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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陈媚看她拿着勺子怏怏地拨弄着餐盘里的菜,便用筷子叩了叩桌面;唤回她的注意力;“怎么了?我看你最近胃口都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宋楚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陈媚知道她是敷衍,不死心的试探;“心情不好?跟老公吵架了?”
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下来,宋楚抬头凝望着一脸探究的陈媚,轻轻叹口气,“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吧。”
看她胃口不好,陈媚也只扒拉了几口,两人便收好餐盘走出单位。她们沿着局里附近的小路慢慢逛着,宋楚边走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陈媚,听得陈媚直啧啧摇头,“楚楚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你老公,你不信他,却听信别人的调拨离间,不怪他生气,换了我上火。”
“我没有听任何人的,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宋楚辩驳。
“什么判断、什么分析?”陈媚没好气地训斥,“两个人相处讲的是感觉和信任,你自己不也说了,如果选择信任就是绝对信任,不会口里一套,心里一套。可你问问自己做到了吗?”
看她闷声不语,陈媚缓了缓语气,“我不是骂你,但你想想,凭你对他的了解,他真的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宋楚直觉摇头,可想想似乎又不肯定,“但是,所有证据……”
“什么证据?”陈媚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些都是罗忱的猜测与推论。”
“楚楚。”陈媚叹口气,“别为外人伤了夫妻的感情。别说这些不是他做的,就算是,难道你就真跟他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装聋作哑,明知道他有罪,也能跟没事一样乐呵呵的跟他过日子。”宋楚反问。
陈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换了我,是不会干大义灭亲的事。”
“即使他十恶不赦?”宋楚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对。”陈媚肯定的回答,“只要他爱我,对我家人好,就算他负尽天下人又如何?大不了我陪他被天下人鄙视。”
陈媚的答案让宋楚的心微微一颤,这番话听来偏激,可细想来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如果真的相爱,怎么会去在乎世俗对彼此的评价?只是,人活在世上,有基本的价值观和判断力,又怎能为了小爱舍弃是非对错?
一席谈话下来,宋楚没豁然开朗,反倒越发沉重烦躁,加上中午没有休息,下午上班时她没什么精神,头昏昏沉沉,耳朵也嗡嗡作响。
电话响时她正对着屏幕发愣,她接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老四,有事?”
“姐,你没事吧?”宋博彦的声音透露着慌急。
“我能有什么事儿?”宋楚疑惑。
“你没看到帖子?”宋博彦反问。
他不可思议的语调令宋楚没来由一阵心慌,不安的焦躁迅速弥漫开来,“什么帖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在电脑前吗?我发邮件给你。”宋博彦夹着耳机一边输密码,一边愤怒地骂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网上发了篇帖子,说二哥强奸、洗钱、蓄意谋杀,还暗指江家利用高干身份,操控法律,享受特权,阻碍公安调查。”
看到来件提醒,宋楚忙打开邮箱,大略看了一遍。帖子虽然隐去所有当事人的姓名,但文章中留下许多暗示,特别是对江少卿身份的描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据宋博彦说,帖子是今天凌晨发布的,发在几个“愤青”较多的论坛,由于标题惊悚,内容大胆,不到一天,帖子的点击、转载、评论就已过百万。
“那现在怎么办?”宋楚着急地问。
“我们已经联系网监,正在全面删除,可是……”宋博彦顿了顿,喟叹,“传播速度太快,国内媒体是能控制下来,但境外网站和报纸已经在关注这件事。”
宋楚瞬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境外媒体对这类涉及高层的新闻特别感兴趣,他们不受国内当政者管理,也不管真实与否,为了吸引眼球,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事情扭曲、变成与事实截然相反的东西。
想到江少卿、自己还有江家即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宋楚忽地就认同了陈怜霜对她的指控,都是她害的,如果她不告诉罗忱那些事,他就不会偏激,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而不用说,这个帖子的发布人一定是陈怜霜或者罗忱的家人,因为在帖子中一些情节对方交待得不清楚,还有些混乱,这显然不是了解一切的罗忱会犯的错误。
深深地吸口气,宋楚问弟弟,“老四,少卿他知道了吗?”
