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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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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并州迷雾 第一章(I)
太行山麓。
极黑极黑的夜,没有一点月光。深秋的雾气升腾起来,又给这黑暗的天地披上一件含混窒息的外套,眼前是晦暗深邃的虚空,鼻中是凝滞苦涩的气息,耳际是细弱可疑的回声,这样的夜间山道,恐怕连最胆大的人也不敢走上一步吧。但是,偏偏就有那么一点微暗的火光,摇摇曳曳地由远而近,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和激烈的喘息,慌乱不堪地前进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前行的规矩是如此缭乱,如此挣扎。
“扑通!”摔倒了。旁边的人身形太小,也被带倒在地。稚嫩的声音焦急地喊:“哥!哥!你怎么了?起来啊,起来!”
沉重的喘息,每一下呼吸都那么痛苦艰难。
“啊啊。啊啊”那人嘶哑地号着,喊着,却发不出一个可以辨别的音节。
“哥,来,我扶你。你快起来啊!我们一起走啊!”身边的人分明还是个孩子,小小的手里握着一个火把,火光映衬着一张汗水泠泠的小脸。并不鲜明的五官轮廓,但是眼睛如星般澄亮。
“啊啊,啊啊……”仍然是痛苦至极的呜咽,他奋力推开孩子的手,要孩子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已经没有希望的躯体,去逃出生天,去挣出一条命来!
“不行!”孩子已经带了哭音在喊,但是语气依然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哥,我们一起!我绝不把你一个人留下。”
“啊啊,呜呜……”牙齿在咯咯地打战,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喉间迸出难忍的呻吟,一双青筋暴露的手开始颤抖着撕扯衣领,整个脸上青筋暴起,血红的双眼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痉挛着伏在山路上,小小的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青蓝色的麻布衣,裹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躯,颤抖越来越激烈。终于,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双手撕扯着前胸,在山道上不停的翻滚,两腿哆嗦着踢动,全身突然弓起又突然匍匐,窒息地翻起了眼白,嘴张得很大,却已经再发不出声音。
孩子涨红着脸跪在哥哥的身边,晶莹的泪水一滴滴流下来,挂在鼻尖上。突然,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伸手到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哥哥的嘴边:“哥,哥。好哥哥,你吃吧,吃下去,就不难受了……”
伴随着呜咽,那人把孩子递过来的东西塞到嘴里,然后是长长的沉默,火把闪耀了两下熄灭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在一片漆黑中起伏。又过了一会儿,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山路回归到一片寂静之中。那两个人仿佛已经融化到了这片粘稠的黑雾之中,消失了,连刚才的这一幕也似乎只是一个噩梦,随着黎明将近,要退缩到意识的深处去了。
一大片杂沓的脚步声,还有马蹄声,器械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人声,预告一大队人马的到来。黎明的微光穿透厚重的夜雾,映出两个紧紧依偎的轮廓,似乎刚从梦中惊醒,这一大一小如鬼魅的身影,跳跃起来,滚入山道旁的密林中。
持抢带刀的一大队人马现身在山道上,火把熊熊,照出一片白昼。领头的皂巾缠头,黑布蒙面,露出来一双眼睛目光炯炯,杀气四溢。
“他们跑不远,仔细搜,一定要找到!”
“是!”
队伍散开,杀气腾腾的冲入周遭的密林。那两个人能躲开这一轮的搜捕吗?忽然,一声霹雳划开昏暗的天际,大雨倾盆而下,山道顿时被冲得泥浆横流,乱石翻滚,噼噼啪啪地树枝折断下来,雨太大了,怕是要引起山石滑坡了吧。
“头领,这雨太大了,再搜下去,恐怕弟兄们有危险啊!”一个虬髯大汉边摩挲着满脸的雨水,边大声向头领喊叫。
头领的眼中阴晴不定,寒气暴射,终于下定决心大吼一声:“撤!”又咬牙切齿的加上一句:“让你们跑,跑出去也是个死!”
