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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贫贱点头道:“这事不用四师兄吩咐,小弟自然宁死不说。小弟虽然愚钝,但国家大事、民族大节,是守得住的。”当下便立重誓。
滕起义笑了一笑,也不阻拦他起誓,只是说:“这样最好。”
这时冒大飙带来的人已经全部瓦解,小初和舍守硕来回冲杀,里应外合,让大队蓝巾、红巾军掩杀进来,尽歼敌人。
在关贫贱和滕起义对话之际,小初、舍守硕已抚尸痛哭起来。小初泪水莹莹,疾愤他说,“爹,我们一定要为您报仇!”
平家庄的人都举起火把兵器,高声大呼,恨不得要杀尽汉奸走狗、鞑子翻僧才甘心。
滕起义不慌不忙,露出身份,对切晴语,表明了身份;他在“白莲教”的地位,自是在场众人来得高,何况手歼众人死仇冒大飙,更以他马首是瞻。
滕起义对小初及舍守顶说了几句节哀顺变,安慰的话,又鼓舞大家土气,为国杀敌,驱除鞑子、还汉江山,才是化悲愤为力量的正途。众人都听得心志贲腾,恨不得身先士卒,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滕起义见众人情绪高昂,反而先安抑下众人愤慨来,言明要化整为零,各俟八月十五日起义,如此才能四方响应,共襄义举。这一收一放间,众人情绪尽为滕起义所控制。滕氏瞧在心里暗忖:这一股兵力,要是日后真的全交白莲教刘福通,也未免太过浪费,不如想些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好办法,让别人打仗去,自己留下这干精英,作为起家之班底,今后也雄踞一方亦说不定。
当下心里计议已定,反而苦口婆心要众人暂抑愤怒,为今后大局计,人人应听他指令。这时自有人出来,推举滕起义为首领,歌功颂德,一时好不热闹,其时月已消淡,晨曦将至。朦朦残芒下,峡谷内外有六七十具蒙古人和双人的死尸。
滕起义自然心满意足,又说为安全计,大家必须要退离此地,因鞑子知巴楞喇嘛丧命于此,必下罢休,进军屠杀,大举搜掠,不如暂且引避。只听一人问道:“滕大哥此言甚是。只是我们回避得了,鞑子搜不到我们,附近一带的百性可惨了。”
关贫贱乍听声音,觉得熟悉,抬头一看,原来是青云谱蓝巾军中的二当家资全篇。
滕起义引领群众发话时,关贫贱本一直呆在一边,在“吟哦五子”遗体前默然跪立,并不参与,而今听得熟悉声音,才张望过去,却给他看到了青云谱中历劫余生的“张良计”赞全篇,一时心里,可谓又喜又愧!想起耿奔耿大王之豪迈风采,对他至诚至义,心中更是一阵神伤。
滕起义也注意到关贫贱十分孤伤,心忖:此人武功奇高,又不识世务,时局也掌握不住,但青城派尚要他来维持,一方面也只有他忠厚老实,自己较易控制,但还是早些让他脱离此地,免与这些自己的手下深交才好。
是以安排稍妥,滕起义便走过去对关贫贱笑道:“怎么了?”
关贫贱苦笑道:“滕师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滕起义听得心下一栗,故意笑道:“有日关师弟你也可以如此啊!”
