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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闻听捷报,喜道:“世之良将,缚置狱中,妖魔小丑,却用之以扶社稷。崇祯昏聩至此,看来这万里江山,早晚尽归我有。”众将皆捧腹大笑。
是夜月白风清,皇太极与众将畅饮于大帐之内,商议来日攻城事宜。众将各持己见,争执不休。未几,皇太极微醺,命众人散去。
众人相继退出,只多铎与周四二人尚留在金帐内玩耍。皇太极素爱幼弟,平日里看多铎顽皮惯了,也不如何约束,这时醉卧榻上,任他二人在一旁嬉戏。
多铎连日来与周四朝夕不离,对周四武功佩服之至,眼见帐中只汗兄一人,便拉住周四,非要周四传他刀法不行。周四闲暇时曾讲些浅显拳理与他,其时觉多铎人虽聪颖,武学上却少些悟性,便胡乱教了他几式枪法,应付了事。谁料多铎人甚专勤,终日不住手地比划大枪,认真揣摸。周四见他一条枪使得似是而非,造作矫揉,便在旁略加指点。多铎只当周四真心传授,自是学得更勤。这一日不知怎地,又向周四讨教起刀法来。
周四见他一脸恳切,不住地恭维自己,也不由生出了少年人的得意,接刀在手,随意舞了一趟。他武功已得木逢秋神髓,自是不拘于物,手中便使任何一种兵器,都无甚分别。这一刻捉刀在手,立时将刀法中的诸般精要发挥得淋漓尽致。间或推陈出新,更将剑法、枪法的妙用也糅入了其中。
多铎站在一旁,直看得眼花缭乱,大叫道:“这一把刀竟有这么多种使法,我可从未想到。四哥,你可要好好教我。”转身从帐外军士身上取下把腰刀,依周四适才舞的路数比划了起来。
周四见他左劈右砍,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但以之临敌,却无甚大用,笑道:“你刀法中全是破绽,若与人比试,那可要吃大亏。”多铎停下手来,不解道:“我见你适才便是如此使刀。”周四笑道:“我若使时,旁人可胜我不得。”多铎道:“那是为何?”周四手按刀锋道:“其实任何一种刀法,都不能全无破绽,但我运刀之际,心意暗注于破绽之上,这破绽便非但不是破绽,反是诱敌的妙招了。须知任何一种招式,都无所谓高不高明;高下之别,只在使它的人是否真的得心应手,妙感无穷。若一日豁然开朗,便觉世上任何招式,都太过牵强可笑了。”
多铎听得糊里糊涂,搔首无语。皇太极侧卧榻上,虽也听不明白,但周四小小年纪,便能讲出这番玄理,也让他微感诧异。只是他胸装军国大计,于这些小技,听后也只一怔而已,并不认真理会。
多铎思忖半天,始终不明其意,正待开口再问,忽听几声轻响,金帐内数支长烛竟同时熄灭。周四眼前一黑,便知有变,顿时闪出一个念头:“有人要行刺皇上!”当下右腿横扫,将多铎踹出帐外,飞身向皇太极卧身的榻上扑来。未及榻前,牛皮大帐突然裂开几道口子,几条黑影闪电般窜了进来。与此同时,有数点寒星奔榻上打去。
周四惊呼一声,抬腿将地上一张虎皮大毯卷起,呼地向榻上罩去,只听“噗噗”几响,数件暗器皆射入虎皮之中。周四身子不停,倏然纵至榻前,右手刚触到皇太极肩头,忽觉一物毒蛇般缠上腰间,身上立时如锯如割,疼痛钻心。他一惊之下,运气扩腹,将腰间这物震为几断。细看时,却是一条带刺的软鞭,微一迟疑,几条人影已蹿至身前。
周四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听身侧风声有异,便知几人兵器上各有古怪,右手刀横抡一周,欲将来人迫退。这一刀凌厉之极,挥出后竟未触上一物。他心中一乱,正欲飞身纵起,猛觉腿上一凉,已中了一刀,跟着身下寒光一闪,一物又无声无息向他小腹刺来。其速之快,不容他有半分闪躲。
