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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水道:“现在这里是不是已有个人非死不可?”
顾道人叹道:“是。”
.铁水忽然也长长叹了一声.道:“这三个月来,江湖中人都说铁水杀人如草,又有谁知道我的刀下从不死无辜之人呢?”
他凝视着手里的刀,慢慢地接着道:“这是柄好刀.用这样的刀杀奸狡之徒,倒也是一大快事.看来我今日又要大开杀戒了!”段玉居然好象还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也长叹着,道:“用宝刀杀奸徒,确是人生一快,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铁水反而怔了怔,道:“你还不知道?”
段玉摇摇头,道:“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铁水看看他,那眼色就好象在看着个白痴。
段玉道:“前辈现在不如先将这柄刀赐还,等找到了那凶手,晚辈一定再将这柄刀送上,让前辈亲手以此刀斩下他的头颅,为卢公子复仇。”
铁水道:“你是要我将这柄刀还给你?”
段玉点点头道:“正如前辈所说,此刀为是晚辈家传之物,本当时刻带在身边的。”
铁水突然仰面大笑,道:“好,你既然要,你就拿去!”刀光—闪,已闪电般劈向段玉的肩。
这本来是柄好刀,使刀的更是绝顶好手,这一刀挥出,但见寒芒闪动,风生刀下,连顾道人都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段玉失声道:“前辈,你怎么杀我,莫非杀错人了?”
刀快,他的身法更快。
只说了两句话,他已闪开了七刀。
但船舱中的地方不大,他能闪避的余地也不多,卢九在旁边若也出手.段玉只怕已死在刀下了。
想不到的是,卢九却没有出手。
他还是倚着墙.痴痴地站在那里,就象是已完全麻木。
铁水的出手一刀比—刀快.这忽然崛起、已震江湖的枭雄人物,果然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武功。
少林虽不以刀法见长,但这柄刀在他手中使出来,威力绝不在天下任何一位刀法名家之下。
现在他的刀法已变,施展的正是刀法中最泼辣,最霸道的“乱披风。”
刹那间刀光就已将整个船舱笼罩,段玉几乎已退无可退了。
连顾道人和王飞都已被逼出舱外。
段玉并不是不想退出去,怎奈无论往哪边退,刀光都已将他去路封死。
他的轻功虽然高,在这种地方,又怎能完全施展得开。
王飞在舱外看着.忍不住叹道:“我还是不相信这么样一个诚实的少年,会是杀人的凶手。”
顾道人沉吟着,道:“也许他以前都是在装傻,你难道看不出他很会装傻?”
王飞冷冷道:“我只看出了铁水是个残忍好杀的人。”
顾道人道:“哦?”
王飞道:“他要杀段玉,好象并不是为了替卢九报仇.而是为了他自己喜欢杀人。”
顾道人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他杀的不是无辜….”王飞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怎知他杀的不是无辜?”
顾道人道:“事实俱在。”
王飞道:“什么事实?那柄刀?”
顾道人道:“嗯。”
王飞道:“你杀了人后,会不会将自己的刀留下?”
顾道人想了想,道:“那柄刀似已被嵌住,也许他走得匆忙,来不及拔出来了。”
王飞沉吟道:“你说他该杀。”
顾道人道:“你说他不该?”
王飞接着道:“无论如何,等问清了再杀也不迟。”
顾道人道:“你莫非想救他?”
王飞沉默着,一只手却已伸入腰际的革囊,革囊中装的正是江南霹雷堂名震天下的火器。
顾道人却拉住他的手,沉声道:“这件事关系太大,你我既非当事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王飞还没有开口,突然间。“砰”的一声大震.竟然几乎将这条船撞翻了,他们的人也被震得跌倒。
刀光一起,本来就聚在四周看热闹的游船,就越聚越多。
突然间.一艘大船从中冲了出来,船上一个紫衫少年.手点长篙。
他看来虽文弱,但两臂的力气却不小,长篙只点了几点,这条船已箭一般冲了过去,“砰”的,正撞在画舫的左舷上。
段玉闪避的圈子本来已越来越小,手里刚提起那张凳子招架,突然刀光一闪,凳子已只剩下一条脚。
铁水跟着又劈出三刀,谁知船身突然一震,他下盘再稳,刀锋已被震偏。
段玉的人也被震得飞了起来,飞出了刀光,飞出了窗子,“扑通”一声.跌入湖心。
只见湖面上露出一串水珠,他的人竟很快沉了下去。
船身仍在摇动,铁水怒喝.翻身掠到窗口。
撞过来的这条大船上的紫衫少年对他嫣然一笑,突然扬手,洒出一片寒芒。
铁水挥刀.刀光如墙,震散了寒芒。
但这时紫衫少年却已掠起,“鱼鹰入水”,也钻入了湖心。
湖上涟漪未消,他的人也已沉了下去,看不见了。
铁水转身冲出,一把揪住顾道人的衣襟,怒道:“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
顾道人道:“想必是跟着段玉来的。”
铁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顾道人道:“迟早总会知道。”
铁水跺了跺脚,恨恨道:“等你知道时,段玉只怕已不知在哪里了。”
顾道人淡淡道:“大师若怕他跑了,就请放心….”铁水怒道:“我放什么心。”:顾道人道:“段家世居中原,在陆上虽然生龙活虎,一下了水,只怕就很难再上得来了。”
他微笑着转过头.忽然发现王飞正瞪大了眼睛,在看着他。
(三)
大船上的紫衫少年是谁呢,无论谁都想得到,当然一定是华华风。
一个女人若总是喜欢找你的麻烦,吃你的醋.跟你斗嘴。这种女人当然不会太笨。
所以等到你有了麻烦之时,来救你的往往就是她。
华华凤也想到段玉很可能是个旱鸭子了。
她在水里,却象是一条鱼,一条眼睛很大的人鱼。
但是她却看不到段玉。
段玉明明是在这里沉下来的,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难道他已象秤锤般沉入了湖底了?
