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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平急忙双手接过倪小峰递来的咖啡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随后他坐的笔直,双手扶在膝盖上,认真的说道:“老师长,我文化素质低,已经适应不了现代战争技术的进步了。明年一到年龄我就会移交工作,服从组织上的退休安排。”
“嗯,很好。”林建华从女婿手中接过自己的咖啡,端在手中品尝了一小口,随即接着又说了句:“那好,明年正好我也要退了,咱们一起做个伴吧。”
刘金平直爽的说道:“我上次去国防部开会时,已经听他们私下说过这事了。”
林建华笑起来:“明年是大选年,部队上都有什么说法?”
“军人不干政治……”
“屁话!”林建华飞快的打断这位老部下的话,语气平静。
“是,我刚说的是屁话。”刘金平马上答道,接着便毫不停顿的说:“上海警备部队的校级以上军官普遍认为这场大选和军人无关,我们只需要训练打仗就可以了,但尉级军官们,特别是那些来自中西部农业地区的尉级军官们最近情绪很大,他们可能会集体参加明年的大选……似乎别的部队有人在和他们串谋这件事情,我让警备司令部的政治部向上级反映过这事,但后来陆军政治部回复说这事由他们直接处理,所以……”
“嗯,是准备投邱明将军的票吧?”林建华不以为然的问。
说到自己现在的上司,刘金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倪小峰。倪小峰笑了笑,轻声说道:“刘司令,你陪我父亲聊天,我在下面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等倪小峰出去后将门关好,刘金平这才说道:“老师长,邱明将军现在还是现役的参谋长联系会议主席,我个人对他这种还在现役就开始进行竞选活动的行为有看法……”
“唉……”林建华用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他的话,慢慢的将咖啡杯放到茶几上,起身在办公舱内踱着步,他在刘金平的注视下走到办公台前,又慢慢的踱回来,一直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刘金平面前,低头看着他,说:“你不懂,现在在部队里折腾这件事,未必是邱明自己的意思。邱明比我小几岁,他对那个国家主席的位置也是有种心魔,可他是个守规矩的人,这点我可以替他担保――虽然他一直看不起我……”
刘金平突然激动起来,扬着脸大声说:“老师长,建国战争我们荣誉师哪一仗丢过人?比战绩比训练比纪律,我们说自己第二,当年就没人敢说第一,可这些年来有些人凭什么打压我们的历史成绩!荣誉师出来的军官是几个老主力部队里进步最慢的,就连我,要不是后来去了趟德国学了两年炮兵,回来后又从炮兵军种司令部干起,现在还都不知道怎么样呢!……”
林建华这时突然乐了,他低头看着脸涨得通红的刘金平,笑的是那么古怪。看到老领导笑容,刘金平闭上了嘴,但那双眼睛还是瞪得很圆。
“当年啊,在温州,记得我刚从医院里出来,史政委就叫我去他那儿……”林建华抬起脸,眼睛好似望着遥远的地方,轻声的说道:“那天,史政委给我讲了他建立荣誉师的计划,并问我有没有信心做好荣誉师的第一任师长……”他摇摇头,将目光收回来,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重新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后,对一直瞪着他要答案的刘金平问道:“你们后来怎么猜测这件事?说啊,别说你们后来不私下里议论这些事。”说罢,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脑袋靠在沙发后背上,好像是在养神。
“大伙都说,”刘金平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继续说道:“大伙都说,那天要是找你谈话的不是国叔,而是国父,我们荣誉师上下后来的前途就完全不同了!”他想了想,神色伤感的说了一组数字:“老荣誉师出身的军官,截至1880年,继续留在部队的不到别的几支主力部队的百分之四十,截至到1890年,老荣誉师出身的军官留在部队的,升到上校以上的不到别的部队出身的百分之二十,老荣誉师出身后来干到中将的只有两个,上将只有一个丁晖。就连这个上将,大伙都说要不是老丁后来去了陆战师,用海水把身上的荣誉味给洗淡了,他也没戏!你看老陶,几乎是和老丁一起当的师长,仗打得也不错,最后只是当到中将就退了……”
“数字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林建华闭着眼说道:“荣誉师在温州老根据地组建时,别的主力部队正在杨军长带领下进行艰苦卓绝的西征,你们应该记得西征后部队的伤亡情况是怎样的,邱明的左手就是在那时候丢的……”他睁开了眼:“西征之后,战略态势已经根本不同了,我们已经具备了和任何军队正面对垒的实力,至少高级军官的战场伤亡基本上都没了,这样一比较,荣誉师出身的军官升迁慢就有历史原因了。至于丁晖,他是沾了建国后整军时军种的光,那时候已经明确要加强特种兵兵种的地位了,他是唯一一个陆战师的师长,不升他升谁?还有,你们忘了,要不是当年我主动要求去担任交通警察总局局长的职务,我的这个上将应该是谁也不能不给的吧?”