他自艺成以来,从未身处如此险诡之境,眼见无从闪避,只得把心一横,拼着再受一刀,也要将地上这人毙于掌下。不期一掌拍出,仍是击在虚处,胯下钻心一痛,着了那人诡秘的一击。他虽受小创,已探明那人所处方位,左掌箕张,向身旁探落,五指死死抓住那人头颅。那人尖叫一声,正待挣脱,周四忽运臂将他提起,望四下黑暗处抡去。
只听黑暗中一人低喝道:“大家退后,不要伤了尹长老!”随见几条人影四下滚开,站起身来。
周四将手中这人向一条黑影掷去,随即抓起皇太极,疾向帐外纵跳,行不逾丈,几件兵器已迅疾无伦地向他背后击来。他不敢回头,但听风声便知几人无一不是好手,心想此番若不能冲出帐去,非但救皇上不得,只怕自己也要遭人暗算,忙舞刀向后撩去。这一撩暗藏砍、格、推、搠数般技法,虽只一式,却将背心处护得风雨不透。
身后几人见他头也不回,一把刀竟似长了眼睛,将大伙刁钻招式尽数化解,齐声骂道:“好厉害的鞑子!”纵身来追,周四已飞身出了大帐。几人失了良机,飘身而去,随手抛出暗器,阻周四前行。
周四向前疾走,眼见帐内暗器飞出,用刀一一格开,脚下并不稍停。未行几步,迎面旗斗上忽纵下二人,犹如鹰隼扑食,向他撞来。周四猝然无备,忙挥刀向一人砍去,目光却投向另一人。
那人见周四双目如电,一刀便将同伙弄得手忙脚乱,在空中连翻了几个古怪筋斗,纵至周四身后。周四见此人身法诡异,微一侧身,摆刀向他双足砍去。那人并不闪躲,手中长剑吐出一道青芒,忽向周四腋下的皇太极刺去。
周四心中一惊:“这人倒是死士!”抽刀回格,欲将剑锋荡向一旁。刀剑相碰之际,那人剑身内突然射出一物,直奔周四面门飞来。周四大叫一声,侧头闪躲,怎奈这物来得太疾,“嗤”地一声,将他面颊划破。那人见周四只受轻伤,冷笑一声,纵身跃开。月光下只见他一身青袍,发髻高纂,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
周四遭其暗算,面上火辣辣疼痛,及见这人面目,心下更惊:“这人年纪甚轻,怎地这等狡狯?”正这时,帐中几人已奔了过来,将他围住。
只听一人低声喝道:“大伙快杀了鞑子皇帝,一会鞑子兵必蜂拥而至。”另一人突然惊呼道:“唉哟!这人是少林寺那个小和尚,他……他怎投了……”一语未了,身旁几人同时纵上,舞兵刃向周四击来。
周四怀抱一人,行动不便,眼见几人身手矫健,武功大是不弱,心中如何不慌?挥刀将迎面二人迫开几步,左腿猝然踹向身后二人。这一腿恍恍惚惚,极为灵动,饶是身后二人武功高强,也闪躲不开,只觉眼前一花,身上早着,尚不及惊呼,便已飞出丈外,跌仆于地。
周遭几人在帐中便知周四武功甚强,其时只当他是满洲军中的勇士,也不如何惊奇。这时见他年只弱冠,随意挥刀踢腿,却说不出的凝重老练,均各诧愕。
周四趁几人迟疑,向左侧一人挥出一刀,顺势踏上一步,抬腿向这人膝盖点去。他本意只想将此人逼开两步,以便得隙而逃,谁料这人武功颇高,身子微微一闪,右手突然翻转,反将周四手腕抓住。
周四手腕被拿,腕骨疼痛欲裂,一把刀险些拿捏不住,忙曲肘向那人肋下撞去。那人见他这一撞力道沉实至极,松脱五指,横掌拦格。周四肘到中途,手掌上撩,击向那人面门,事先全无先兆。那人料他必有后招,却不想这一掌运化无迹,鬼神难防,“啪”地一声,面上被周四手指撩中,鼻血顿时流了出来。
