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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上法语课的时候就把英镑也给一起带上了,想着给顾老师看看也好。
顾老师周一周三周五都会来给他们上课,今天是周五,最后一天,结果等舒晴去了教室之后才发现站在讲台上的是系主任,立马傻了眼。
第一排的同学小声跟她说,顾老师今天有急事,系主任帮忙代一下课。舒晴看了眼手里的英镑,没说话。
下课之后她把书包给了秦可薇:“帮我带回寝室一下,我带英镑去宠物医院。”
秦可薇急了:“大晚上的你往一环路跑,来来回回都几点了?万一宿舍关门了你进不来怎么办?不然明天再去吧?”
舒晴头也不回地说:“你帮我hold住查寝的,要是太晚了我就在外面找个网吧蹲一晚上,腐甲不能拖,我怕英镑受罪。”
C大地势偏僻,在三环路以外了,舒晴快步走到校门口,坐了辆三轮往地铁站赶。
三轮师傅是个中年男人,模样生得不大好看,笑眯眯地问她:“这么晚了,小姑娘去哪儿啊?”
舒晴警惕地看了他一样,说:“去我爸那儿,我爸在一环路的警亭值班。”
那师傅笑了笑,没说话。
舒晴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地铁站,然后又坐地铁到了一环路,看手机时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宿舍十一点半就要关大门,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从地铁出口到宠物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她抱着龟房快步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舒晴?”
她脚下一顿,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高的男生站在那儿,白色的T恤简简单单的,手里拿着几本书,粗略地一扫,书脊上的关键词大约是“国际经济局势”、“国富论”以及什么“微观经济”。
舒晴抱着龟房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随即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张亦周?”
张亦周才从书店出来,他就读的A大就位于市中心,从这里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他是知道舒晴在C大念书的,当下迟疑了片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一环路?”
舒晴说:“我的乌龟生病了,带它来宠物医院看病。”
张亦周的视线滑落在她抱在胸前的那只龟房上,走近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英镑像是被他挡住了光线,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他一眼,小爪子胡乱一挥。
张亦周立马看见了它抬起的爪子旁边有一块已经被剜去的部分,便说:“腐甲?”
舒晴点点头,看了眼手表:“我可能要先走了,不然一会儿医院该关门了。”
张亦周迟疑地问:“C大离得那么远,一会儿你回得去吗?地铁站十点二十就关门了。”
舒晴笑了笑:“没事的,回不去就去网吧坐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张亦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她很快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急匆匆地走掉了。一环路一向人潮拥挤,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舒晴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张亦周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
他想起以前住在楼下的那个女孩子每天放学都会背着书包往他家跑,门一开,肆无忌惮地往他的床上一趴,胡乱地把鞋子一甩,蹭蹭蹭地开始找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
她会咬着笔杆做题,等到最后一道思考题的时候,就会笑眯眯地跳下床来跑到他的书桌旁边,谄媚地说:“张亦周,给我看看你这道题怎么做的嘛!”
他总会冷淡地说:“自己做,看别人的属于剽窃。”
然后她就会一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边夸张地捂着心脏说:“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太伤我的心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系列夸张的行为,然后成功骗得他的作业,于是第二天老师夸奖的人里总会多出这么一个冒牌货。
张亦周笑了笑,耳边是喧哗的人群,麦当劳前面的室友张望半天,好不容易看见了他,嘴一咧,朝他挥手:“亦周,这儿!”
他快走几步,把书递给室友,说了几句,对方诧异地接过书,过了一会儿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放心,纪检部的嘛,老熟人了!蒙混过关妥妥的!”
*
舒晴走进宠物医院的时候,没有看见顾之,上回那个张医生倒是在打扫卫生,看见舒晴有些吃惊地笑了:“呀,是你呀。”
视线落在她怀里的龟房上,张医生把扫把往墙边一放:“怎么,小乌龟的病还没好?”
舒晴无奈地点头:“上回烂的地方旁边又出现了白斑,我上网查了查,说是腐甲的前兆,就带着它来找顾老师了。”
“顾老师?”张医生挺吃惊的,“他不在这儿工作呀,你怎么会来这里找他?”
舒晴傻眼了:“他不在这儿工作?”
张医生笑起来,恍然大悟地说:“你以为他是兽医?哈哈,他是我们这儿李医生的朋友,上回李医生有急事要出差几天,就请他来帮忙,听说他以前是学外科的,在国外呆过,对一些小动物也有所了解,这才被李医生请来帮忙坐镇。”
“那我的乌龟……”舒晴迟疑地问,很是沮丧,没想到连夜跑过来居然也找不到顾老师。
“李医生这会儿也下班了,不然你明天再来?”张医生问她,不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忙笑着说,“呀,我还忘了,我这儿有顾老师的电话呢,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上回李医生把他的电话发到我手机上了。”
舒晴坐在医院里的长椅上,一边低头看自己的乌龟,一边把电话拨了过去,说实话,她对这个顾老师很有些不敢亲近,但眼下也找不到被人求助了,只能硬着头皮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的时候,终于通了,那边传来顾之一如既往温和低沉的嗓音:“喂?”
