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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鼓舞斗志,黄玉明接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再次派人与根据地联系的。我们绝不会让敌人困住。”
余悦石突然从怀里掏出钱夹,从最里层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了桌子中央。
“这是什么?”黄玉明问道。
“这是我那位内线的同志搞到的。在老赵被捕时,特务从他嘴里夺下的。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搞到它。本来我想等救出老赵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可现在……”
秦铮拿起照片,上面拍摄的是一张残破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母——one…mucitux。
“这是什么意思?”秦铮问道。
“你的英文比我要好。”
秦铮摇了摇头:“不懂。看起来,应该是英文。前面这个词的意思是‘一’,后面这个我却不认识,而且中间这道连线又是什么意思?这也不符合英语的书写习惯。”
余悦石说:“据我所知,敌人也没有查清纸片上文字的含义。老黄,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黄玉明也拿起照片反复端详着。
“这件事就交给秦铮去办吧。老余,你有新的任务。”
“哦?”
“你去一趟苏州。要想尽办法建立起一个新的的交通站。这种工作,可是你的强项。”
“老黄,这种时刻我怎么离得开?一旦敌人那边有了什么新变动怎么办?”
“同内线的联系可不可以由别的同志代替?”
“我们一直都是单线联系,换了别人我怕……”
“做做他的工作嘛。这样吧,由你太太和他联系,怎么样?”
余悦石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黄玉明:“这次去苏州时间也不会太长。这一段时间,如果敌人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可以派她同秦铮直接联系。
秦铮:“你太太?”
余悦石:“也是咱们的人。”
黄玉明:“秦铮,如果你真查到什么线索的话,只能向我一个人汇报明白吗?”
“是。”
秦铮和余悦石又商量了一下,制定了紧急联络的暗号,然后辞别了二人。回到诊所之后,他把书架上的几本英语字词典全部搬到了卧室。可是他都翻遍了竟然找不到那个单词。毕竟一夜未睡,况且又经历了激烈的战斗。秦铮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秦铮胡乱吃了几口谷子端来的饭菜,就穿好衣服出了门。
秦铮知道,位于静安寺路的中段坐落着一家由教会开办的图书馆。虽说是免费的,可那里几乎是上海滩图书最全的地方。为了诊所业务上的事情,秦铮经常跑到那里查资料。光顾的中国人大多是一些大学的教师和学生。果然,当秦铮来到标有“西文字词典”字样的区域之后看到这里比平时多了一些身穿着西装或学生装的年轻人。
从第一排起,秦铮飞速地翻阅着每一本书。不但英文的,连法文,德文等也统统没有放过。几个小时之后,几乎查阅了各种版本的秦铮明白他不会获得任何收获了。在最后一排书架前面,当他把手伸向一本拉丁文词典的时候,恰巧另一个人的手也伸向了这本书。秦铮抬眼观瞧,只见一个身穿合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圆眼镜片的知识分子模样的小伙子也在打量着他。
“您先请。”那人很有礼貌。
“还是您先请吧”。
“我不急的,还是您先。”
“那就谢谢了。”
秦铮向其点头致谢后取出那本书看起来。小伙子又看了郑铮一眼才绕过他查阅其他的书籍。
秦铮翻着这本书,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可他自己无法找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秦铮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小伙子也停止了查阅,他靠在书架上表情失落。另外几个人从别的书架后面绕过来聚拢到他的跟前,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收了吧,王组长。”其中一个穿学生装的说道。
“收!”王组长带着一干人也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机关本部,王组长立刻向佐藤汇报了一天的工作。当得知毫无进展时,他再次被佐藤痛骂了一顿。不过佐藤也没有办法只好去向寺尾做了汇报。然而这一切似乎早在佐藤的预料之中。他示意佐藤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见到‘A’先生了吗?”寺尾问道。
“是的。”
“他怎么说?”
“不好查,要慢慢来。但他已经肯定此人是很久之前就潜入了上海的共党分子。当时圣战还没有开始。”
寺尾知道,想当年国共双方内斗之时上海就是一个云集了共产党及国民党各派系的谍报分子的舞台。日军占领上海之后,受降了相当一批原来的军警人员。寺尾也知道这些人当中必定隐藏着某些身份特殊的角色,但由于力量有限,大规模地排查工作迟迟没有展开。
“不过,他提到有一个人可能帮得上忙。”
“谁?”
“这个人目前在南京,叫田贵品,也是共党早期派到上海警界内部的谍报人员;投诚之后立过几次功。据说在南京混的不错。”
“嗯,我知道这个人。他是不是也在参与筹建特别支队的事情?
