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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能容让王小石得与苏梦枕会合!
白愁飞无疑算得十分周密。
只可惜苏梦枕的路,仍周圆得出乎他的想橡;而班家设计的机关,也巧妙复杂得难以估计。
“伤树”居然不是惟一的出口。
那末,炸平了象牙塔和青楼之后,如果苏梦枕不自投罗网,在金风细雨楼的叛逆或六分半堂这两大强敌的范围下冒出来受死的话,那未,惟一可能的出路,就是天泉湖水这水道了。
白愁飞派任劳、任怨守这一道,主要是因为除了这两人手段够辣、搜捕经验丰富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熟水性!
他却深知苏梦枕不谙泳术。
何况苏梦枕还只剩下一条腿能动。谅他也游不出天泉湖!
——无论苏梦枕怎么逃,如何跑,他都要这个曾一手提拔他上来的老大只能翻了肚子,永远也翻不了身!
舟子一旦开动,往东急航,任劳任怨也紧接着发现白愁飞在“象牙玉塔”发现的讯号了。
他们立即兜截,一如早先约好了相机行事一般。
其时水波翻涌,二十一艘快艇,自四方往小舟团团疾快围拢过来。
舟子的速度却骤然加快。
快得当真是乘风破浪,而且直往包抄的快艇迎面撞来。
这一来,负责东边收缩包围网的三艘小艇,都吓得魂飞魄散,要是这般硬撞,只怕谁都得粉身碎骨,他们可不想死,更不想这样冤枉死。
所以,有两艘立即回避,另一艘却摆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却不料这一艘舟子愈行愈急、愈近愈速、眼看两舟就要撞上时,这艘小舟竟给一种奇力平空兜起;借湖波大作之势,竟凌室而起,几达九尺,恰恰自小艇之上起空而过,越围而去!
那原来以为要撞得个稀巴烂的两名“六扇门”的鹰爪子,都吓傻了眼,惊魂散魄,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但在旁左右散开的两艘小艇,艇上的刑部高手,都在一瞥中发现:
那小舟越空而起之际,是舟上的人,双手十指箕张,青筋突露,竟抓住船舷一拔就硬生生地飞越了过去!
这舟子上的橹公,竟借了群舟翻波之势,用双手之力。连同自己一起“举起来”,像凭空多了数十级楼梯一般跨了过去,并向东急驰!
东边不远处,就是“神侯府”。
神侯府,住的主人就是当今名动天下的诸葛先生,也是任劳、任怨最不敢惹也最不想惹的人物,最不愿意更最不喜欢闯入的地方。
那舟子上的蓑衣人仿佛也深觉得:只要走进了“神侯府”就算是相爷亲自下令捉人,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也必能搪住一阵。
以这艘舟子之势,眼看必能乘风破浪,在“神侯府”前登岸。
如果不是有“拦江网”的话。
“拦江网”是一种极韧极细、甚密甚锐的网,搁在水上,不易察觉,就算是一艘大船,只要给网缠上,就绝对无法脱得了身——就像收上岸来网中的鱼儿一般。
那艘舟子非常不幸,就落入网里。
因为这湖上已在这几天悄悄地遍布罗网。
只要号令一下,网就会适时收紧,一切都配合白愁飞的指示相机而行。
现在网收收紧。
舟上的橹公成了网中人。
舟上果然不止一人。
另一人在舟上伏着,动也不动。
然而包拢上来的快艇,艇上的各路高手也不敢妄动。
他们都知道自己立了大功。
就因为了立功,一定有奖赏,所以更不愿平白把性命牺牲掉。
因为这橹公已露了一手。
功力非凡。
何况船上还有一个就算落得如此田地但也足以令人丧魂动魄失心惊神的大人物:
“金凤细雨红袖刀”:苏梦枕!