周四一招得手,又向这人腰间踹去。这人眼见不敌,飞身向后纵开。另几人见此人血流满面,惊呼道:“岑长老,你……”那人以手掩鼻道:“快杀了这小魔头……”话音未落,忽听四下喊声大作,无数满洲兵将拥了过来,将场上几人围在当中。只听数人高声喊道:“大汗勿惊,奴才们护驾来了!”上千名弓弩手挽弓搭箭,指向场中。
周四见多尔衮、阿济格等人尽已赶至,心中大喜,高声道:“皇上在此,大伙不要放箭!”说着便要向人群奔去。那年轻道士见状,纵上几步,背对着周四,冲适才中掌流血的那人喊道:“岑长老,咱们快走吧。”周四听了这话,只当几人已生退志,心神稍懈。不料那年轻道士一言未毕,忽向周四倒纵过来。这一纵显已倾其全力,周四眼光虽快,竟也闪避不得,但见一道寒光自这道士腋下飞出,直射周四咽喉。
周四大叫一声,身子向后疾倾,怎奈那物来得太快,仍将他耳轮划破。他知对方必有狠辣后招,忙展刀向前抡去。这一刀招式并不精妙,刀上附着的劲力却极是强猛,挥不逾尺,便发出呜咽之声。挥刀之下,右腿却莫名其妙地一痛,又中了那年轻道士刁钻的一剑。
周四连遭暗算,惊怒已极,右腿疾撩,将对方长剑踏在脚下。那年轻道士抽剑不出,撒手跃开两丈,高喊道:“大伙将鞑子皇帝围住,鞑子们投鼠忌器,不敢逞强!”同来的几人醒悟过来,精神俱是一振,齐纵上前,将周四挤在当中。
周四伤及数处,已生怯意,眼见满营兵将虽围在四下,却都神色紧张,不敢轻动,心想:“皇上在我怀中,可是凶险异常。我须将他送到人群之中,方是万全之策。”侧目四顾,见众将士皆立于数丈之外,又不觉气馁:“兵士们距我数丈之遥,我若贸然纵去,非几个起落可至。周遭这几人俱是好手,说不得途中便取了皇上性命。”手上挥刀不停,边战边筹脱身之计。
那几人见他心神不宁,一把刀仍使得神出鬼没,急切间实无可乘之机,都是又惊又恨,用上了拼命的招式。
周四见几人出招愈来愈狠,大有同归于尽之势,那年轻道士数次偷袭,更险些伤了皇太极,突然纵身跃起,向身侧一根数丈高的旗杆扑去。那几人俱是一怔,旋即同时跃起,追扑而至。
周四负了一人,身法不免僵滞,距旗杆尚有数尺远近,一人已纵至身后。周四力竭,向下疾落。那人大喜,挥刀向他背心砍去。周四知此刻若被阻住,那便万难逃脱,两腿连环向后蹬点,蓦地右足一勾,将那人钢刀带飞,左足运足力气,向他前胸踹去,“砰”地一声,将那人踢出数丈,身子也借这一踹之力重又腾起,滑向旗杆。
几人见他一足已蹬上旗杆,都惊呼道:“莫让他上窜!”数件暗器一齐飞出,奔周四双腿射来。
周四左足在旗杆上用力一点,就势腾高丈余,右足在旗杆上一勾一弹,倏然又升数尺,顷刻间攀高数丈。那几人连发暗器,只因周四蹿得太快,始终无法阻其上行。
四下兵将见周四手托一人,只用双足蹬踏,便能向上攀升,直比灵猿还要轻巧,都高呼道:“万岁!万岁!”不约而同地仰看周四施为,浑忘了场上的几名刺客。
周四攀上旗斗,见下面无数双眼睛望向自己,那几人更是手捻暗器,神情专注,忙冲皇太极道:“一会儿我纵跃之时,皇上可不能有半点挣动。”皇太极微微点头。突然旗杆一颤,那年轻道士已挥剑将旗杆砍断。
周四脚下一虚,已知有变,伸足向旗杆踹去,就势弹出,直向东侧多尔衮等人飞来。多尔衮等人见周四携了皇上,如天神般飞下,都张口瞪目,伸臂欲接。正这时,数件暗器已破空飞出,射向空中二人。众将士齐声惊呼,只道二人必然无幸。不料周四身在空中,突然打个转折,向西斜飞而去。
这一变几非人力所能。那几人应变有素,却也始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