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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李元芳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还是竭尽全力用左手把韩斌按住,好半天才微笑着说出一句:“劲头还真不小。你要是真扑上来,咱们两个可就同归于尽了。”
韩斌又惊又怕,直勾勾地瞪着李元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元芳只轻声道:“别怕,没事的。你先别动,让我歇一会儿。”说着,他把头靠到墙上,闭起眼睛,韩斌依偎在他的肩头,身子一动不敢动,眼睛却在上上下下地仔细搜索着,一下看见了那支露出在他胸口的被销断的箭身,顿时吓得吸了口凉气,眼泪又涌了出来。李元芳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看看他,笑道:“一个男孩子,还这么爱哭。”韩斌擦着眼泪,嘟囔道:“是你吓人嘛。”李元芳道:“嗯,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说着,他坐直身子,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皱眉道:“斌儿,今天你出去过没有?”
韩斌吞吞吐吐地回答:“没,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李元芳点点头:“那就好,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再呆一会儿应该没问题。”他又瞧瞧韩斌,微笑着说:“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
李元芳伸手把滚在一边装着他衣服的包裹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件白色的袍衫,“哗啦”两声,撕下两根布条,其中一根他团了几下,做成个布团,交到韩斌的手上,说:“斌儿,你听好了,现在我要把胸口的这支箭拔出来,拔出来的时候会出很多血,所以你要用这个布团马上把伤口堵住,做得到吗?”
韩斌紧紧捏着那个布团,连连点头,眼泪却又滚了出来。李元芳轻轻擦了擦他的脸,低声道:“不该让你做这种事的,可没有别的办法……好了,别怕,我尽量快。”说完,他用左手牢牢捏住露在外面的箭身,咬了咬牙,向外猛地一用力,那支箭被拔了出来,大片血沫顿时从伤口涌出,韩斌整个人往前一探,堵住伤口,两个人又一齐倒在地上。
土地庙里面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响,倒在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只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陷入了昏迷,又好像只是睡着了。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李元芳才伸手按住布团,轻轻地捅了捅韩斌,低声问:“喂,没吓晕过去吧?”韩斌这时方能腾出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答:“谁说我怕。是你自己晕了。”“我有吗?”“有。”李元芳不说话了,只是搂着韩斌又躺了一会儿,才道:“斌儿,扶我起来。”韩斌“嗯”了一声,费力地把李元芳扶着坐起来,靠在墙上,李元芳把另一根布条递给他,说:“用这个包扎,尽量裹紧点。会吗?”“会。”韩斌拿起布条开始裹,搞得满头大汗,弄了好一阵子,才算把伤口包扎好了。等他忙完,两个人互相瞧着,都大大地舒了口气。韩斌跪在李元芳的面前,小心翼翼抚摸着伤口边的布条,仰头看着李元芳苍白的脸,轻轻地问:“你疼吗?”
李元芳笑了笑,也轻声道:“还好。多亏有你在。”
韩斌想了想,又问了一遍:“真的还好吗?那你刚才为什么会晕过去?不是因为太疼了吗?”
李元芳摸了摸韩斌的脑袋:“不是,是因为我老了。”
韩斌嘟着嘴道:“你哄我。你才不老。”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李元芳朝紧闭的庙门偏了偏头,道:“斌儿,去看看外面天黑了没有?”
韩斌跑到庙门边,凑着门缝往外看了一会儿,又跑回到李元芳的身边,报告道:“还没全黑,不过到处都阴森森的,风好大,怪吓人的。”
“我们还是得离开这里,我总觉得不安心。”李元芳的脸沉下来,看上去异常苍白。
韩斌眨了眨眼睛:“离开?你能走吗?”
李元芳摇摇头:“现在不能,可是等天全黑了以后,我们必须走,不能走也得走。”
韩斌有点糊涂了,问道:“那怎么走啊?”
李元芳温和地看着韩斌,轻声道:“所以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韩斌感觉自己很有用,很重要,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李元芳看着他的样子,轻叹了口气,说:“我太累了,我要躺一会儿。不用很长时间……”他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继续说:“过后我就能走了,带着你走。可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守在门边,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如果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你就马上来叫我。我应该不会睡着,但是假如我睡着了,你只要看到天全黑下来,就叫醒我,然后我们就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听不见了,但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韩斌的脸,最后又竭尽全力说出一句:“一定要照我说的做。懂吗?!”看到韩斌拼命点头,李元芳这才往后一靠,合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发现韩斌还跪在自己身边发呆,便抬起手指了指门,韩斌忙跑到庙门边,回头瞧瞧,李元芳朝他微微一笑,慢慢躺了下去。
