汉道:“这个陆某人恕难从命,王爷何等尊贵,万一出点什么差错,陆某人就是赔上性命也担不起这责任。”
李七郎淡淡一笑道:“恕我直说一句,我要有什么二心,就用不着烦劳陆领班领见了。”
紫膛脸大汉道;“王府重地,禁卫森严,要是连你这个人都挡不住,那不就成了任人来去的所在了吗?”
李七郎道:“陆领班自信能挡得住我么?”
紫膛脸大汉道:“王爷厚恩,陆某人敢不舍身以报。”
李七郎眉锋一皱,道:“陆领班要这么说,我还真不好硬闯,只是,陆领班,我要有什么二心的话就不会顾虑这么多了,陆领班以为然否?”
紫膛脸大汉微微一笑道:“话是不错,但职责所在,陆某人不敢贸然行事。”
李七郎眉锋皱深了三分,还待再说。
紫膛脸大汉却已然抢先说道:“以陆某人之见,阁下不妨先回外城等侯,陆某人愿意代阁下禀明王爷,只要王爷肯破格录用,陆某人马上到外城去请阁下就是。”
李七郎道:“陆领班面面俱到,令人感佩,无奈有那夜冒失伸手事在先,我若不自己见见王爷解释—番,王爷必然不肯录用。”
紫膛脸大汉道:“那只有请阁下……”
李七郎突然说道:“陆领班不是说,王爷曾命陆领班拿我治罪么?”
紫膛脸大汉点头道;“不错,这是实情。”
李七郎道:“那么如今我来了,陆领班就当拿住了我,现在就把我呈交王爷定夺不好么?”
紫膛脸大汉摇头说道:“阁下有所不知,王爷只命陆某人速拿阁下治罪,并未要陆某人拿住阁下之后非呈交王爷亲自定夺不可,陆某人可以全权处理,只在事后禀明一声就行了。”
李七郎道:“难道王爷不怕陆领班随便找个人……”
紫膛脸大汉道:“王爷从来相信陆某人,陆某人既不会也不敢这么做,要不然的话,王爷也不会把这份差事赏给陆某人了。”
李七郎道:“那么,陆领班要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样岂不是纵了我这个王爷严命缉拿的人了么?”
紫膛脸大汉道:“事非得已,我宁可自己被王爷降罪,或者受顿重责,也不敢让王爷受到一点惊扰。”
李七郎皱眉说道:“这就麻烦了……”
紫膛脸大汉道:“阁下如果一定要陆某人领见的话,也可以,阁下务必要答应陆某人一个条件。”
李七郎道:“陆领班有什么条件?”
紫膛脸大汉道:“阁下得让陆某人制住阁下的四肢重穴,然后陆某人才敢放心大胆地带阁下去见王爷。”
李七郎眉锋一皱,摇头笑道:“这一点我恕难从命,像现在这样去见王爷,王爷若是不肯留用而坚欲降罪的话,我还可以跑,要是我四肢重穴被制,到时候我跑都跑不掉,岂不是死路一条?”
紫膛脸大汉微一点头道:“阁下顾虑得极是,那么阁下可以不必答应。”
李七郎道:“陆领班……”
只听急促步履响动,东跨院里快步转进一人,来人五十多年纪,身材瘦削,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深眼,隆准,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极富心智,工于心计的人物。
一件长袍,外罩马褂,看上去很是气派,那气派跟紫膛脸大汉这种出身江湖的人又自不同。
他一进来,众护卫纷纷躬身施礼:“博总管。”
那老头儿忙含笑摆手:“诸位兄弟别客气,别客气,都是自己人,一天都见好几回面,老这么多礼还行,那能把人累死……”
这老头儿看起来很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