关贫贱摇首道:“我……我……干不来……”
滕起义听了他这句话,才告放心一些,便对大家道:“鞑子势必追掩至此,我门化整为零,躲到山中去,待中秋月圆,大伙儿跟着我起事。”众皆轰然说好,群情十分激动。
滕起义转头向关贫贱低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布置,你先回去,联络青城,我稍后回山,再率众共襄盛举。”
关贫贱忽然心头有一种极强烈的厌恶之情,说:“四师兄,驱除鞑子的事,我当尽力而为;但统领大家的事,小弟愚钝举拙,实适应不来……而且,师尊刚刚去世,还是以厚殓治丧为第一要事。”
滕起义两只眼注视了关贫贱一阵,仿佛要看出关贫贱心中真正所思是什么方才甘心,然后道:“好吧,你先回去,要大家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安排就是。众师尊遗体,我自会请人护送上青城,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叫两个人先送你回山吧。”
关贫贱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这儿短缺人手,我有能力照顾自己。”
滕起义更忙不迭地道:“一定要的。师弟功夫我知道,当然能自保……不过,此刻你身负重伤,而且路途不熟,万一路上露了痕迹。给鞑子梢上了,不是累了青城?这一程,是非送不可的。”其实他心里却想:若不叫人送,你回到青城: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堆,不是便宜让你给占尽了,少不得让两个亲信高手押着,才不会出事,也可为自己说话。
滕起义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得太早一些,怎不让红袍老怪连关贫贱也一并杀了后才出手,可免后顾之忧,但当时局势,并无必胜之把握,若一击不中,留一个关贫贱,也好抵挡冒大飙之反击,所以才提早出手。这样想着,脸色便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关贫贱以为滕起义是自己不听他号令而见责,便道:“好吧。”
滕起义笑笑道:“一会儿我叫两人来,你便先走。”
关贫贱点了头,这时小初走过来,一双泪眼,哭得有核桃般大,见着关贫贱,如见亲人,又哭泣起来。
“关大哥,我和家父,冤枉了你,你会不会怪?”
关贫贱见她抽抽泣泣,于心不忍,便道:“你们冤我,也是为我好,是救了我,我怎会怪?”
小初破涕为笑,白花经过许多在树下的斫杀,正不住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有些落到小初的肩上,小初拈起一朵,戴到乌发上,在夜色和黑发上看来特别的白。
小初忍哭道:“关大哥……我爹爹死了,”
关贫贱难过地道:“我师父……还有师怕、师叔……都死了……”一下子,仿佛天地间什么亲人都没有了。遥远的一丝挂念,在耕地里佝偻的老爹身上;眼前的,就只这戴白花的女子了。
小初看着他,他看着小初。这刹那间,他觉得,他找到归宿了。他上青城,待师父大殓过后,便抛弃一切,便回乡下躬耕,如果小初也肯……那是何等神仙也似的生活!他一生中,自幼贫贱,命途多舛,现刻却在小初细柔的脸廓上生起了幸福憧憬。
小初忽低声问,“关大哥……等父亲葬殓过后…·我上青城……好不好?”
关贫贱喜出望外,天!她想的竟跟我一般,也真有这般巧合的事。慌忙道:“不,不,我下山来找你……”
小初开头听他说“不”字、脸也白了,后听他如此说,才红了脸。关贫贱正有很多话要问小初:她愿不愿意陪他过平凡的生活?她愿不愿意……这时,他就看到了双充满怨毒的眼光。
只见这人走前来,正是舍守硕。舍守硕向小初道:“…·大伯遗体,以及庄中安排,还要你去主持。”
小初点了点头,抬起美眸,向关贫贱道:“你要等我。”
关贫贱肯定地点头:“我等你。”
小初微微一笑道:“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就在壁崖那边等我,一定要等。”又楚楚可怜地抬起美眸望着关贫贱,问:“你一定等吗?”
关贫贱道:“我一定等。”
小初甜甜一笑,随舍守硕而去。关贫贱痴痴地看着她背影,想起在琴心馆前她透着月光的纤影,心中甜滋滋,但对着残月一照,不知怎的,心中有一阵凄伤,仿佛有什么缘份、什么情份,一拉就要断了,没了。
舍守硕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跟在小初身边离去,舍守硕跟小初只是义兄妹,本两小无猜而他对小初早已暗生情愫,见小初对关贫贱如此,心中忿忿,所以几度要杀关贫贱,均为小初、其父及平一君所阻。
这时群众已逐一散去,剩下的平家庄护院家丁,也出狭谷外商筹大计,白花林中,只剩下关贫贱一个人在月影西斜的琴心馆前。
这时只闻细微脚步响,滕起义带了两人走了过来,道:“你们两人就负责送他回青城吧。”
其实他早已计授两人,如何在返回青城时为他大事吹擂,以奠基业。滕起义说罢,向关贫贱一拱手,便匆匆行去。
关贫贱本想跟滕起义多说几句,但见他十分匆忙,且诸事繁重,也不去多扰他,便向两名大汉道:“两位请稍候一下再出发。”
两名大汉都点了点头,齐声答成。
其中一名笑道,“关少侠敢情是等平大小姐了?情人有约了?”