雨越下越大,刚亮起来的天空又变成了漆黑一片,只有哗哗的雨声,响彻天地。
前传:并州迷雾 第一章(II)
洛阳,上阳宫,御花园。
观风阁内,已经是一副残局了。武则天披着一袭绛紫色的锦袍,斜斜地倚在榻上,秋日的暖阳柔柔地铺排在她的身上脸上,这已年逾古稀的女皇,眼带春色,唇含娇俏,竟焕发出宛如年青女子般的妍丽容色来。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对面的男子,眼神里满是爱意,如此充沛如此热烈的爱意,如早春花蕾般的爱意,通常只会绽放在情窦初开的少女身上的爱意,如今竟也在这垂暮的老妇人身上似惊鸿一瞥般地释放出慑人的力量。只是,当这力量产生于一位君临天下的女皇身上时,又会夹裹着怎样的颠扑众生的气象呢?此时此刻,她并不在意这一切,她的眼里只有面前那张水莲花般纯美端丽的脸,还有那具每个夜晚在她的手掌间铺呈开的没有丝毫瑕疵的身体。是的,她位居九鼎,尊贵之极,开天辟地,炎黄以下,只有她,唯一的她,身为一个女人而达到了万众之上的巅峰。但是,身为一个女人,她依旧有着最隐秘的渴望和最火热的欲念,在这幅日益衰老的躯体上,凭借着权力燃烧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程度。这样也很好,没有关系,她的信念依然坚定,她的头脑依然税利,普天之下能够在垂暮之年尽情享受这一切的,舍她其谁呢?
“陛下,该您了。”男子开口了,一边抛了个妩媚的眼风过去。
“嗯。”武则天懒懒地应了一声,微微含笑,却并不动作。
“陛下,您再不落子,可就算您输了这局了。”男子又道,语气里透着恃娇卖乖的味道。
“嗯,那就算朕输了吧。”
“唉呀,陛下,那六郎就要邀赏啦。”
“好啊,你要什么,朕看看能不能给你。”
“六郎,六郎想要……”
“嗯,什么?”
武则天微合着眼睛,没有等到回答,不由疑惑地睁开双目。却见张昌宗拉长着那张俊脸,冷若冰霜地端坐着,两手却痉挛地撕扯着袍服上的缎带。
“陛下。臣狄仁杰恭请圣安。”武则天猛一抬头,狄仁杰正长跪叩首。
“哦,是国老啊,看座。”武则天一摆手,竟是自己把宣召狄国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可恶的水莲花儿,可恶的俏脸蛋儿,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把正事都给晃到一边去了。
狄仁杰口中称谢,稳稳地坐下,连眼皮都没有向张昌宗那边抬一抬。
“自狄卿了结邗沟一案回到神都,已有旬月,你我君臣今天还是初次晤面啊。”武则天向狄仁杰寒暄了一句,边瞥了张昌宗一眼,没出息的小样儿,还是那么紧张。
“连日来听闻陛下圣体欠安,老臣甚为担忧,总算今天得见天颜,清健如常,臣心甚慰。”狄仁杰侃侃道来,声音中自有一番恳切的情意,武则天不禁心中一动。
“哼。”张昌宗鼻孔里出着气,又拖长了声音撒娇地说:“陛下,咱们这局棋您到底还下不下啊。”
“不是下完了吗?你赢了。”武则天略略有些不耐烦。
“可陛下还没有打赏呢。”张昌宗不肯罢休。
狄仁杰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陛下有事,老臣就告退了。”
“等等,朕还有事找国老。这样吧,国老陪朕去花园走走。”武则天起身,缓缓步出观风阁,经过张昌宗身边时,轻声叱道:“你去吧。”
狄仁杰肃立一旁,竭力克制着胸中翻滚的厌恶之情。张昌宗的一切,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姿态,都让狄仁杰感到胃里发酸,恶心欲吐。女皇刚刚册封了张昌宗云麾将军的称号,据传闻都是缘于对这具毫无瑕疵的身体的热爱。狄仁杰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见在另一个差不多同样年轻的身体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形态狰狞的伤痕。就在最近,这身体上才添了新的伤痕,伤痛还在折磨人,但是关于这个案子的奏折,女皇恐怕还没有读完,就撇在了一边。
