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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一把,就打定主意留下了……”
“如此说来,我在刑部供职时,你向明璋走漏过消息?”沈予面上闪过一丝危险的杀意,厉声喝问:“你都帮过他什么?”
沈予的杀意虽是一闪而过,但清意还是看到了。可到了此时,他也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便坦然回道:“我给大公子传递过三次消息……”
“第一次是您想发落整个相府,相爷得知后及时在朝中进行‘活动’,才保下了大公子、二公子和小姐的性命;第二次是您去明府抄家,我提前两天告诉了大公子,他将一批宝物偷运了出去,留下了家底;第三次是您擅自离京,跑去烟岚城给出岫夫人治病,后来又去姜地平乱……”
经清意这么一说,沈予也就完全明了。难怪明璋能想出这个计策引自己上钩,必然是从清意这儿了解到了许多内情。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来阻止我去房州?我若去了,不正合明璋之意?”其实沈予内心知道答案,单看清意追来时的状态,他便能猜到几分。但他还是想听清意亲口说出来。
而此时此刻,清意却沉默不语。他的脸色更加惭愧,他的神色更加闪躲,良久,眼眶再次一热,语无伦次地道:“我不知道……论理您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该恨您才对……但您对我太好了,比相爷和大公子对我都好,我,我没法看您去送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最一开始心怀鬼胎,即便曾经满腹算计,可这八年的追随,沈予如何待人接物,清意看得一清二楚。
倘若当年沈予在路边见到他时,没有替他看病,没有给他银子安葬所谓的“父母”,他又如何能接近沈予?也许,便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故事了。
他依旧只是明府里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要么配个媳妇早早出府单过;要么在明氏倒台时,他也跟着死了……
一步错,步步错。清意不是没有挣扎过,却怕明璋会将内情抖露出来,更怕沈予不肯原谅自己。于是他只得在这泥淖里越陷越深,险些酿成大错。
本来已经到了京州,明知沈予上当了,最后一刻还是良心发现,想要救这个杀父仇人,却也是自己的恩人。
“我对不起相爷和大公子,也对不住您……”清意终于抬起头来,双目猩红地看向沈予。密布的血丝,红肿的眼眶,掩盖不住的疲倦,满脸的悔意。
他跪坐在地上,而沈予却挺拔直立,便如同人生的两极,一个苟且偷生,一个顶天立地……
“你是明程的儿子,我的确算你的杀父仇人,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沈予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难怪明璋要设计这出戏,原来他是要为明氏报仇。”
想到此处,沈予再看清意,蹙眉问道:“如此说来,出岫被掳之事是你诓我的?”
这一次,清意点了点头:“是诓您的,但也不全是。”他停顿片刻,才肯说出实话:“大公子不仅要向您和圣上寻仇,他也要向云氏寻仇……那五千万两黄金的事,他已经晓得了。”
明璋知道那五千万两黄金的内幕了?
沈予霎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清意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此事必定与夫人脱不了干系……夫人的女儿,也是大公子的。”
云想容!这一次,倒当真是出乎沈予意料之外了!
云想容的女儿,竟是明璋的孩子?!那她遭到强暴之事,都是假的了?
沈予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几乎是瞠目结舌:“想容和明璋……”
清意点了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大公子瞒得很严实。”
话已至此,清意索性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肯定是夫人先联络的大公子,我私底下猜测,应该是夫人知道了那五千万两黄金的内幕,又苦于势单力薄,才与大公子联手,想要借机扳倒云氏。”
“想容真狠!”沈予唯有如是评价,蹙眉再斥:“她自己也姓云,却能想出这种阴毒的法子来谋害族人,吃里扒外!”
“夫人虽姓云,可她在云氏没有地位。就连我这个当下人的都看出来了,夫人必定不服气。尤其……”清意看了沈予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沈予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自行替他往下接话:“尤其我喜欢出岫夫人,想容心里嫉妒她,便想要毁了她?”
清意没再表态,可这默认的表情已是赞同了沈予的猜测。
这一次,轮到沈予被悔恨淹没,双目赤红勃然发怒:“是我小看云想容了!”
语毕,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沈予已徒手劈在桌子上,硬生生将客房内的四角方桌劈掉了一角。
他将那断裂的桌角握在手中,任由劣质的木屑刺入皮肉之中,瞬间已是掌心带伤。可他却不管不顾,急切喝问道:“出岫到底有没有危险?”
清意张了张口,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沈予已用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快说!明璋的计划是什么!”
清意依然是摇头:“我只听大公子的吩咐,他每次只告诉我计划中的一小步,至于他的全盘计划,我真的不知情。”
清意被衣领勒得脖子生疼,说话都憋得难受:“不过我猜测,大公子也会设计出岫夫人,就是不知道以什么手段……”
沈予知道自己手劲很大,也唯恐真的将清意勒死,怎奈他在气头上,故而冲动行事了。他大口喘气平复半晌,这才猛然松手,沉吟片刻道:“你回去罢,我不杀你。”
“侯爷别去房州……咳咳……”沈予忽然松手,清意一个站立不稳,止不住地向后趔趄两步。他剧烈地咳嗽两声才缓过气来,继续阻止:“房州有陷阱……咳咳,出岫夫人自有暗卫救她……”
“我知道。”沈予垂目看着自己掌心,施手将嵌入肉中的倒刺一根根拔出来,执起桌上的佩剑便要出门赶路。
“侯爷带我一起去罢。”清意见劝不动他,连忙再道:“您带上我,我也能向大公子求情。”
听闻此言,沈予只冷笑一声:“你就认定输的人是我?你等着替他求情罢!”
