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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一浩征询市委书记人大通过时会不会遇到什么阻力时,卫亦前回答说:
“有迹象,有迹象!”
他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赵一浩,说:
“这不,昨天收到的。”
赵一浩接过一看,是封匿名信,内容是控告陈一弘“巧夺民妻”。他们二人自然都不清楚,这是冯唐和沈琳前夫在省城作交易的产物。赵一浩看后眉头一皱,说:
“我前天也接到同样的一封,看来送的面还很宽哩。虽是胡说八道,也可以扰乱视听,不能等闲视之哦!”
卫亦前说:
“可不,散发的面大着哩。市人大常委委员中已经有二十人把接到的信交给人大主任了,估计还有人要交出来。很明显,三十五个常委都收到了同样的信,市委这边也同样,所有常委都收到哪!”
“哦!”赵一浩着实吃了一惊但并不慌张,他说:“看样子还是一个大动作哩,那些常委交出信来时态度怎么样?是不相信才交出哩,还是相信有此事而交出提醒组织注意呢?”
对此,卫亦前回答得有些含含糊糊,他说:
“可能两种态度都有吧?不相信而交出的自然是多数哪。”
赵一浩听了市委书记这种含糊的回答,有些不高兴但没有流露出来,只用提醒的口吻说:
“不能‘可能’、‘自然’哩,老兄,要确切分析,只要有几个人是持的相信态度,事情就麻烦哪!”
卫亦前为自己的回答不准确而显得有些尴尬。人大主任将一封信亲自交给他时,他只骂了一句:“乱弹琴!”了事,并没有同人家分析一下来龙去脉和可能产生的影响。当然,他并不想放弃领导,要“保证省委的决定贯彻落实”,这一点他卫亦前是毫不含糊的。他打算和人大主任一起在会前会中找人大常委逐个谈话,“统一认识”。这件事原定今天开始,后来接到省委书记要来的通知便停下了。
他将自己的打算向省委书记汇报后说:
“现在你来就更好了,你看是不是这样,我和人大主任陪着你找人大常委们一个个地个别谈一次话,这就万无一失了,省委书记都出面拍胸脯了,你还相信那些谣言。”
赵一浩笑着连连摇头,沉默片刻之后他说:
“不能这样做,人家会说省委书记亲自出马,和市委书记、人大主任一起搞三堂会审逼我们投票,成何体统!也用不着这样小题大作嘛!”
卫亦前用迷们的眼光盯着省委书记,显得有些吃惊。那表情似乎在说:用不着小题大作?那么你亲自出马干什么?既然来了又只在幕后当导演叫我们在前台跳?他自然在书记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表情上显得吃惊和疑问罢了。
赵一浩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又沉思片刻,然后不慌不忙地说:
“我看这样,八个字:内张外弛,以冷对热。”
他停下来等候卫亦前的反应,后者听了省委书记的八字对策颇觉新鲜却又似懂非懂,便瞅着书记问:
“你的意思是?”
赵一浩笑了,解释道:
“是这样,内张外弛你应该明白了,就是内部不能等闲视之,工作要做细,但表面上不当回事,特别不要显出如临大敌的味道。我不出面找人大常委个别谈,我建议你也不要出面找他们个别谈,制造紧张空气干什么?一切工作让人家人大自己去做。”
卫亦前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站得高看得远!”
赵一浩对市委书记的恭唯不置可否,只问了一句:
“人大主任的态度怎么样?”
“没问题,”卫亦前说:“同市委同心同德,配合默契。”
赵一浩听了说:
“那好,等会儿我们就一起找他谈,共同制定一个操作方案。”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便接下来说道:
“刚才说了外驰内张,还有四个字没说,就是以冷对热。怎么解释呢?他在那里到处散传单想把这件事炒热,我才不上这个当,根本不要将它当一回事。本来就没有事嘛,他热热闹闹的送传单,我也大张旗鼓的辟谣,岂不成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卫亦前听得很有兴趣,却又有些着急,禁不住插问:
“你的意思我懂了,根本不予理睬,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不,”赵一浩说:“理睬还是要理睬的,只是不去大张旗鼓地辟谣。怎么办呢?按程序在会上不是有一个提名的说明吗?这是要由市委会作的,到时候再理直气壮地说明提名陈一弘为市长候选人的同时,淡淡地说上这么一两句话。淡中有浓、软中有硬的话。比如说:‘对陈一弘同志的私人生活曾经有一些传闻和匿名信,省委考察组作过认真调查,已予彻底否定。’这就行了。还有个体户标企问题,大方向没有错,对个别人的认识错了,是个总结经验教训的问题,不影响使用。”
卫亦前又一连说了几声“行!好!”
赵一浩突然转变话题,拿起桌上的匿名信问道:
“这封信你估计是什么人写的?”
卫亦前皱眉摇头,说:
“我思量过也同公安部门的同志研究过,一时还难以判断。”
赵一浩问道:
“不是有个叫了奉的,他怎么样?”
丁奉这名字是在听取考察组的汇报时记住的,而且印象颇深。
卫亦前摇摇头回答:
“不会,我们也分析过了,丁奉来的是明火执仗,他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用不着写匿名信。值得注意的是有几个人大常委和丁奉的关系密切,会不会受他的影响还很难说。”
这话引起了赵一浩的注意,他说:
“要同人大主任商量,重点做好这几个人的解释工作,让他们了解真实情况,以便行使权力。还有陈一弘妻子的前夫,信有没有可能会是他写的?”