二十、撞机
舟上的人依然没脱下蓑笠。
他横着桨,眼神透过竹笠缝隙,冷视任劳、任怨和四十二名衙里派出来的好手。
这四十二名好手中,有一半还是从水师中调度来的,精通水性,深识水战之法。
这一下子,水道的陆路的高手,全包围了那名橹公,和那伏在船上的人。
任劳、任怨互望一眼,一个发出一声浩叹,一个则摇首啧啧有声。
“可惜,可惜,良禽择木而栖,看来,船上的英雄大哥,所倚所护的可是一块朽木。”
“到这地步,再抵抗也是多余的了。我们也绝对不要赶尽杀绝,苏公子只要跟我们回去消消案就是了,至于这位大侠,正是相爷和白楼主、朱老总都要倚重的大材,何不觅明主而效力呢?”
“我们这儿的人都深识水性,你逃不了。”
“你船上的人受伤挺重吧?他只有一条腿,你能分心护他到几时?”
“他伤得那么重,你一味死守这儿,反而害了他的性命,这又何必呢?”
“那又何苦呢?让我上你的船,给苏公子治治病可好?”
“你要是能放下船桨,把人交出来,咱们立即就撤了网,交你这个朋友,放你走!”
“怎么样?”
“待会儿‘金风细雨楼’和各派高手就要赶到,那时他们要严拿你治罪,咱们可担待不了了!”
他们一面摇头摆脑、一唱一和地说着,一面催艇渐接近小舟。
那蓑笠翁忽叱道:“停住!”
任劳笑道:“水势如此催来,我停不了。”
任怨扬起一只眉毛道:“你若不喜欢我们靠近,大可撑竿走呀!”
这时,扁舟已给“拦江网”紧紧锁住,哪有挣动的余地?任劳的说法也纯粹是调侃讽嘲,目的要激唬这时在舟上的人,使之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而已。
蓑笠翁手一掣,“登”地自桨头弹出半尺长的一截黑色锐剑来。
任劳本正是要踏步上小舟,见此退了一步,唇红齿白地展颜笑道:“哦?还有这下子,吓了我一跳。”
任劳则摇手动诫道:“小心小心,别伤了身受重伤的苏公子啊!”
这时,他们的快艇已打侧泊近扁舟,任劳在船尾,任怨在船头,随时都会上小舟成夹攻之势。
不料,这蓑衣人忽把木桨一沉,抵在船上伏着的人后襟,居然道:“我一定要救他的,你们一上来,我就杀了他。”
这一来,任劳任怨和一众鹰爪、狗腿子,全皆怔住了。
——这人不是来救苏梦枕的吗?怎么却成了杀手?!
那蓑笠翁嘿声道:“你们若能生擒苏梦枕,功劳更远比得到个尸首来得大,可不是吗?反正我活不了,苏公子也活不了,我杀了他,你们准都没大功可讨,如何?”
任劳忙道:“不不不……”
任怨也道:“别别别别——”任劳道:“英雄有话好说,我们不迫你就是了。”
任怨却笑嘻嘻地道:“不知阁下杀了苏公子后,却又怎么逃?”
任怨这一句问住了蓑笠人。
蓑笠人干咳了一声,道:“我来得了这里,原就没想逃。”
他的声音显然要尽量和尽力抑制,但仍忍不住流露出一种悲壮与衰伤之情:“我欠苏梦枕的恩情,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现在,时候已经到了,我来世间走了转,也活腻了,享受够了,也没有遗憾了。”
任劳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对对对……你活够了,可是,我们还没有,苏公子更还没有活够,您老可不要意气用事。”
这时候,他也听出来了,这蓑衣人的年纪决不会比自己年轻。
不但听,也同时看出来了。
惟一露出蓑笠的,是手。
布满皱纹、茧皮、青筋、鹰爪一般的手。
那蓑衣人黯淡地道:“你们不要迫我,我也不致非死不可。”
任怨却道:“我有一件事不解,既然你要报答苏公子,救他是当然的,但又为啥要杀他呢?”
那人道:“落在你们手里,生不如死,我不如杀了他。”
任怨又道:“苏公子伤得这么重,一动都不能动,你这样杀他,岂不恩将仇报?”