“怀英?”武则天发现狄仁杰神情有些异样。
“是,陛下。” 狄仁杰迈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御花园的甬道。力士和女官们远远跟随着。张昌宗往外走了几步,此时又停下来,回头朝武则天和狄仁杰的方向望去,恶狠狠地跺了跺脚。
武则天闷闷地自顾自往前走,狄仁杰一言不发紧随其后。突然,武则天停住脚步,长叹一声:“怀英啊,转眼又是一年秋深,你看这花园,两月前还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今日却已是落叶凋敝,真是时光如利刃啊。”
“陛下,微臣看到的却是新老交替,硕果盈丰。就算落叶凋敝,那也是归返大地,丰泽后代,所谓得其所哉。”
“哦?你这见解倒颇有新意。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也就没有那许多伤秋怀离之作了。”
“陛下,微臣的见解并不新鲜。微臣的见解只是承袭古来圣贤的教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臣所以懂得:天地万物,生生不息,自有其来处,自有其去所。臣所以才不愿做些无谓之感叹,而愿从容顺应于这更迭往复的自然之律。”
“说得好啊。”武则天轻哼一声,盯牢狄仁杰,“朕明白你的意思。更迭往复的自然之律,你是说朕也应该走到更迭往复的那一步了吧!”
“陛下!普天下均是陛下的臣民,后继者更是陛下的血脉。陛下的荣耀和威严上承自太宗天帝,下托于黎民苍生。这天底下至尊的荣威,必要有千秋万代的传承啊。”
“至尊的荣威,至尊的荣威。怀英啊,你说说看,至尊的荣威难道也换不来一个青春永驻?至尊的荣威难道也敌不过一个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是天数,至尊荣威乃人力。以人力敌天数,微臣以为不智。”
“狄仁杰!你还真敢说!”
“臣问心无愧。”
武则天点点头,“好啦,今天不谈这些。今天朕找你来,是为了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是啊。怀英啊,近几年来,你几次三番上表要求致仕回乡,朕都没有答应你,实在是因为国事纷杂,朕离不开你这个股肱之臣啊。”
“蒙陛下错爱。老臣甚为惶恐。”
武则天摆摆手,“圣历以来,朕看天下昌平,边关宁定,百姓安居乐业,朕也倍感安慰。因此想到怀英你,多年来为了国事操劳,以花甲之躯四处奔波,身边无子孙颐养,亦少晚年静休之乐趣,实在于心不安。所以,朕近日才打定了主意,准你致仕回乡,即日启程。”
狄仁杰一愣,但立即镇定下心神,深揖到地:“微臣蒙陛下如此眷顾,惶恐之至。陛下实不该为微臣这样操心。致仕归乡是微臣多年来的心愿,今日得陛下降下天恩,许微臣了此心愿,微臣感激涕零。陛下,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双手扶住狄仁杰:“国老太谦了。国老这一去,朕实在不舍啊。只是朕心再不舍,也不敢始终违逆国老的心愿,望国老此去好自为之,多多珍重。”
狄仁杰微微颤抖着声音答道:“微臣明白。”
“好了,如此朕就不多留国老了。国老只需将阁部的事务做个交接,就可则吉日启程了。到时候,朕就不去送了,以免伤感。”
“是,微臣就此别过陛下。陛下,您也珍重!”
武则天点点头,狄仁杰倒退两步,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微臣致仕后也不需要卫队了,微臣这就将卫队遣返卫府。”
“嗯。”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