“是的。说起来,还是焦仁志的竞争对手呢。”
“也好,先借过来用用。‘A’先生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
“遇到一些困难。他要求了解我们这边的一切进展情况。他还提出需要更多的经费”
“可以满足他。”
第四章
10。重逢
路家兴的公开身份是警察局的巡警,何四海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的文化水平显然不能胜任这项特殊的任务。秦铮只能依靠廖言来协助自己。
廖言毕业于燕京大学。因此当初秦铮向组织申请开设一家照相馆作为一个联络点的时候,廖言毫无悬念地成了最佳人选。作为物理系的高材生,外加心灵手巧,廖言玩起相机来可谓得心应手。不但很好地开展了工作,生意兴隆的照相馆还定期地为组织提供一笔活动经费。
然而这些并不是秦铮的真实目的。他明白,作为一个战斗在城市的地下组织,必须拥有自己独立的证件制造能力。伪造证件也是秦铮在海参崴学习的一个重要课程。在他精心地培养之下,廖言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技能。得益于他多年养成的好学,善于钻研的习惯,廖言甚至在这方面超越了秦铮,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伪造证件的专家。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离十月初八也不到一个月了。秦铮和廖言分头跑遍了各个租界的图书馆,书店,以及洋人开办的餐厅酒馆。可仍然查不到那个单词的意义。秦铮没有别的办法,他多么希望能够从从字条的纸质,墨迹等方面下手。可是余悦石也无法搞到原件。这是一个巨大的谜,可是他连最表面的部分都没有进入。此时的秦铮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整整一个上午,秦铮都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当他把听诊器放到最后一名患者的胸口时,他吩咐谷子把歇业的牌子挂上大门。因为下午有出诊。
没想到谷子很快就回来了,说有门口来了一位太太,谷子请她去别处她却不肯。她说上个月初十就跟你约好了的。
秦铮心头不禁一动,这是他和余悦石约好的暗号,分明是内线那里有紧急的事情。
“先请她去处置室,我很快就到。”
秦铮飞快地开了一张药单,待患者离开之后,他让谷子立刻关上院门和房门。然后他快步来到了处置室。
在门口,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乌黑的微烫的头发松散地披到肩头。一件合体的旗袍包裹着颀长苗条的身躯。她正在左右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挂在白皙的耳垂上的一对耳坠随之轻轻地晃动着。
秦铮无力地倚在门框上,他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腔。他曾经百次千次地设想了重逢的场景,没想到这一刻竟然以如此突然、意外的方式来临了。
沈琼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过身来。四目相交时她不禁呆住了。几秒钟之后,她抓起桌上的手袋冲出了房间。秦铮不自觉地闪开了门口。当沈琼经过他的身旁之时,从余光里,她看到那本来在秦铮的双眸中跳动着的炫目的光彩一瞬间就消失了。
沈琼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就在她拉开房门的一刻。秦铮的手有力地摁在了门缝处。
“放我出去!”沈琼小声但却坚定地说。
秦铮低着头,仿佛丧失了和沈琼对视的勇气:“无论你怎么看我,这都不重要。我不想解释什么。不过你今天到这里来,就一定有紧急的事情,你必须告诉我……别误了大事!”
沈琼依然沉默着,目光里充满着鄙视和愤怒。丰满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忽然向楼梯上瞟了一眼。
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俩。
“余太太,你把预约的日子记错了。应该是这个月的初十。”
一分钟之后,沈琼离开了“回春”诊所。又过了一分钟,谷子骑上单车飞一般冲出了那条弄堂。他三拐两拐超近进入一条大街,路过站在路边执勤的路家兴时他的手指用力地拨弄着车铃。很快,他又在一家照相馆门前刹住单车。
“廖先生,大夫让我来取照片。”他向敞开的门内喊道。
“还没洗好呢,你告诉大夫我一会就给他送去。”廖言在屋里回话。
赶到海滩的时候,谷子已经累得满头冒汗。
“四海哥,有新鲜的海鱼吗?”
何四海把渔网扔进船舱里:“没有,你去别处看看吧。”
目送着谷子离去之后,何四海立即把渔船拴好赶往诊所。他知道,这是一次非常紧急的任务。
何四海跟着秦铮进入房间之后,看到廖言和路家兴已经等在那里了。
秦铮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
“这个人名叫田贵品。”秦铮指着桌上的照片说道。“是一个臭名昭着的汉奸。此人不日将到达上海。这将严重威胁到我们一位内线同志的安全。因此上级指示我们必须在其到达上海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三个人传看了这张照片,这是一张多人的合影。一个钢笔画出的箭头指着其中一个瘦瘦的中年人。
“多看几遍,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把这个人的面孔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秦铮一边说着一边在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内来回踱着步。
凭着几年合作的经验,路家兴感觉到了秦铮的不安。于是便问道:“是不是我们准备的时间非常紧?”
“的确如此,此人明天就要从南京的下关码头登上一艘名叫‘永泰’的客轮。”
“为什么不坐火车呢?”路家兴疑惑地问。
“这正是敌人的欲擒故纵之计。经过这两次的打击,他们已经有了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在敌特的高层之中普遍获得的信息是田贵品将于五日后乘坐火车抵达。而只有很少数的人才知道他明天一早就会启程动身,而且是走水路。”
“如果我们干掉了田贵品,那么内线同志的身份也会有很大的暴露风险。毕竟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数很少。”路家兴不无忧虑地说。
“所以,我们就要选择在远离上海的的地方动手。争取使敌人感觉到除掉田贵品的力量来自南京而不是上海。”
秦铮说完这句话就取出了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他的手指顺着长江朔流而上停在了扬州的位置上。
“扬州,这是永泰号客轮驶离南京的第一站。我们应该在这里动手。”秦铮坚定的说。
一直瞅着照片的廖言突然说:“田贵品身边有几个随从?住在几号船舱?船上的地形布局又是怎样的情况?”
秦铮摇摇头:“一无所知。一切只能上船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