蓑笠翁闷哼一声道:“那是我的事。”
任怨咦了一声,像发现了黄狗飞上天,大惊小怪地道:“公子病得蛮重,也给炸伤了吧?怎么一声作不得响?他怎么多了一条腿?那是假的不成?!”
蓑笠翁陡地喝道:“站住!再踏前半步,我就要下手了!”
任怨伸伸舌头道:“奇怪奇怪真奇怪,你要对付的,好像不是我们,反而是苏梦枕!”
任劳这时也看出端倪了,也道:“你替我们杀了苏梦枕,也有好处。”
蓑笠翁不但发现任劳任怨正设法逼近,连其他的敌人也无意地掩近了,所以越发紧张起来。
任劳咔虾地笑了几声,喀地吐了一口浓痰,落于江上,浮起青黄色液似的一块稠脓:
“白楼主下令杀无赦,相爷要的是解决苏梦枕,活的虽然功大一些,但有后患无穷,苏梦枕有的是徒子徒孙,难保有一天不找我们报仇。如果是你下的手,那么,将来江湖上传了开去,我们也不是凶手,奖赏虽少上一些,但却永无后患,算来有赚头。”
“对呀,”任怨一双小眼斜乜看蓑衣人在竹笠里深藏的眼,“相候不如撞机,反正,大好时机大都是撞出来的,咱们不妨试试看,看你先杀得了苏公子,还是我们及时抢救得了苏楼主?”
说着,两人似各有异动。一首一尾、前后包抄得像就要跳入小舟来了。
这一下,其实完全是“以胆搏胆”。
任劳、任怨自然怕这蓑衣人真的下手杀掉苏梦枕——因为抓拿了个死的苏梦枕和一个活的苏梦枕,对白愁飞来说,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不是由他亲自下手杀掉而已;但对蔡相爷而言,论功行赏的,却不一样,而且很不一样了。
对白愁飞,只要抓着苏梦枕,他是决不会留对方性命的。
蔡京则不同。
如果苏梦枕未死,只是给逮往了,他会着人立即把苏押来。
他会派人好好地“养”着他。
——总之,没有他的命令,苏梦枕必形同“废人”。如果苏梦枕肯全忠投效于他,为他鞠躬尽瘁,他也正好用得上这人物。
万一白愁飞野心太大,牵制不住,苏梦枕只要还活着,有一天“金风细雨楼”又是苏梦枕重行当政也并非奇事——只要苏梦枕愿意当他的傀儡。
是以,活抓苏梦枕和杀了苏梦枕,功劳不一样。
死的苏梦枕只是绝了后患,活的苏梦枕还可能会很有用。
何况任劳、任怨都风闻了一件事:朱月明因为太会趁风转舵了,不管皇上、诸葛先生、米公公、方小候、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迷天七圣还是发梦二党,对他印象都不赖,蔡京却不大喜欢。
他当然是比较喜欢那种只效忠于他的人。
所以他好像放出了风声:京里的刑总要换换人了。
任劳任怨自觉已任劳任怨了那么多年,这刑部老总的位置,很应该轮到他们来坐坐了。
故此他们当然希望能立功。
而且还是立大功。
眼前就有一个“大功”。
苏梦枕。
——而且是要活的苏梦枕!
第三章
二十一、跳机
他们跳上了小舟其实是冒上一个大险,但也是跳上了一个好时机。
——那就像是机会在头上掠过时,他们跃身跳了上去,当然那可能是个转机也可能是个危机,跳上去可以平步青云也可以跌个头额崩裂。
但时机来时还是得要冒险、得要把握的。不然,机会就会鸟儿一般的飞走了,不一定还会碰上第二次。
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看出了一点:——按照道理,应该是任穷任怨在拖延时间,因为,时间越拖下去,对这蓑衣人只有更不利:一是这儿系“金风细雨楼”的地头,谁也闯不进来救走这小舟上的人;二是苏梦枕伤重毒深,拖下去必死无疑?
可是,很明显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