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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风楼神情震动:“多谢将军明教,也感到将军没有拿我当外人,我记下了,倘若他日傅家得以保全,皆将军今日所赐。”
关山月道:“不敢,关某还有事,不敢多耽误,告辞。”他浅施一礼,转身行去,仍然是行云流水般,可是转眼间已然出林不见。
胡凤楼一袭衣衫无风自动,颤声轻呼:“天,我怎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一闪,人不见了,留下一阵醉人的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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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还在那座小廓里。
后院的几间禅房前,站着三个人,纪刚、无垢、云中鹄。
只听纪刚道:“你跟云中鹄去。”
无垢道:“为什么?”
纪刚道:“你自己明白。”
无垢道:“我……”
纪刚脸色一沉:“你应该知道,我忍耐得已经很够了。”
无垢冷然道:“你可以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纪刚道:“偏我愿意。”
无垢道:“可是……”
纪刚冰冷道:“你不应该再多说什么,除非你能不顾那两个老的。”
无垢脸色—变,刹时软化了,刹时间变得是那么虚弱无力:“能不能让我知道,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不管是哪儿,你能不去么?”
“我只是想先知道……”
“用不着,到了那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翎贝子那儿……”
纪刚—声冷笑:“不要想拿傅家压我,现在在外头,只得任由他们父子,一旦回到了京里,我自有办法对付。”
无垢没再说话。
“你是个聪明人,我原不必再说什么,可是我不能不提醒你,不要指望谁能找到你,就算是现在,只要你能不顾两个老的,你只管跟任何一个走。”纪刚的话,似乎针对的正是无垢的弱点,无垢没说话,而且低下了头。
纪刚冷然道:“云中鹄!”云中鹄恭应声中躬声,然后向无垢摆了手,这意思是请无垢走了,任何人都不会不懂,她没说—句话,也没有任何犹豫,低着头走了。
云中鹄陪着他走了。
纪刚站着没动,没有一点表情。
口口口
傅威侯说了声“撤”,那只是下令,下了令谕之后,他带着傅小翎跟四护卫就先走了,连傅夫人胡凤楼都没有等,其实,以他的性情以及身份地位,那还能在“独山湖”多留一刻?
没等傅夫人胡凤楼,这也是常事,他们夫妻,除了在京里“神力威侯府”没事的时候,要不然,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傅侯公忙,统率禁军,捍卫京畿以及大内,责任何等重大?而傅夫人胡凤楼,也经常有她自己的事。
胡老夫人已然地世,当年身边的三个侍婢也都先后嫁他去,难免孤寂,到走动走动以排遣寂寞,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在傅家不是世俗人家,老侯爷夫妇也清楚儿媳是怎么样一个奇女子,从不加过问。至于带领“血滴子”而来的纪刚,有傅侯一道令谕就够了,“独山湖”
的事,多少还需善后,不必非跟傅侯—起走不可。要说没达成任务,那也不要紧,他是奉傅侯令谕撤回,回京之后,即使天塌下来,也自有个了高的人顶。
但是郭燕侠没想那么多,他认为,要找无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上“崂山”。
所以离开了“独山湖”之后,他日夜—阵急赶,二度上了“崂山”。而从登山道“上天梯”一直到“上清宫”前,不但一路毫无阻拦,而且出奇的冷清,几几乎没见Qī。shū。ωǎng。着一个人影。这是怎么回事?他站在“上清官”前,对着正侧六扇紧闭的宫门扬声发活,五六声之后,左边侧门才开了—条缝,—个鬓发霜白的老道士探出了头。
郭燕侠他一见有人,慌忙跨步上前,抱拳欠身:“道长!”
老道士打量了郭燕侠一下:“施主是来……”
郭燕侠道:“敢问道长,今天“崂山”怎么会这么冷清?”
老道长道:“不只是今天,好些日子,‘崂山派’自掌教以下,都有事下山去了,还没有回来。”
郭燕侠立时明白了,他当然知道,“崂山派”倾派而出是所为何事,但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赶到了前头。算算时候,“崂山派”奉召众道也应该快回来了,但是说快恐怕也要在一两天之后,他当即道:“敢问道长,“崂山”之上,可有什么地方供人借宿?”
老道士不知道是耳朵不好还是怎么,问道:“借宿?”
郭燕侠道:“我登‘崂山’找人,既然贵派上下出外未回,我只好在这儿等了。”
老道士道:“等?可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郭燕侠道:“我知道,出不了这—两天。”
老道士狐疑道:“你知道?”
郭燕侠道:“我也是从‘独山湖’来。”
老道土狐疑之色更浓:“‘独山湖’?”
郭燕侠刹时明白了,眼前这位老全真,可能根本不知道“崂山派”奉官家徽召的事,看这老全真鬓发尽霜,年纪不小,也不像个会武之人,或许是个炊伙道人,那种机密大事当然不可能让他知道。郭燕侠没工夫,也不愿意多解释,只道:“前天两我在‘独山湖’一带碰见过贵派中人,当时他们正准备回‘崂山’来。”
老道士道:“你既然在‘独山湖’一带碰见过他们,为什么不在那儿找你要找的人?”
这老道还真爱问,不过问得倒也是理。郭燕侠暗暗皱眉,但表面却不便带出来,道:
“说来话长……”
老道士忽然目光一凝,截了口:“你刚才说在‘独山湖’—带碰见过我‘崂山派’的人?”
郭燕侠道:“不错。”
“当时他们正准备回‘崂山’来?”
“是的!”
“你也赶来了‘崂山’,却赶到了他们前头。”
“是的!”
老道士深深—眼,道:“小施主,你不但会武,而且修为还不错啊!”还好,他总算明白了一样。
郭燕侠道:“不敢,道长夸奖!”
