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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也看过她的房间吧?那里面根本不存在女性被迫与丈夫分开的哀伤啊。”
“您的意思是说,菊子小姐对她丈夫的执著,其实并不如梅子小姐想像的那么深吗?”
倘若真是如此,梅子所认定的“为了父亲,母亲相当憎恨祖父”的想法顿时变得幼稚起来。虽然这样有点令人难过就是了。
“不平、不满。这些情绪啊,秋生,不论身处何时何地的人类都会拥有。贵族有贵族的、庶民有庶民的、军人有军人的、工匠有工匠的生活,其中好事与坏事的质量都是相同的。”
绅堂说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若是个别计算,数量可能不会相等,但是以总质量来看,就能取得平衡。这是他个人的论点。
“至于贯间家的人又是如何?总结今天一天搜集到的情报之后,至少在我看来,他们没有威胁菊臣老先生、甚至是真的企图杀害他的‘动机’。就算有,顶多只有那个‘想法’吧。而且那都是因为恐吓信才被突显出来,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不对等啊,说实在的。”
秋生细细揣摩着绅堂的话。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才寄了恐吓信来呢?
“会不会是外部人士的阴谋?例如试图加害贯间家……”
“这个嘛,谁知道呢?”
绅堂没有正面回答,只把笔记本还给秋生,这个反应代表今天晚上到此为止了。虽然秋生觉得他应该已经相当接近事件核心,但是没有直接说出口,就表示应该还没有真正确定吧。
“……秋生。”
绅堂一边猜测着聪明助手的思绪,一边竖起了他的食指。
“明天和后天,我会在宅邸外进行调查。两天都会在傍晚回来,不过白天时,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
“好的。”
秋生没有异议。因为绅堂的语气已经表明了这是确定的事,那么这个命令就一定具有意义。而秋生该做的,就是正确理解其中的涵义。绅堂丽儿与其助手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
“大概不需要到警戒的程度……对了,你就和町子一起到处打听观察一下吧。反正机会难得,就顺便帮忙她的工作好了。”
“我知道了。”秋生乖巧地、却也充满使命感地点头。绅堂也满意地颔首。
“我没打算让你太兴奋……不过这桩事件会如何结束,全都寄托在你的观察力了,秋生。”
语毕,绅堂从床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有点想在睡前小酌一杯,拜托町子分一杯菊臣老先生最爱的葡萄酒给我好了。”
这就让我来。秋生坐了起来,不过绅堂伸手制止了她。
“干劲可以留到明天没关系,秋生……总之,你趁我不在房里的时候,把衣服换好吧。”
“啊……”
原来如此。秋生发现了绅堂的用心良苦。同时,脸上也浮现因为事件而紧绷的焦躁感。
由于绅堂以外的人都认为他的助手是一名少年,所以在这种时候,会顾虑到秋生的少女心情,也只有绅堂一人。
“……我会的。”如此共享秘密,感觉就像是两人之间的连系一般。秋生也知道,这个想法让她很高兴。
……但是。
“你先睡也没关系喔……啊啊,不过,要是你愿意一边装睡一边等我回来,那也算是一种新境界呢。”
绅堂自顾自地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当他离开房间之后,被留在房间里的少女心,开始不由自主地暴动起来。
目送着房门关上的秋生,脸颊变得越来越红。
“……唔、唔唔……”
每次逮到机会就会取笑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因为同处一室而静不下心,却还是说了那种话,这该怎么说呢?实在太卑鄙了。而且那到底有什么“新境界”可言呢!
“真是的、真是的!”
一阵又一阵殴打枕头的噗噗声,从双人房里传了出来。
11
隔天清晨。送走了一大早便离开贯间家的绅堂之后,町子咯咯笑了起来。
“哎呀,真不愧是绅堂老师。竟然为了忙碌的我送了秋生过来帮忙,真是太体贴啦。”
一起目送绅堂离开的秋生,对于这位身穿围裙的女佣如此干脆地送走绅堂,感到有点意外。
“这样好吗?你好像连老师要去哪里都没有问吧?”
听到秋生的问题,町子爽快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呀,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没办法像秋生小弟一样协助他,就算问了他要去哪里、做什么,我应该也听不懂吧。”
町子重新绑好了围裙的带子。
“既然老师已经愿意过来帮忙了,那我也只能全部交给他了不是吗?再说,要是老师真的、真的一点干劲也没有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听我的请托了。”
原来如此。秋生接受了这个说法。
由自己做出评论实在有点嚣张,不过町子的确是个聪明的女性。只不过她的聪明才智,还不至于能理解绅堂惊人能力的“实质”。
但是她还是知道绅堂丽儿这个人的诚实、区分事物的方式,还有只要没有兴趣,不管对方多么困扰,也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冷漠之情,以及只要曾经介入,就一定会做到最后的责任感。
她站在比世界上的人们更接近绅堂丽儿,但是又比秋生稍远一点的位置,观察着他。
“那么,今天难得多了一位优秀的助手,我们就来努力工作吧!”