关贫贱奇道:“你怎么知道?”
另一名大汉笑道:“平小姐对关少侠含情脉脉,我们又怎会看不出来?”
关贫贱一笑,听在心里,只觉甜滋滋的,心里想着小初来时如何启口。不觉神往起来,也没去注意二人。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们到崖边去等可好”他是生怕没遵照在小初约定的地方。
三人走到崖边,这时天色已见黎明,天空乱云间一丝白线游移不定,倒似风雨前的景象。关贫贱觉得思绪很乱,就在这时,他双肩突然给人擒拿住,双腿关节也被顶住。他慌忙间要全力挣扎,但受伤过后,体力不济,反应迟钝,“噗”地一声,一件尖物已插入他的腹腔里。
他大喝一声,双手掼出,将两人甩离,捂腹忍痛道:“…··你们——”
那两人一击得手,远远地避了开去,向左右并拢,在关贫贱背后并肩站在一起,只听两人其中之一冷笑道:“你也暗算得人多,今儿教人暗算了你自己!”
关贫贱返过身去,身形摇晃,视野模湖,但依稀可见,那两人竟就是青云谱蓝巾军的二当家“张良计”赞全篇,和石钟山庞一霸手下的智羹人物“如归笔”王憾阳,出手擒拿关贫贱的是赞全篇,将一支判官笔全插入关贫贱腹腔里去的是王憾阳。
关贫贱曾在鄱阳湖见王憾阳觉得眼熟,其实庞一霸和耿奔本是白莲教的大将,王憾阳与赞全篇也正是师兄弟,两人武功家数相近,连相貌也相似了起来,两人都在蒙古兵杀人时侥幸逃生,而恨绝出卖朋友,痛下毒手的关贫贱。他们两人引兵上山,解了平家庄之危后,瞥见了关贫贱,以为他又假做好人使诈出卖义军,因想滕起义眷念同门之情,故不动声色,向滕起义自动请缨,护送关贫贱返青城,其实是觅时机下杀手,决意先斩后奏。后见他在此失魂落魄、既身负重伤,又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配合行动,一齐出手,果然奏效!
关贫贱看着二人,一时间,只觉梦都碎了、小初的倩影,幻飞了,镌刻到心里,但再也见下到了,一时万念俱灰,想到耿奔和青云谱的流血、庞一霸和石钟山的残杀,知是报应,痛不可支,只听另一道:“…·你杀我们大哥和主人,我们杀你……”
关贫贱大喝道:“好,好!”说了两声,吐了两口血,长叹一声,猛向下一翻,落到千丈深崖下去了。
两人对望了望,又到崖壁上在下察看,只见绝壑深谷,关贫贱是死定了,两下才觉得总算已为死去的主人、兄弟报了大仇,这才转身离去。
又过了很久。一个女孩子张望着、期待着、盼望着的走了过来,但很快的她的期待和盼望都成了焦虑了:他并没有在。难道他毁了约盟。不等她了吗?她本来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可是他去了哪里呢?她望着地上崖边怵目惊心的血迹,迷惘了一阵,踮起了脚,隐约听到下面汹涌壑流呜咽,不禁张手在腮边成弧型,试探的叫了一声:“关大哥,你怎不等我?”
可是这石壁是光滑、弧型且往琴心馆处折射的,所以她这一声呼唤之后,造成了一起一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