华华凤刚想出水去换口气,再潜入湖底去找,忽然发觉有样东西滑入了她领子。
她反手去抓,这样东西却从她手心里滑了出来,竟是一条小鱼。
她转过身,就又看到了一条大鱼。
这条大鱼居然向她招手。
鱼没有手,人才有手。
段玉有手。
但现在他看起来,竟比鱼还滑,一翻身,就滑出了老远。
华华凤咬了咬牙拼命去追,居然追不到。
她生长在江南水乡,从小就喜欢玩水,居然竟追不上个旱鸭子。
她真是不服气。
一条条船的底,在水中看来,就象是一重重屋脊。
她就仿佛在屋脊上飞.但那种感觉,又和施展轻功时差得多了。
至少她不能换气.她毕竟不是鱼。
段玉也不是鱼,游着游着,忽然从身上摸出了两根声苇,一端含在嘴里,将另一端伸出水面去吸气,剩下的一根就抛给了华华凤。
华华凤用这根芦苇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知道一个人能活在世上自由的呼吸,已是件非常幸运.非常愉快的事。已经应该很知足才对。
人生有很多道理,本来就要等到你透不过气来时,你才会懂得的。
西子湖上,风物如画,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西子湖下的风物,非但跟别的湖下面差不多,甚至还要难看些。这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能知道的人,虽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们倒霉。但这种经验毕竟是难得的。
世上有很多人都游过西湖,又有几人在湖下面逛过呢!
他们潜一段水,换一次气,上面的船底渐渐少了.显然已到了比较偏僻之处。
段玉这才翻个身,冒出水面。
华华凤立刻也跟着钻了上去,用一双大眼睛瞪着段玉。
段玉在微笑着,长长地吸着气,看来仿佛愉快得很。
华华凤咬着嘴唇,忍不住道:“你还笑得出?”
段玉道:“人只要还活着,就能笑得出,只要还能笑得出,就应该多笑笑。”
华华凤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还没有淹死。”
段玉看着她,忽然不开口了。
华华凤道:“你明明应该是只旱鸭子,为什么忽然会水了呢?”
听她的口气.好象段玉至少应该被淹得半死.让她来救命的。
段玉竟然不给她个机会来大显身手,所以她当然很生气。
段玉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华华凤大声道:“你死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长了花?!”段玉笑了,微笑道:“我只不过忽然觉得你应该一直耽在水下面的。”
华华凤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段玉道:“因为你在水下面可爱得多了。”
他知道华华凤不懂,所以又解释着道:“你在水下面眼睛还是很大,却没有法子张嘴。”
也许这就是公鱼唯一比男人愉快的地方——母鱼就算张嘴,也只不过是为了呼吸,而不是为了说话。
所以段玉又潜下了水。
他知道华华凤绝不会饶他的,在水下面总比较安全些。
现在无论华华凤在说什么,他都已听不见了。
只可惜他毕竟不是鱼,迟早总要上去的。
华华凤就咬着嘴唇,在上面等。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见他上来。
“这小子难道忽然抽了筋,上不来了?”
华华凤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忍不住也钻下水去,这次她很快就找到了段玉。
他正在用力将一大团带着烂泥的水草从湖底拖上来。
现在若是在水面上,华华凤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疯子”、“白痴”,这一类的话一定早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幸好这里是水下面,所以她只有看着。
她忽然发觉他拖着的并不是一团水草,而是一只箱子。
箱子上的水草和烂泥,现在已被冲干净了。
箱子居然还很新,木料也很好,上面还包着黄铜,黄铜居然还很亮。显然是最近才沉下水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种箱子绝不会是装破衣服烂棉被的。
象这么样一只箱子,怎么会沉在湖底下的呢?怎么会没有人来打捞?
华华凤立刻也帮着段玉去拖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好奇的人,遇着这种事,她当然也不肯错过。
这箱子里装着些什么?是不是也藏着件很大的秘密?
若有人不让她打开箱子来看看,她不跟这人拼命才是怪事。
(四)
这里离湖岸已很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已将这箱子拖上岸去。
华华凤这才松了口气,道:“这箱子好重。”
段玉道:“的确不轻。”
华华凤道:“所以这箱子一定不是空的。”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段玉笑着说道:“我没有千里眼,也不是诸葛亮。”
华华凤眨着眼,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打开来看看呢?”
段玉道:“急什么.这箱子不会跑的。”
华华凤却已着急道:“你还等什么!”段玉笑了笑,道:“至少也该等我们先找个地方去换件衣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华华凤的脸已红了。
终于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若只不过是件很单薄的衣裳.这件衣裳又是湿的,那么她这时候的样子,实在不适于被男人看见。
现在段玉偏偏正在看着她.看的却又偏偏正是他最不该看的地方。
她第一个想法,是赶快再跳下水去,第二个想法,是挖出段玉这双贼眼来。
但这当然也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