老道士又深深—眼,道:“这么多年了,叫老道长的,小施主你是头一个,‘崂山派’不许外人借宿,老道指点你个地方吧,在东南山麓有座‘海印寺’,那儿可以借宿。”
郭燕侠微怔道:“寺庙?”
老道士道:“‘崂山’是处道教所在,全山不观,就是洞,只是这么一座佛教寺庙,这座寺庙原是前朝憨山法师所建,后来遭了回禄,本朝顺治初才又重建的。”
原来如此。郭燕侠明白了,一抱拳,道:“多谢道长,不多打扰,告辞!”他转身行去。
老道士没上退回去,—双老眼凝视,直望到他不见。
怪不得“崂山派”容这么一座寺庙在东南山麓,睡榻之侧,让他人酣眠。原来这座“海印寺”老少三个和尚,都是寻常的三宝弟子出家人,跟武林沾不上一点关系。这种出家人没禁忌,好说话,郭燕侠很容易地就在“海印寺”借了宿。说好了,天色还早,郭燕侠没在寺庙里待,他去了“南天门”,那邂逅无垢的地方。出了寺门,拐了弯,眼看海印寺不见,他提气拔起,穿云直上“南天门”。到了“南天门”,凝神卓立.景物依然,邂逅时情景,依稀在昨,只是如今空荡寂静,不见伊人,便连一点余迹也不可寻,心里不由—阵惆枨。但转念一想,不过一半天,最多两日,伊人返抵“崂山”即可相见,或许就在此处,到那时,绝代姿容,一鼙—笑又在眼前,不由又自释然。转眼远眺,海关一线,气象万千,豪情顿发,几乎忍不住想仰天长啸。而等他转眼回望时,却看得他心头一跳,不禁暗自庆幸,适才未发长啸。他看见了,那由下而上,蜿蜒而折的登山道上,从“上天梯”直到“上清宫”,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尽是些峨冠羽士,道装全真,不是“崂山派”的人还是谁?回来了,前后不过是差半日工夫,还真不慢。他来不及细看哪一个是无垢,当即提气腾身,直扑“上清宫”。
他奔驰如电,身法何等之快?但,当他已驰抵“上清宫”,出了置身外这片密林,便抵达“上清官”前之际,他却突然收势停住了。
“上清宫”前,一名中年道士飞掠而至,稽首躬身,低声禀报,然后,天字辈几名老全真一字排列,垂手肃立,像在等什么?目光望处,人到了,六个,两前四后,后四个清一色的佩剑中年壮汉,前两位,中年英武,少年俊逸,赫然竟是“神力威侯”傅玉翎、傅小翎父子,跟文、武、英、杰四护卫!傅威侯虎驾怎莅“崂山”?不用说,他父子准也是为无垢而来。尽管傅夫人极力反对,贝子爷傅小翎显然既不能忘情,更没有死心,再加上傅侯宠爱儿子,他跟郭家人赌上这口气,他父子焉能不来?
威侯虎驾,携贝子爷莅临,岂同小可?上自“崂山”掌教天鹤的几名天字辈老全真,恭恭敬敬,诚怕诚恐,大开正门,把傅侯父子跟四护卫迎进了“上清宫”。郭燕侠怔住了!
他头一个赶抵了“崂山”,尽管是头一个,如今却因为傅侯父子的随后来到,他却不能近“不清官”,更不能进“上清宫”。倒不是怕,尽管明知不是傅侯“八宝铜刘”的对手,尽管明知道气上加气,此时此地—见到他,傅侯那“八宝铜刘”之下,不但更不会留情,而且一定是全力施为,他的打法,他还是怕,郭家人从不知道叫怕。
但是,他却不能不为无垢着想。此时此地,他绝占不到便宜,—丝儿也占不到。除了无垢,此时此地,所有的人,俱皆是敌非反,偏无垢又是“崂山”三清女弟子,—旦冲突,后果不想可知。他能不为无垢着想?迟疑了片刻,他默默而退。不退又能如何?
这是不是郭家人的又一次退让?郭燕侠绝不承认。这只是暂时的,这是为顾全无垢。而在整个的这件事上,郭家人绝不再退让。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来时快,去时慢,他没再上“南天门”去,他回到了借宿的“海印寺”。寺里老少三个和尚,尽管慈悲、尽管方便,但却不是说话的对象,既减轻不少了他心情沉重,也解除不了他心里的烦闷。他进寺去,他站在了寺前一株华盖似的合围巨松之下。站在这儿,居高临下,可以看见登上道的一段。傅侯父子总有去的时候,等他们走了,他再去,哪怕是几天几夜,他也要离。想想,不免有点为自己悲哀,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为自己,是为无垢,心里也就好受一点儿了。只要傅侯父子带不走无垢,去早去迟,便无关紧要。万一傅侯父子走了无垢,那是无垢自己愿意,便不值得他再行追寻,他决定立即回南海去,今生今世,绝不再到内地来。他思潮汹涌,乱得像一团麻,这么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步履声,来自身后。无垢不知道他来,步履也不会这么沉重。一颗心刹时落了下去,但,他还是回过了头,他以为是“海印寺三个和尚里的一个,不管是哪一个,他既然听见了,就应该转身打招呼,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装没听见,等人家先招呼。他回过了头,要招呼,却为之一怔。站在眼前的,不是“海印寺”的和尚,不是三个和尚时的任何一个,而是个老道,鬓发俱霜的老道,“上清宫”和那个做饭烧火的老道。
他这里刚一怔神,老道笑了,好祥和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崂山”派群道:“小施主,你要是没借着地方住,你就苦了,老道没处找你,算是白跑这一趟,不过老道;怕白跑这—
趟,也要来试试……”
郭燕侠没听懂,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