舒晴背一僵,局促地说:“请问是顾老师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舒晴。”就这么一句好像显得太过亲密,她又补充道,“你双语班的学生。”
对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说起英镑,舒晴稍微没那么紧张了,赶紧把它的状况说给对方听,最后顾之像是思索了片刻,才说:“我现在刚好也在一环路,你就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来一趟。”
舒晴松了口气,挂掉电话之后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英镑还在龟盒里迟缓地动着小爪子,不时慢吞吞地抬头看她一眼,尾巴也动一动。
那块腐烂的地方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可小家伙还在天真地跟她打招呼,舒晴眼睛一红,深深地出了口气,闭上了眼。
她想到了顾老师所说的那群得了艾滋的孩子,顾老师与他们朝夕相处,看着他们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大概比她还要难过吧?因为孩子们不是英镑,他们会哭,会喊疼,会用语言对你描述他们所遭受的伤害。
她闭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推开了玻璃门,低低地叫了声:“舒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第十章
舒晴和张亦周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张医生拿着扫把去另一间屋子打扫了。
张亦周看着舒晴一直皱着的眉头,温言道:“腐甲是小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乌龟寿命长,没那么容易死的。”
舒晴没看他,只说:“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太晚了宿舍会关门的。”
“没事,反正你也一样。”
舒晴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语气稍微有点不耐:“这哪里一样了?我是因为我的乌龟病了,所以回不去,你是因为什么?你的乌龟也病了?”
她看见张亦周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忡,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没见识过她咄咄逼人的一面,是啊,以前的她可不是这么能说的人,哪怕是个话篓子,也总是乖巧可爱口口声声说着贴心话,而不是今天这个骂人不带脏字就能嘲讽得人泪流满面唱征服的舒晴。
她又转过头去,心平气和地说:“回去吧,你也说了,乌龟寿命长,不容易死,不用担心它。”
“担心它?”张亦周笑了几声,清隽的眉目染上了几分动人的色彩,他生得本来就很好看,只是不爱笑,如今一笑,就好像有暖暖的光芒从眉心开始浸染开来,他定定地看着舒晴,问她:“你以为我担心的是它?”
舒晴看着他,没说话。
张亦周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他说:“舒晴,你是个女孩子,这么大晚上的不回学校,还打算去网吧待一晚上,你以为我担心的是你的乌龟?”
舒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先是一愣,随即说:“你没必要担心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我也不是从前那个舒晴了,一旦遇到事情就慌里慌张的不知所措,回回都要来找你。”
她说得很平静,张亦周的脸色却僵了一僵,他低声问她:“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生气?过了五年了,他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舒晴笑了,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了每回和余治森斗嘴前的那个表情:“张亦周,你觉得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她问得咄咄逼人,张亦周一愣。
舒晴继续笑着说:“我以为只有很重要的人才值得我记在心上这么多年,比如周恩来死了,我每回听到降半旗这个词的时候会想起他;汶川大地震过后,我每回听说哪里地震了也会想起来;就是曼德拉死了,我也只有在听到光辉岁月的时候才会唏嘘几句。你觉得你自己有多重要,值得我把你记在心上这么久,整整五年过了还在跟你怄气呢?”
张亦周被她质问得眉心一皱,沉默片刻之后却笑了几声,他说:“舒晴,你果然变了。”
这句话是以一种不急不躁的姿态说出来的,显然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舒晴笑得很灿烂,点点头:“是个人都会变啊,从初中到大学,难道你没有变?再说了,经历了家庭被人破坏这种事,你觉得谁又会没有任何改变呢?那得要多没心没肺才做得到?当然,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年纪还小,可能没有这种切身体会,后来我爸不是又去了你家,帮你和你妈弥补了这个缺憾么?你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改变不大也正常。”
她话里带刺,说得一派轻松,饶是张亦周脾气好,也失去了那分笑意,他转过头来看着舒晴:“我知道当初那件事你很难过,但那是大人之间的事,错不在哪一个人,要说起来,其实舒阿姨也是有错的——”
张亦周试图跟她讲道理,但舒晴听他提起妈妈,立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前一刻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只冷冰冰地说:“行了,我们不要叙旧了,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错在谁,谁自己心里清楚,你也说了是大人之间的事,他们都没有计较了,我们又计较什么?你走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张亦周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终于没有之前的那份从容了:“舒晴,你不要任性,我是为你好才留下来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逗留,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眼看着他又要开始说教,舒晴打断他:“危不危险我自己心里有数,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你教会我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蠢。要走赶紧走,我的乌龟病了,需要静养。”
玻璃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的,从沃尔沃上下来的男人进门的瞬间,就听到这句诡异的台词——“我的乌龟病了,需要静养。”
张亦周背对大门,没注意到顾之的到来,只耐着性子对舒晴说:“庄叔叔知道了也会担心你的,你——”
“顾老师!”舒晴没有理他,站起身来叫了一句。
张亦周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了门口那个一身西装的年轻男人。顾之像是刚从会议上回来一样,一身黑色西装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