宋博彦嗯了声,“早上许多记者去了他公司找人,后来江伯伯派人把他接走了。”
早上?宋楚吃惊,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她。
宋博彦似乎跟她心有灵犀,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姐,二哥可能也是忙忘了,又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宋楚用力的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语毕,不等宋博彦说再见便撂下电话。
明知道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宋楚还是决定去一趟江家。中午陈媚的价值观她不一定认同,但有一句话她却是完全同意。这些事尚无定论,她不能单凭推测就定下他的罪,现在他有困难,她当然要一起面对,何况这件事还因她而起。
做了决定,宋楚立即收好包,到隔壁处长办公室交待了一声便开车回西山江宅。佣人开门看见是她,露出见到救世主的表情,“你来得正好,少爷在书房被罚跪,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火了老爷子,现在连鞭子都用上了,家里人都不敢劝。”
宋楚一听顿时慌了神,以前她曾听爷爷讲过,江家老爷年轻时是铁骑队的队长,马上行军打仗,练就一身好本事,特别是那手马鞭扬得又狠又准,一鞭子下去能抽掉人半条命。江少卿那身板若真是挨上几鞭子,不残也得伤。
等不及脱鞋,她把包一扔急急忙忙往楼上跑,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嗖嗖声,还有鞭子抽在物体上发出钝响,那一声声像是抽打在她的心上,火烧火燎的疼。
书房的门没关,宋楚一进去就看到公公婆婆和奶奶杵在房里,而江爷爷正拄着腰,手高高扬起……眼看那鞭子就要下去,宋楚想也没想就直接扑上去。啪,火辣辣的疼随着一声巨响从肩膀上蔓延到全身,疼得她嘶地吸口气。
房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而最吃惊的莫过于被她按倒在地上的江少卿。他愣了好几秒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扳正她的身子,怒吼道,“你扑过来做什么?疯了是不是?”
江老爷看打错了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摆摆手,“楚楚,你走开,这小子闯了那么大的祸,我非得教训教训他。”
宋楚摇摇头,坚定地把身子挡在江少卿面前,吃痛缓道,“爷爷,这些事都是我惹出来的,你要责罚就打我吧,跟少卿没关系。”
江老爷没回答,一旁的苏木青憋不住了,“你惹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楚楚。”江少卿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闭嘴,可她置若罔闻,径自说道,“那个发帖子的人是我的前男友……”
宋楚把事情始末大致讲了一遍,并真诚请罪,“都是我口不择言,把那些事告诉罗忱,他才会搞出那么多事,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江少卿,可以包容、原谅她的无心之失。苏木青听完后勃然大怒,“你怎么回事?那些事是可以告诉外人的吗?还是你前男友,你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把少卿的死穴暴露给那姓罗的,任他宰割吗?”
江奶奶也是十二万分不高兴,“当年的事情是少卿不对在先,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一个脸色,咱们全家都跟着陪小心,就算他千错万错,做了那么多也该得到你的原谅了吧?”
宋父还算含蓄,只叹气,“楚楚,你也太糊涂了。”
“我看她不是糊涂,是压根就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想起孙子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江奶奶不禁掉下眼泪,“楚楚,你要是真没法从心里原谅少卿,就放他一条生路,好过他一辈子背负强奸犯的罪名,被人指责不说,还要在你面前陪小心。”
第59章
江奶奶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宋楚的胸口;疼得她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江父看她白如宣纸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赶忙出来打圆场,“妈,你在说什么呀?”
江奶奶情绪被点燃;丝毫听不进儿子的劝慰;“我在说什么?我叫他们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是宋楚从前一直在追逐的梦想;可为什么现在听起来竟锥心刺骨,被鞭子抽伤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她只觉一阵阵寒意从心尖的位置一点点蔓延开,冷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分一对人,母亲直言不讳地让儿子离婚让江韵武拧紧眉头;可还来不及吱声,站在身旁的妻子竟也加入了“劝分”行列,“我也这么觉得。与其把你们绑在一起彼此折磨、痛苦,倒不如分开,各自寻找幸福。”
奶奶和婆婆相继劝他们离婚,难道他们的婚姻真的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吗?不,不是的。五个多月前这段婚姻的确只有无尽的痛苦,可现在,她在试着去爱江少卿,或者说她早就爱上了他,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会幸福的。外人不知道,可江少卿应该知道啊!江少卿?对了,他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宋楚惊恐的侧过身子,注视身后垂头低首的江少卿,颤抖着说,“少卿,你跟他们说,不是这样的,我们……”
“楚楚。”江少卿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将视线别向一旁,紧盯书桌。沉吟良久才徐徐说,“你先回去吧。”
宋楚清晰听到了心中碎裂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不愿意看自己的江少卿,不相信他非但不帮她澄清,还赶她走。
莫非,他也认定他们的婚姻是折磨,认定他们的未来不会幸福?
“你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干裂的声音,“你也想离婚?”
房间里忽地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在凝神屏气地等待答案。就连试图出来打破僵持局面的江韵武也被妻子拉住,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
一秒、五秒、三十秒……他们没有等来答案,只有长长的静默。
宋楚咬着唇,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他们高高地站在一旁,用一种俯视的眼光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自己,那一双双眸光里有失望、有紧张、有期待,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庆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毫无准备被扔上华丽舞台的小丑。台下是如潮的观众,聚光灯一盏一盏的打在她头顶,她却像个傻子一样,连笑都不会。
你看,佛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早年伤江少卿太深,终究要还是来了报应。用力扯出一抹笑,宋楚用手撑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少卿,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要离婚?”
江韵武怕一发不可收拾,忙不顾妻子暗示,出言劝道,“楚楚,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都不能听,你还是先回去吧,让大家都冷静冷静,好好再考虑考虑。”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惜当事人置若罔闻。宋楚倨傲地看着江少卿,执意要一个答案,“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不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少卿霍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