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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把脸从望远镜后挪开,靠在沙发上,神情愉快的说道:“都远了,看不清了。陈总经理,你猜猜谁会赢?”
陈总尴尬的笑了笑:“帆船这玩意我不太懂。”
老人抬手吃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嘴里嘟囔道:“你们这帮家伙,就知道崇拜机器的威力。告诉你们吧,这种原始的航海技术才是人类精神的体现……唉,说了你们也不懂。给基金会打个电话,说我让他们研究一下在中国推广发展帆船运动的方案,尽快报个预算出来。不要成天就想着帮我省钱,以为光省钱不做事我就会高兴吗?”
一直安静的坐在客厅角落的小桌前,低头处理一叠文件的中年男秘书听到后,应了声:“史先生,我这就去处理。”他站起身出到外面的套间去打电话。
老人又呼哧了几下,然后慢慢的说道:“小陈,那你肯定是那些人找这帮流氓出来找人吗?上海这下热闹了!你有什么计划?”
陈总低下头,轻声说:“史先生,我觉得我们卷入这件麻烦中实在不明智……本来盯着您这份家业的人就不少,我怕……”
老人冷笑一声:“那他们也得有能吃下去的胃口才行!小陈,你不要总替我家里担心。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有些恩是不能不报的!我当年有什么?这份所谓的家业还不是一手一手干起来的!子孙不如我,留钱干什么?子孙若如我,留钱干什么?张老部长的病情怎么样了?”
陈总叹了口气:“还那样,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老人长叹一声,仰靠在沙发上,慢慢晃动着脑袋,嘴里喃喃说道:“故人啊!这就叫故人啊……”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秘书轻步走进来,一直走到沙发后打破了沉默:“史先生,基金会的电话已经打过了。”
史泽方从沙发上慢慢费力的想站起来,他身旁的那两个男人都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可谁也不敢上前扶他。终于,老人站在了沙发前的地板上。他手搭在那只支架上的高倍数望远镜上,呼哧了几下,大声说:“记录一下。”
秘书急忙掏出小记事本,拿好笔等待着。
老人眼睛里露出异样的神采,大声说道:“一、我,巨硬集团董事会主席史泽方,已经在即日内批准了巨硬控股的东方快车公司陈总经理的辞职申请,并提请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认可;二、从我的史泽方基金内拨款一百万元到陈总的私人账号,该笔款项划拨要求保密,并让相关负责人保证日后随时按同样方式划款的需求;三、即日起我史则方向董事会提出休息申请,请董事会和各位股东谅解我几十年来从没有度过规定休假的心情。记录完毕。”
陈总刚开始听着,还有点面带困惑,但听到后来就已经全明白了。等老人说完,他走过去对老人说道:“史先生,我会办好这件事情的。您放心。”
老人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尽心去做就可以了,成败还须看天意。”
秘书犹豫的说道:“史先生,股票市场……”
史泽方笑了:“大伙都得开始适应没有史泽生的巨硬集团了,适应得越快越好!”
在这间套房的旁边,更靠近楼的另一边那边,一套小点的豪华套房内。一名20岁左右的中国青年男子,唇红齿白,相貌英俊,脸上的眼镜让他的相貌中平添了几分文雅。他正举着望远镜,站在窗户前,努力向吴淞口方向看着。在他身后的客厅内,那扇通向卧室的门是反锁着的。
反锁着门的卧室内,斯佳丽·斯泰德夫人脸上贴满了不知名的植物碎片,头上裹着毛巾,仰躺在巨大的床上打电话,随着她的脚尖晃动,一只中国苏绣风格的绣花鞋在她脚尖上不断晃荡。
“……嗯哼,我相信上海这下会非常热闹的……噢,德拉诺,我们帮过他,他应该会相信我们的……对,关键是有的人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境……嗯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的,不和你聊了,我已经听到安娜在电话旁生气的喘息了!哈哈哈……好的……代问俱乐部的会员们好……给特德叔叔问好,说我想念他的胡萝卜沙拉……好的……再见!”
她挂断电话,踢飞了脚尖上的绣花鞋,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起身走进洗手间。
清洗完脸上的护肤品,打开锁,从卧室里出来后,斯泰德夫人亲热的叫道:“我亲爱的徐,比赛进行的怎么样了?你高兴吗?”