“更不会,”卫亦前说:“韩刚现在当了大老板自在得很,和沈琳离婚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现在的老婆同他情投意合,他何苦哩!这些人呀,脑子灵得很,看见陈一弘要当市长了,他不考虑后果?万一查出来他还能在三江立足。”
赵一浩听了觉得也是道理,正想再问什么,市委办公室主任进来请他们吃晚饭了。饭后赵一浩抓紧时间和卫亦前、吴泽康一起找市人大主任交换意见。人大主任完全同意赵一浩的分析和主张,因而他们很快便达成共识。他只补充了一个情况,把匿名信交出来的人大常委都对这种小动作很反感。但他分析所有委员甚至部分代表都接到了匿名信,问题在没有把信交出来的那些人身上。但是只要提名时按赵一浩的指示实事求是地介绍情况,估计他们就不会将信在会上公开出来。他负责做他们的工作,使他们顶多自己投反对票而不去煽动别人就行了。
同人大主任交换意见之后,按预定日程于当天晚上八点半钟召开了有人大、政协主要领导参加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赵一浩讲了话,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吴泽康宣读了省委关于陈一弘任三江市委副书记和建议提名为三江市市长候选人的决定。对冯唐的提拔调离也作了原则上的宣布。然后由参加会议的人发言表态。
赵一浩特别注意两个人的发言,一个是陈一弘一个是冯唐,他们二人都是发言最早的。陈一弘的发言很短,他只表了一个态:感谢组织的信任,如果当选一定要在市委领导下做好工作,为三江人民服好务等等。虽觉平平但却也得体,给人一种谦虚、谨慎的感觉。
冯唐的发言另有一番风味,而且出乎卫亦前、赵一浩、吴泽康乃至所有在座者的意料。谁也没有互相交换意见,但在座的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猜测,冯唐可能要表演一番的。共同的猜测,不同的心态:有人为他担心,最好不要太出格了,否则影响他自己的前程,眼瞅着就要安排的何苦呢?有人则等着看热闹,他们并不反对陈一弘当市长,也不存在为冯唐鸣不平的心态,却是既然有热闹看何乐而不看之,开开心吧。省里来的两位领导:赵一浩和吴泽康自然也不希望冯唐讲出格的话,这样一是对工作有利二是对他本人有好处,说明经住了考验,下一步要安排提拔什么的,也好说话了。但他两人都暗自担心:他冯唐沉得住气吗?
不负众望或者说出乎意料,黄人伟副省长对他“调出提拔”的交底,和刚才吴泽康的原则宣布,顺便说一句,他只宣布冯唐调省级机关,而没有明确说提拔的事,但这就多事了,足以证明黄副省长的“交底”是事实,因而,成了他发言的精神力量,他沉住气了,而且很得体。
他是继陈一弘之后抢着发言的,他说得心平气和:
“我只说三点:第一是拥护,拥护省委的决定。一弘同志无论德和才都堪当市长的重任,选择一弘说明省委的决定是正确的,英明的;第二,表个态:本人今后只要在三江一天就一定在一弘同志为班长的领导下当好助手,和一弘同志一起并肩战斗,决不计较任何个人得失。自己的毛病很多,希望一弘今后多批评多帮助;第三,提一点希望:希望一弘同志担任市长之后大胆领导,加强团结,带领一班人探索进取,改革创新,为根本改变三江的面貌而奋斗。”
大家都为冯唐的发言鼓了掌,当然这鼓掌的心态也不是一样的。就当晚参加会议的最高首长赵一浩来说,他暗自感觉到冯唐的发言有点假。但真也好假也好,他不在会上发牢骚、放大炮、扯乱谈就好,就算是有点表面价值吧!因此,他也和大家一起鼓了掌。
市委常委会开到将近十一点结束,赵一浩回到招待所,安排了明天的日程;他和省委副秘书长薛以明等人由陈一弘陪同去何家渡水利工地;吴泽康、端木信留下协助办理选举的事,经常同他保持联系。这是市委常委会结束时他同卫亦前商量好了的。
一切安排就绪,他正准备洗漱上床,房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冯唐的声音:
“一浩同志吗?我冯唐呀,这么晚了再打搅你,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赵一浩回答说:“有事吗?你说吧。”
“我是想向您当面汇报汇报,要不了几分钟,但太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冯唐的声音很委婉,但听得出来态度很坚决,也就是说非见不可了。那最后一句“实在不好意思”却是从市面上拣来的流行语。
赵一浩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没关系,既然有话要谈你就来吧。”
冯唐听了高兴地说:
“赵书记您太好了,我马上就来,谈完就走,不过请你给警卫打声招呼,否则我进不来的,他们说书记已经睡了,有事明天来。”
原来如此,他已经来过了,真迅速!于是他回答说:
“好吧,我叫警卫员在门口等你。”
不到两分钟冯唐在赵一浩的专职警卫员引导下来到套间的会客室。
赵一浩上下打量了冯唐一眼,出现在他眼前的冯唐同刚才常委会上的冯唐在表情上并无多大区别,依然是平静自若。在平静自若中多了一点有要事向上级反映的情绪。冯唐在往沙发上落座的一刹那,也就势打量了书记一眼,只见赵一浩和刚才在常委会上一样平平静静,若无其事,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因半夜被打搅而产生的不痛快情绪,冯唐安心了。他正自寻思怎样开口,却听到赵一浩平静的声音:
“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老冯?”
冯唐从容不迫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赵一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