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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脱口道:“什麽法子?”
那童子悠然道:“你若肯送点东西给我,我心里一高兴,说不定就会说给你听了。”
胡铁花道:“你要我送你什麽?”
那童子眼珠子一转,道:“别的我也不要,我只要你身上那个银匣子。”
胡铁花冷笑道:“柳无眉果然没有忘记此物,她如何不自己来拿?”
那童子道:“少奶奶何必亲自出马,就算我,现在莫说只要你这样东西,我就算想要你衣服裤子全都剥下来,你也只有乾瞪眼。”
胡铁花的眼睛果然瞪得比鸡蛋远大,怒道:“你……你敢。”
那童子笑道:“我又有什麽不敢,只不过我们李家的人,一向很有规矩,绝不肯随便要人家东西,除非你心甘情愿要送给我。”
平姑娘嫣然一笑,道:“你放心,胡大侠一向最慷慨不过,绝不会舍不得这样东西的,何况,他嘴里虽不说,心里却已急得要命,你若还不肯说出那位楚香帅现在的情况,他说不定真会被你活活急死了。”
胡铁花虽然火冒叁丈,但他确实急着想知道楚留香的消息,这消息纵然不可靠,总也比没有消息的好。他只有暗中叹了口气,嘴里却大声道:“不错,胡大爷一向大方得很,你若要,就拿去吧!”
那童子立刻从他身上掏出了那暴雨梨花钉,笑道:“这是你心甘情愿要送给我的,我可没有强迫你,对不对?”
胡铁花喃喃道:“这就叫叁十岁老娘倒绷核儿,算我活该倒霉。”
那童子笑道:“你还算倒霉麽?和你那朋友一比,你简直走了大运。”
胡铁花急急道:“他………他究竟怎麽样了?”
那童子道:“他被少庄主一脚踢倒後,少奶奶立刻窜过去一剑剌出,那位鼎鼎大名的楚香帅,竟连闪避都不能闪避。”
胡铁花纵然不相信,听到这里,也不禁失声惊呼出来,那童子却笑了笑,缓缓按着又道:“但那五位前辈却认为少奶奶不该杀他,竟一齐出手挡住了少奶奶的剑………”
听到这里,胡铁花又不觉长长松了口气,道:“看来那五人果然不失为名家风范。”
那童子道:“你此刻已相信我说的不假麽?”
胡铁花还未说话,平姑娘已笑道:“他当然相信了,因为一个人对於好消息,总是比较容易相信的。”
那童子道:“如此说来,我再说下去,他只怕连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了。”
平姑娘眨了眨眼,道:“哦?”
那童子道:“只因我现在再说下去,就没有一句是好消息了。”
胡铁花嗄声道:“难道………难道那五人又改变了主意?”
那童子道:“他们五人虽有些假道学,但究竟不是老糊涂,还分得出事情的轻重,少庄主对他们晓以大义後,他们五人终於一个个都撤了手。”
胡铁花虽然想不信他的话,却又不能不信,忍不住道:“後来呢?”
那童子道:“後来我就走了。”
胡铁花大叫起来,通:“你走了?你为何要走?”
那童子笑了笑,道:“因为我最怕看到死人,我看到少奶奶的剑已刺入他的胸膛,就立刻悄悄溜了出来,这是坏消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但你迟早总有相信的时候,我也根本不必说谎话来吓你。”
胡铁花只觉全身都发了麻,满头大汗,如雨而落。
那童子笑道:“只不过我走了之後,也许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去救他,我早已听说过楚留香的朋友不少,是麽?”
胡铁花大声道:“当然会有人去救他的,当然会有人去救他的,当然………”他将这句话一连说了好几遍,只因他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所以就多说几遍,来加强信心。
怎奈他说了七八遍後,自己还是无法相信。
那童子悠然道:“你想,有什麽人会来救他呢?”
胡铁花道:“救他的人多得很,简直太多了。”
那童子道:“哦!你且说两个来听听。”
胡铁花道:“譬如说,譬如说,中原一点红,“万里独行”戴老前辈,少林南宗掌门天峰大师,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姬冰雁,哈哈!你总该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字?”
他虽然拚命在自己安慰自己,但也知道这些人绝不可能会忽然赶来的,何况他们就算来了,也未必能救得了楚留香。
那童子眼珠子又一转道:“不错,我好像看到来了位老和尚,好像就是天峰大师。”
胡铁花大喜道:“你真的瞧见了麽?”
那童子道:“嗯!可是我後来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不是个和尚,只不过是个秃子而已。”
胡铁花简直快气疯了,也快急疯了。
那童子笑嘻嘻道:“你莫生气,我也不是存心想气你,只不过你既然喜欢自己骗自己,我也只好帮你的忙来骗骗你了。”
胡铁花大吼道:“你认为很得意麽,告诉你,你们若真杀了楚留香,不出半个月,这拥翠山庄就要被人夷为平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屋子里响起了一片“格郎格郎”的声音,听来彷佛是铁器敲打。
仔细再一听,这声音竟似自地下面传上来的。
那童子望着平姑娘笑道:“莫非是那只母老虎又在发威了麽?”
平姑娘叹了口气,道:“她这是在叫人,我若不下去,她就要一直敲个不停,直到把人都吵死为止。”那童子笑道:“你给她点颜色看,她就会乖乖的听话了”平姑娘道:“我早就想给她们看了,少奶奶却偏偏要我客气气的对她们,幸好现在那姓楚的已完了,我总算也可以脱离苦海了。”
胡铁花眼睛又瞪了起来,大声道:“你说的可是苏姑娘她们?”