那个姓徐的青年笑着用纯熟的英语说道:“非常棒!今天的天气真是一个适合驾船出海的日子。我真希望自己也在那些游艇上……旁边当然还有你。我们一起去海上,让游艇将烦恼的思绪碾碎,用爱鼓起我们快乐的船帆……”
斯泰德夫人高兴的扑进几乎和自己个头一样高的年轻人怀中,幸福的叫道:“你真是太浪漫了!我的诗人!我会给你买艘游艇的。今天就买……”
窗外,天空中只有几朵白云浮过,天色蔚蓝。这是上海,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实际人口超过1000万人的魔都,自1917年元旦以来,第一个可以看见蓝天白云的日子……
谍恋花 围释15
(0)
1917年2月12日,下午2点51分,上海。
这家位于愚园路,由一个不算大的花园,一栋不算高的主楼,以及主楼后面三栋很普通的小洋房构成的会所,在上海应该不很出名。以往来这里消费的客人,主要是一些各地来上海旅行的小商人,以及家底殷实的本地普通市民。向有需要的客人提供中医按摩的是几个从江西请来的盲人男子,会所里端茶送水的也是一些姿色平庸的大龄女人。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漂亮女服务人员的原因吧?要不就是营业环境装修太一般?总之,在上海混得开的人物都不会来这。要是偶尔有人请上海的消息灵通人士到这里来消费,也都会被他们立刻微笑着谢绝。通常在上海官场上混的人们,甚至会在交谈中刻意回避愚园路这家小会所的名字。
普普通通的小会所花园内,从大门一进来20来米就是主楼。三层的主楼是会所平日的会员活动中心,餐厅、咖啡厅、阅览室、棋牌室、台球厅……自然,按照上海目下的消费习惯,在地下室还顺理成章的有间不大、但却设施还算齐备的桑拿房。
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小会所这栋主楼内外就开始忙碌起来。花园的大门时不时的开关,让一台台汽车进出。一些身著各类服装的男男女女或是从汽车上下来,快步走进楼内,或是从楼内小跑出来,上车离去。要不是大门口放置的那块“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以及门口板着脸的2名保安的阻挡,如果谁能进得来他就会吃惊的看见:在今天的会所花园里,一名挎着菜篮的中年保姆可以对着一位低头的小开指指点点,厉声呵斥!或者一名背着工具的垃圾工可以和一位夹着高档公文包的银行高级文员一起同车离去,而且上车时还是那位高级职员给垃圾工开车门!当然了,在这种梦幻般的情景内,某个坐着轮椅被人推进会所内的残疾人士,在大门关好后,突然从轮椅上跳下,敏捷的跃上楼前台阶的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二楼原本用来当餐厅的大厅内,此时椅子大都被堆到了边角上,中间腾出的空地上用餐桌拼出了一张大的条案,条案上铺着大比例的上海及周边部分地区的城区交通图。几名工作人员在条案前忙碌着,或整理刚刚收到的消息,或拿着电话筒和其他地方的人员联系。
吴剑峰坐在离条案稍远的地方,一边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划拉着一碗米饭,一边听上海总站的余副站长给他介绍最新情况。小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一荤一素两碟简单的菜。
“……我们的人跟着姚家班到了苏州的话,江苏站将派人手进行配合。南京总站的人手吴局长您看要不要往苏州方向调配一下?江苏站不少人马最近下去无锡、常州了,据说那边的业务压力很大……”
吴剑峰摇摇头,咽了口饭,说:“不要,南京总站把自己的事干好就行了。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上海。百川入海。王佐最终还是要进上海的!我们盯姚家班,除了怀疑姚和王佐有关联,主要也是因为姚家班明天晚上就要回上海……”
一名助手放下电话跑过来报告:“领导,9号报告说,那位陈总可能是发现了我们的跟踪,他摆脱掉我们的监视了!”
吴剑峰急忙扔下碗筷,走到条案前大声问道:“他在哪儿失踪的?”
“闸北!”那名助手跑过来后,飞快的指点了一下:“就在这片……我们陶总站长正好在附近,他已经领着人赶过去了。”
“晤……”吴剑峰沉吟了片刻,突然提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中午的游艇比赛出结果了吗?”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余副站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抬头大喊:“谁知道中午黄浦江上面游艇比赛的结果?”
大厅的另一头,正坐在台收音机前忙碌的一位小伙子大声笑着回答道:“冠军是那几个英国佬的‘鳟鱼号’!本来他们是第三,可第一和第二快到终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撞一块了……”
“知道了!”吴剑峰挥挥手,接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袋,愣了愣,随后对余副站长低声问道:“你身上带钱了吗?先借我十块,晚上我还你。”
位于这幢楼地下室的桑拿中心内,这天下午格外的冷清。中午以后,只有倪小峰一个人在这里健身。
只穿着件运动短裤的倪小峰做完最后一组快速负重深蹲,喘息着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很不满意的摇摇头。他对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今天桑拿里唯一那名服务员示意了一下。那名中年服务员急忙小跑过去,帮他把背后40公斤重的杠铃取下。
浑身大汗的倪小峰走到毛巾架子前,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运动短裤,扔在一旁,随手拿起条大毛巾向干蒸的木头小房内走去。中年服务生拿着他脱下的短裤,向更衣室内走去,正好和匆匆下楼来的吴剑峰迎面相遇。
吴剑峰问了声:“倪经理还在吗?”
中年服务生脸上陪着笑,指了指里面。他帮吴剑峰换了衣服,又拿着运动短裤去清洗。这几天大部分工作人员可都放假了,留下来的都是组织上最信任的人。一定得服务好执行正式任务的领导们,这就是他们的光荣职责。
吴剑峰同样赤裸着围条浴巾进了雾气腾腾的桑拿房,对闭目享受高温的倪小峰说了句:“嗬!又这么高的温度啊?”
倪小峰笑了笑,让开了点木架上的位置,抄起木勺又往烧红的石头上浇水。吴剑峰不再说什么,爬上木架,坐下来也闭着眼开始忍受高温水气的蒸腾。
终于,倪小峰下了木架,推开木屋小门,大步向冷水池冲去。“扑腾”一下,冰冷的清水将他掩没。许久许久,他才伸出上半身来,大吼了一声。接着,他出了冷水池,走进一旁的温水池里,开始闭眼休息。
吴剑峰这时才走出桑拿的小木屋,不紧不慢来到温水池旁,逐渐将身体泡进温水内,嘴里笑着唠叨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岁月不饶人啊!”
倪小峰闭着眼微笑了一下。
吴剑峰把身子都埋在水中,只露出头部,说:“抑扬,你赢了!丁震浩果然作了弊。我还是不明白:明明进前三名就可以赢钱的,他干吗非得要这个第一?”
倪小峰睁开眼,四处找寻了一下,然后对着离池边很近的一个通风口大喊了一声:“我命令,现在把设备都关掉!”
吴剑峰坐起一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