刘金平看着自己的老师长,嘴唇不服气的动了动,但终究还是紧紧的闭上了。
林建华突然一笑:“给你讲个真事,是去年发生的。去年协约国高层军事协调会在上海召开,来开会的英国和俄国的将军都比我们的将军年轻点,其中一个英国海军中将很缺德,会后在餐厅里嚷嚷:我这次见到是中国的邱将军主持会议后很吃惊!我在远东舰队当实习军官的时候他就是将军,后来我在南海当上校舰长时他还是将军,现在我自己当将军都快当到退休了,来中国一看,上帝啊!他居然还是现役的将军……”
刘金平跟着林建华暴笑不已,笑着笑着,两人的笑容都变成了苦笑。
林建华收着笑容,摆摆手:“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给大伙说说,就说我说的,别再计较那些过去的事了,国家没有亏待大伙,要是谁觉得亏了,就想想倒在建国战争战场上的那些战友。”
沉默,稍顷,林建华突然认真的问了一句:“小刘,你怎么看史主席?”
刘金平愣了愣,看着林建华严肃的表情他仔细思考了半天,非常缓慢的说:“史军主席我不是很熟,他以前在淮海省当省长时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我曾经随便问过从淮海省出来当兵人,得到的回答是:他这个省长没做什么特别让老百姓高兴的事,也没做什么让老百姓特别讨厌的事。这几年他的国家主席当的……怎么说呢,国家正在参加世界大战,他倒是没做错什么事,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出彩的事……”
“这就是史主席特别让我欣赏的地方,”林建华轻轻的拍了拍刘金平的胳膊:“金平啊,你现在也算是将官了,观察和思考政治问题也是将官的基本素质之一。你想想,国家在大战当中,要是当国家主席的想趁着大事件塑造自己个人的政治形象,这是最好的时机,唱几句好听的高调子谁不会?可他没有,史军主席没有……”
“有人说,这是因为史军这个主席是靠政治平衡上去的,他自己比较不自信……”刘金平讲道。
“说这话的人才不懂政治呢!”林建华笑起来:“一个对自己真的不自信的人,意外的爬到这样一个最高的位置上,他不利用战争时机拼命的唱高调子,在军队中提拔大量的将军,在民众中间树立他神勇果敢的形象都怪了!史军主席为什么不这样做?这说明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醒的了解,并且他没有那种想当伟人的感觉……这人不错,真的很不错,这几年下来,我是越来越欣赏这个人的老成。一个好省长的衡量标准和一个好的国家领导人的衡量标准应该很不同。”
刘金平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老师长,您这么一说,我想想还真是这样。前两个月邱将军来过上海检查工作,我负责警戒安全,我看邱明还那样――考虑问题很清晰,做事很有气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部队里讲究上下级制度,他这样子还行,打仗么,可真要是去从政,地方上谁受得了他……”
“嗯,没错,你脑子很清醒。”林建华鼓励的赞了声,接着他突然在沙发上绷紧身体并微微向前倾斜,逼视着刘金平说道:“现在有人要利用邱明将军在军方的影响力,想要干点大事出来,要是这些人在上海乱来的话,你怎么办?”
刘金平虽然今晚对这个方向的话题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当他听到林建华很清楚的提出这个问题时,身子还是禁不住抖了抖,但他立刻瞪大双眼大声回答:“只要接到上级命令,上海警备部队保证在十二小时内镇压任何政变分子……”
“不是政变,不是政变,你想哪里去了……”林建华急忙把这位又激动起来的下属的情绪给降下来,他摆摆手后,又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办公舱的正中央,看着刘金平困惑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他走到办公台前,随手拿起份文件,然后走过来扔到刘金平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我女婿他们机构去年年底搞出来的一份报告,主要是英美研究机构预测今后三年内的国际战略局势的,密级不算很高,你抽空看看吧。”他走到沙发后,扶住沙发靠背,继续微笑着说道:“这里面有几段水准非常高,特别是对中国政治局势走向和美国政治局势走向分析的……那些在海外为我们国家做情报工作的专家真伟大,他们不但要负责搞情报,还要负责用外人的眼光对祖国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分析、评价,甚至因此而得罪我们国内的某些上层人物……真是不容易啊!”他叹息了一声,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刘金平不明白老领导的谈话内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他拿过文件,谨慎的折叠好,塞进怀中。林建华慢慢的抬起头来,突然间显得非常疲惫,非常的苍老,他缓缓的说道:“去年年底,国父身体不行的时候,有人就开始私下乱动了……政变?我想不会有人敢这么做,也做不到,但是创造机会改变这个国家的政治道路,我想他们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刘金平吓了一跳:“改变政治道路?改到什么政治道路上去?”
林建华冷笑一声:“先制造大事件提高军队的政治地位,然后再打压自由党,让社会党继续在执政位置上干下去……好多人居然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国内的各种矛盾,把整个国家的力量集中到发展扩张上来!”
刘金平疑惑的问:“是可以这样做啊!德国人不就这么做,而且成功了吗?”
“成功?你以为他们成功了吗?”林建华冷笑一声:“那现在德国人又在做什么呢?他们不是拉了几个二三流国家,正在和全世界打仗吗?你觉得他们能打赢吗?”
“那是因为他们在战略上站错队了,要是他们和我们站在一起,这场仗还不知道谁赢呢!”刘金平不服气的说道:“我们几个在上海的老伙计私下里聊这件事,都这么说。”
林建华笑了笑:“当年在确定了逐渐疏远德国,开始和英国修补外交关系的秘密政策制订出来后,我也一度为此很不理解。我去找过那时候在私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史国父,向他求教。史国父对我说了句让我内心很难接受的话,他说:你记住,一个独立自主的中国,永远要避免和表面上咄咄逼人的德国人结盟在世界大战中做战友,永远……”
他松开沙发背,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