韩斌趴在庙门上努力地往外望着,眼前能看到的只有几蓬枯草在风中摇摆,还有遍地的泥沙被大风卷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他隔着门缝往天上看去,天上没有云,也没有西沉的落日和初升的圆月,只有一大片阴沉暗淡的天空,过一阵子就变得更加阴沉一些,大概不久就会变成漆黑。韩斌在门边坐下来,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心里空落落地,又觉得有些紧张,很想立即就跑回到李元芳的身边,守在他那里。可也知道不能这么做,这样做他会生气……韩斌不由又朝躺在地上的李元芳望过去,他的侧脸看上去是多么像自己的哥哥啊,韩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下回要是能见到嫣然姐姐,一定要问问她,她是不是也这样想,可是这还用问吗?她一定会说,对啊,多像啊……韩斌把头埋到臂弯里,对死去的哥哥的思念一下子向他袭来,他小小的心痛得受不了,便悄悄地无声地哭起来。哭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赶紧朝门缝外看,眼前已经是黑黢黢的一片,就在他哭泣的这段时间里,天完全黑了。啊!韩斌在心里惊叫了一声,赶紧跑回到李元芳的身旁,张开嘴刚想喊,又停下了。土地庙里此时几乎已黑得看不清什么,但是韩斌觉得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张沉睡中的脸,他看上去多累啊,多累啊。韩斌忽然做了个决定,决定不叫醒李元芳,很快他就会为了这次自作主张后悔的,但现在他却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第一次可以替别人做一次主。在李元芳的身边又坐了一会儿,韩斌也开始困起来,要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他昨晚上还刚刚生了病。迷迷糊糊地,韩斌在李元芳的身边躺了下来,眼皮慢慢粘到一处,挣扎着张开,最后还是被困倦打败了。
前传:并州迷雾 第十章(II)
韩斌开始做梦了。像许许多多次做梦一样,他又梦见了自己和哥哥在一起,嗯,还有嫣然姐姐。他们三个在蓝玉观前的热泉潭边,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盯上了空中飞舞的一只绿色蜻蜓,正在努力地和蜻蜓斗着心眼、比着速度,无意中一瞥,却看见哥哥和嫣然姐姐坐在一块儿,他想去吓他们一跳,就悄悄地凑过去,可是他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哥哥在哭呢?呀,他的哑巴哥哥真的在哭啊,哭得那么伤心,嫣然姐姐好像也很哀伤的样子,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然后他看见,嫣然姐姐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金闪闪的链子,抓过哥哥的手,把那链子放在哥哥的手心里,她说:“我知道你的心,可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经给了人了,不能再给你。这条金链,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纪念,现在我就把它给你,让它天天陪着你,你就当是我在你的身边吧。”哥哥呜呜地叫着,抓住嫣然姐姐的手不肯放,可嫣然姐姐还是站起身来跑开了,只留下哥哥对着手中的金链子,哭了很久,很久。韩斌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哥哥哭,不知道是该过去安慰他,还是该远远地跑开。蜻蜓早就飞得没影儿了,阳光是这么暖和,照着哥哥也照着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金灿灿的……
突然,韩斌被人猛地摇醒了,他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立即看到李元芳蹲在面前,煞白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紧盯着他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啊……”韩斌知道自己犯错了,但他不明白李元芳的神情为什么那样恐怖,他求饶地抓住李元芳的胳膊,带着哭音说道:“我,我看你睡得那么熟,我,我……”李元芳满脸怒气地瞪着他,忽然一把把他揽到怀里,用尽全力抱紧他,轻声道:“你呀,你闯了大祸了。”韩斌感觉到李元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是他的胳膊又是那么有力,说的虽然是抱怨的话,语调却是那么温柔,听上去倒更像在安慰人。韩斌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原先阴冷刺骨的土地庙里突然变得暖和了,周围热烘烘的,耳朵边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响,那是什么声音呢?
韩斌把脑袋搁在李元芳的肩上,听到他又轻轻地在对自己说:“斌儿,我们有些麻烦了。可你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嗯。”韩斌答应着,依旧稀里糊涂的,只觉得身体暖暖的好舒服,可是心底里却升起隐隐约约的恐惧,他朝庙门看过去,好像从缝隙里瞥见一道红光,周围似乎也变亮了,他突然有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啊!”了一声,韩斌把头埋在李元芳的肩头,他再不敢看了,也不敢想了,只是拼命搂住李元芳的脖子,把整个身子蜷缩到他的怀里。
土地庙里的温度在迅速地升高,噼哩啪啦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李元芳突然猛地推开怀里的韩斌,对他大吼了一声:“找那支箭,快!”韩斌被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又一骨碌爬起来,在地上到处找刚才被拔出来的那支断箭。李元芳也从地上抓起那件被撕掉一大片的白色炮衫,又开始“哗啦啦”地猛撕,很快就撕出了好几根长布条,他把这些布条一根连一根地打起结,一会儿就连成了长长的一条。韩斌在地上找到了那支还沾着血的断箭,赶紧捡起来递到李元芳的手中,李元芳把箭身系到了布条的一端,拉了拉,足够结实了,才站起身来,朝四下看了看。在土地爷挂满蜘蛛网的泥像前,有一个满是灰尘的供桌,供桌上有一个铜香炉,里面的香灰早被倒掉了,盛了满满一炉的水,是李元芳早上为韩斌储存好了,准备让他口渴时候喝的。李元芳拿起这个香炉,朝韩斌招了招手,韩斌马上跑到他面前,却不料李元芳拎起香炉就往他的头上倒,韩斌给冰冷的水淋得直打哆嗦,水滴滴嗒嗒地顺着脑门往下淌,他也不敢吭声,咬着嘴唇连连眨巴眼睛。李元芳将剩下的一些水浇到了自己的头上,便把香炉扔到地上,拿起那根顶端系着箭的布条,他走到土地庙中间,往后墙的最上面看,那里有一扇木窗,关得严严的,上头也挂满了蜘蛛网。韩斌跑到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李元芳低声说了句:“斌儿,咱们准备走。你先让开。”韩斌闪到一边,李元芳甩了甩布条,猛地一掷,断箭直接刺穿了木窗板,只留下布条在里面。李元芳立即用尽全力,把那布条死命往下一扯,这年久失修的木窗竟被他整个地拉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