关于恐吓信,相信她心里不可能没有任何担心或不安。虽然说原本是出自菊臣老先生的委托,但是前来联络绅堂的人毕竟是她。连同这件事在内,能够把所有事情放心交给绅堂,自己则是意气昂扬地工作。秋生觉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町子实在了不起。
那么,自己也必须要好好地工作,而且不光只是协助町子而已。
——这两天之内,那四个人一定会有动作。必须注意——
这句写在笔记本全新页面上的话,并不是秋生的笔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不过这个讯息就是秋生必须面对的课题。
——这桩事件会如何结束,全都寄托在你的观察力了——
秋生想起昨晚直接从本人口中听到的话:心里开始振奋起来。
既然如此,首先就是……
“那么,我们就从洗衣服开始吧。别担心,洗衣板确实有两人份的啦……”
首先就是从一大篮的待洗衣物开始。
12
大正九年当时,上流社会的宅邸当中,经常可见被称为下人或下女的“仆役”。诞生在富裕家庭的人,生活能力不足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家中太宽大,也不可能光靠自己动手打扫整理。
那个时代并不像现在一样高度机械化和自动化。只要人手不足,就雇人回来。如果需求遍及日常生活所有事务,那么雇来的人就必须从事所有日常生活的工作。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这样真的相当辛苦啊……)
用洗衣板和大脸盆搓洗一大堆衣物,打扫工作则是从宅邸的楼上至楼下。至于早餐与午餐的准备,若是不能将昨天事先处理好的东西加进去迅速处理完,就会碰上用餐时间这项限制。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中午了。秋生深深感受到女佣这个工作的辛苦。
“今天还算是轻松的喔!要洗的衣服不多,打扫也只需要扫去灰尘就好。而且今天还有秋生小弟在,所以工作量都减半了呢。”
町子说得轻松,不过实际上秋生协助的工作量,应该远比一半要少得多。因为即使工作时间相同,两人的熟练程度完全不同。再加上秋生是以客人身分,和贯间家的人一起用餐,而这段期间内,町子还要负责送餐的工作。
“而且有的时候,还可以从菊子小姐和梅子小姐那里拿到一些她们不需要的用品。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不过在这里工作的薪水,可是比当初在虎猫工作时好上太多了。”
町子的开朗态度并不是装出来的。当时的日本,尽管贫富差距比现在更加显著,但也是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与幸福的时代。
町子吃完迟来的午餐,两人朝着二楼前进。因为刚刚家人们一同用餐时,菊子曾要她过去。
“菊子小姐,我是町子。”她敲了敲门,过没多久,便听见菊子说了一声“进来吧”。
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僵硬。町子打开了门,看见房里……
(菊子小姐和……梅子小姐?)
隔着桌子,母女两人坐在一起。两人是母女关系,这一幕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就秋生来说,她必须注意的两个人现在正好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看来梅子正在复习英文。由于菊子曾在美国留学,所以应该能够胜任简单的家教工作吧。
正在接受母亲指导的梅子,朝着站在町子身旁的秋生看了过来。她轻轻点头致意后,随即有点寂寞似地垂下了目光。
“这瓶香水已经用完了,你就把空瓶拿去丢了吧。”
菊子交代的事情就只有这个。现在不能对她说这点小事自己去做不就好了,因为上流社会的人,基本上不论大事小事,都有命令别人去做的习惯。
“遵命……请问需要我端茶过来吗?”
不知是出自女佣的习惯,还是因为感受到母女之间的沉重气氛,总之町子表现出她的体贴。
“也好,就送来吧。记得前阵子收到的茶叶——”
当菊子正在对町子指示东指示西的时候,秋生的视线从房间正中央转向一旁。因为心里虽然想着应该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梅子说些话,可是却完全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好。
(……哎呀?)
视野当中的景物似乎有点不一样。更具体来说,是菊子的梳妆台。那张放满香水与宝石的梳妆台上,有某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香水的排列顺序跟昨天不一样……不对,不是排列顺序。)
秋生迅速地回溯记忆,和眼前的光景相互对照。
排列在梳妆台上,各种光辉夺目的物品。其中有一个昨天还在的瓶子,今天却消失无踪。
应该不会有错。因为那个瓶子是资生堂的产品,名称为“菊”的国产香水,上面还画着与名称相符的菊花。因为美作春奈也有一瓶,所以秋生的印象相当深刻。
(啊啊,就是那瓶用完的香水吧……咦?)
真奇怪。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有两个相当巨大的疑点了。
首先,瓶子虽然有减少,但是梳妆台上密密麻麻的香水瓶总数却没有变化。
多了一个新瓶子。而且外表相当朴素,没什么装饰,乍看之下甚至看不出来那是不是香水。
(虽然是刚拿出来的东西,可是内容物已经少了将近一半,看起来似乎也不符合菊子小姐的喜好。而且——)
如果秋生的记忆正确,那么还有另一个可疑的地方。菊子要町子拿去丢掉的那个“菊”的香水瓶,里面应该还剩下一半以上才对。
13
“梅子小姐的状况也很复杂呢……”
送了全套红茶茶具到菊子的房间之后,听到町子一边走向庭院打扫一边轻声说出这个名字,让正在沉思的秋生猛然抬头。对,现在最优先的工作应该是观察才对。
虽然有点在意新增的香水瓶,以及一个晚上就消失无踪的香水下落,不过只要之后再和绅堂一起讨论就行了。更何况自己早就偷偷从町子手中,拿到了菊子命令她丢掉的香水瓶。
“复杂?你是指什么呢?”
贯间宅的庭院相当宽广。两人手里握着扫把,先朝门的方向走去。
“昨天她也有跟绅堂老师说过吧?她似乎为了父亲的事情,感到十分烦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