平姑娘眼波流动,忽然笑道:“你不是想瞧瞧她们麽?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看你和那只母老虎倒买可以算是天生的一对。”
她将墙上挂着的昼轴一扳,昼就卷了起来,露出条地道,走下几级石阶,就是间装着铁栅的地室。
胡铁花一到了下面,就瞧见叁只乌龟。
这叁只乌龟是用大笔浓墨画在迎面的墙上的,最大的一只,竟昼得比圆桌子还大些。
最妙的是,这乌龟头上还有胡子。
另外两只就画得比较小些,旁边分别写着:“李观鱼肖像、李玉函肖像,柳无眉肖像。岭南宋甜儿戏墨。中原李红袖题字。”这幅大中堂旁边,还有副“对联”“儿子是衰仔,老子是衰公。媳妇是衰婆,一门叁衰人。”
胡铁花此刻若不是心事重重,只怕早已看得笑出声来。然後,他才瞧见四人。
四个都是年轻漂亮的绝色美人。
胡铁花最先看到的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淡褐色的瓜子脸上,配着双又灵活、又俏皮的大眼睛。
此刻她上用一个铜脸盆在铁栅上敲个不停。
她旁边的一个穿着件烈火般的鲜红衣裳,皮肤却自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弹得破。
另外约两个人,却在那边下棋,这边虽然已吵翻了天,那边却像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左面的一人又温柔,又文静,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人已不食人间烟火。
右面的一人如春天的桃花,却冷如冬天的坚冰,惨白的脸上,有一双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睛。
胡铁花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总算见到她们了,只可惜已经太迟了些。”
那位大辫子的少女见到平姑娘,就大笑道:“衰女,你条腿断佐乜也?点解到东家至落来。”
平姑娘微笑道:“我不是衰女,你的话我也听不懂。”
那少女大笑道:“你不懂?你不懂点知我叫你做衰女?”她脸上的表情定子变万化,丰富得很,明明还在笑着,忽然间就板起了脸,厉声道:“我问你,你们家的主人都死光了麽?点解到现在还不来跟我们说话。”
她说的“官话”中虽夹着一两句广东腔,平姑娘总算能听懂了,可是她还未说话,那红衣少女忽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胡………胡………你是不是姓胡?”
第十六章 错综复杂
胡铁花苦笑道:“不错,我正是胡铁花,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他刚说出自己的名字,那纤弱的少女也立刻放下棋子,霍然站了起来,叁个人一齐瞪着他。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是苏蓉蓉,你是李红袖,你是宋甜儿,、以前看到你们时,你们还是小孩子,想不到现在已长得这麽大了。”
李红袖嫣然道:“每个人都会长大的,是麽?”
胡铁花叹道:“我早就想看看你们了,只可惜现在这时候真不好,这地方更坏。”
平姑娘将他放在铁栅前,笑道:“你们老朋友见面,多聊聊吧!”
她嘴里说着话,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那块石板就忽然像翘翘板似的一翻,胡铁花的人就像球一般滑到铁栅里去。
李红袖和宋甜儿抢着将他扶了起来,为他解开身上困着的牛筋,两人一吱吱喳喳的问道:“你怎会也到这里来了呢?”
胡铁花苦笑道:“我也正在想问你们是怎会到这里来的?”
宋甜儿抢着道:“我梯去佐沙漠,睇见各匹马翻黎,以为………”
她吱吱喳喳说了一大堆,忽然停住,叹道:“我说话你恐怕也不懂,还是让她们说吧!”
李红袖道:“长话短说,总之我们到沙漠去玩了一赵,就回来找楚留香,却在半路上遇见李玉函、柳无眉夫妻。”
胡铁花道:“你们可认得这夫妻两人。”
李红袖叹道:“谁认得他们呀!只不过那天我们到快意楼去找小孟尝打听消息的时候,他们恰巧也在那里。”
胡铁化暗暗叹道:“他们只怕并不是恰巧在那里,而是故意在那里等着你们的。”
李红袖道:“我们本来就觉得这夫妻两人看来人满不错的样子,又听说他们是很有名的世家子弟,自然就不会对他们有提防之心。”她忽然停下来,望着胡铁花道:“你若不知道他们的为人,你会对他们有提防之心麽?”
胡铁花苦笑道:“我也不会,只因为我们都没有楚留香聪明,也没有他那麽仔细。”
李红袖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要和我们一路同行,我们就答应了,谁知他们竟在我们茶壶里偷偷放了迷药,等我们醒来时,已被送到这里,我实在想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也会要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胡铁花叹道:“若换了我,我也想不到的。”
李红袖道:“最奇怪的是,我们到现在为上,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存的是什麽心,只因我们被关在这里之後,竟一直都没有见过他们。”她指着宋甜儿又道:“这小表虽然天天骂,天天吵,但无论她怎麽骂,李家的人竟好像全都死光了,连一个都不肯露面,我们气极了,就在墙上昼了叁个大乌龟,谁知他们竟像是真的变成了缩头乌龟,躲着不敢见人。”她也叹了口气,道:“你想,他们这究竟是在打什麽主意呢?”
胡铁花满腹苦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蓉蓉忽然道:“你是不是已见过楚留香了?”
她瞬也不瞬的瞪着他,胡铁花只觉她那双温柔的眼波,忽然变得无比明亮,竟使人不能在她面前说谎。
胡铁花只有点了点头,道:“我已见过了他。”
苏蓉蓉道:“他现在究竟在什麽地方?”
胡铁花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讷讷道:“我………我也不大清楚。”
苏蓉蓉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你一定知道的,我希望你莫要瞒着我们,无论他发生了什麽事,都希望你告诉我们,因为我们有权知道。”她语声虽仍是那麽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