清意也自知失言,可还是如实说道:“大公子筹谋多年了,就算他赢不了,也会想出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清意很是不安,说话也越发急迫:“求您了侯爷,让我跟您一起去,我……也想劝劝大公子。”
沈予上下打量清意一番,想起他专程赶来阻止自己,心下到底是软了几分,没再说话。
清意跟随沈予多年,又哪里不懂他的意思?见他默认,心中忍不住一喜,竟是再次哽咽:“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沈予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房门,清意连忙迈步跟上。
*****
三日后,离信侯府。
自从云承去北地收复生意之后,已经半年没有回来过,四月初又适逢诚王大婚,他便借机留在京州与世家公卿走动走动。这一早暗卫刚刚送来消息,说云承已在返程的路上,再有七八日便能抵达烟岚城。
如今庄怡然的肚子也越发大了,再有半个来月即将临盆。出岫怕她思夫心切心情抑郁,便时不时地来霁云堂陪她说话。
“怎么板着脸?可是下人惹你生气了?”出岫笑盈盈问道。
因为怀孕的缘故,庄怡然的脸盘丰腴许多,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不是板着脸,就是每日总觉得疲倦,睡不够似的,人也没什么精神。”
“有孕在身皆是如此。”出岫轻声抚慰:“若是觉得疲倦,你只管去睡,别在乎什么时辰礼节的,你肚子里还养着一个小的呢!”
庄怡然叹了口气,低头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腹部:“但愿这一胎能够一举得男,让您和祖母放心。”
许是孕中的女子喜欢忧思,出岫悉心开解她:“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你还年轻,往后再生便是了。何况梅大夫都说了,应该是个男孩儿。”
梅大夫是房州有名的妇科圣手,给人测算男女十有九准。两月前太夫人特意让云逢将他请了过来,给庄怡然这一胎算了算男女。
“但愿会是个男孩儿。”庄怡然目中露出温和的笑意,散发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而她这副模样落在出岫眼中,竟是令后者想要落泪。莫名地,想要落泪。
出岫的情绪还没完全酝酿出来,此时管家云逢却急匆匆来到霁云堂,附在她耳边,禀道:“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云想容回来了?消失半年多,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出岫倏然起身,秀眉微蹙:“她还知道回来?”
庄怡然见出岫变了脸色,也忍不住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出岫怕她多思多虑,便敷衍着笑道:“小事一桩,你不必担心。”说着已起身向庄怡然告辞,与云逢一道离开霁云堂。
返回知言轩的路上,出岫顿生一阵不祥之感,不禁边走边问云逢:“她人在何处?”
“今日一早她去了别院,已经见过二姨太,如今人就在府里,说是要见您。”云逢低声回话,特意强调道:“看样子,大小姐有急事找您。”
“急事?她有什么事儿可着急的?”出岫觉得云想容突然回来,必定大有蹊跷。
“大小姐没说。”云逢如实回道:“她非得要见您,如今人在知言轩外头……是否要将她赶走?”
“为何要赶她走?我就在知言轩见她。在我的地方,难道她还能害我不成?”出岫加快脚步,心中那股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
岂料两人还没走回知言轩,半途又遇见竹影火急火燎地赶来:“夫人,方才暗卫传话过来,威远侯奉旨回京的半途中,忽然抗旨绕行了。”
出岫立刻脚步一顿,看向竹影:“什么叫‘抗旨绕行’?他路上不是好好的么?”
早在沈予从北地动身出发时,暗卫已经向出岫禀报过了,而这一路上也没听说沈予遇到什么麻烦,怎会……
出岫忍不住心思一沉,但听竹影继续说道:“威远侯返京一直很顺利,却在离京州还有两日路程时,自行转道去剿匪。之后北地将领们都去了京州,唯独他没回去,往房州方向来了。”
竹影将手中密信递给出岫,最后强调:“天授帝震怒不已,已下旨派人缉拿。”
出岫闻言又气又急、又惊又疑,她一改往日的温和脾性,大为光火:“沈予这是做什么?天授帝的后妃走失,如今正在气头上,他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竹影和云逢俱是一惊,两人甚少见出岫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面面相觑。须臾,还是竹影最先反应过来,对出岫解释道:“天授帝的后妃走失,本就是个机密……威远侯路上消息不通,未必就知道这些。”
出岫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一张绝色容颜浮起阵阵潮红,皆是气恼所致:“就算他有十万火急之事,也该先回京州复命。如今这不是抗旨不遵吗?他自己往刀口上撞?”
这一次,竹影和云逢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出岫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自知抱怨无用,便沉吟片刻,再对竹影命道:“你即刻传令各地暗卫,务必联络上沈予,弄清楚他为何抗旨绕行。”
“是。我这就去办。”竹影踌躇片刻,正打算领命而去,却听云逢阻道:“且慢,如今大小姐就在知言轩外,我唯恐她伤害夫人,你还是随侍为好。”
竹影果然停止脚步:“好,我先陪夫人过去看看情况。”
话到此处,竹影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沈予第一次抗旨的内情。上一次他是擅自离京,这一次他是抗旨绕行,两次事件虽然有所不同,可实质上是一样的,沈予都抗旨了。
而且,两次都是往房州方向而来……难道这次又是为了出岫?可出岫好端端的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