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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我们,我们必须自己造一艘。”
最初的几位成员,连同元绪等后来者,除了生意缘故不能离开的稻秋。带上猎狗在雪中跋涉了两天一夜,见到那株千年古柏,在海侵使东海群岛没入海底之前,在久远的祖先渡过黄河、扬子江与浙水来到越国之前,它已破土而出,远眺晨光与夕霞。
阿堪举行的仪式十分简单,一行人围着它,说了一句“我们要去做一些事,请把您的躯干借给我们吧。”
忽然积雪发出声响,猎狗狂叫,从漆黑的树干背后,出现一头头熊!
仲雪拔剑。
熊群走近了,却是伐木工。
他们穿着熊皮衣,警觉地查看入侵者,这群伐木工远离城市集镇。多年来形成特有的种群与信仰,某些古木被他们视为神木,受到呵护与崇拜;他们认出仲雪,说了一句“是会稽山的小护法,要做独木舟”就上前帮他砍树,原来猎鲸的声名早已远播到意想不到的山沟,捕鲸不仅为了树威。更重要的是,团结一群能够同甘共苦的人,这才是仪式的本意。
“等春潮浮现,把巨木拖下河道,就可以运到您的船坞了。”雪暴在加强,伐木工凑到仲雪耳边喊,他名叫一成。他的儿子,就是仲雪第一次见到阿堪时,要求赐名的婴儿。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要立刻运下山,为明年的捕鲸凿刻造船!”仲雪也大喊着回答。
大雪纷飞,他们拖着巨木翻山越岭,吼五引吭高歌“朝采木、暮采木,朝朝暮暮入山曲……”劳动之歌深沉悲凉。大自然如此雄浑伟岸,人类又是多么渺小啊,世事纷争轻薄如同羽毛。当他们回到聚落,感觉又踏入了淤泥,宛如坠落人间。
“淤泥中的白雪,不正是你名字的来源吗?”阿堪问。
“是我父亲的期待吧。”仲雪回答。
巨木顺江水而下,运抵大禹陵的这一天,是越国的夏历新年。
木头上系着稻草绳,立在船坞内……仲雪凑近元绪的耳根,细述请求。“可我不是女人,我的头发当不了船灵。”元绪失笑。“你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仲雪像个越人那样满不在乎。山寨中心地带的大木桩,被认为是寨神的栖身之所,人们围着巨木歌唱、祈祷、举行庆典……全新的一年开始了。
一个头发厚重的少年推开狂欢人群,他所看到的仲雪受人尊敬,指挥心志相当的伙伴安放船木,享有共同的欢乐与功勋。
“我叫伯增,是你的侄子。”少年走向仲雪,对他说。
笑容从仲雪脸上消失了,“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只是一个小孩,我不会伤害你的。”侄子紧紧揪住他的袖子,仲雪既意外又感到受冒犯,几乎是赶走了他。
看到小纠纷的阿堪挤到仲雪身边,“先听你侄子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一位老头子呢。”吴国十分渴望加入文明国家的行列,从宫廷音乐、太子妃的人选到贵族的名字,都向晋国学习。
仲雪不想说这个话题。
少年落寞地站在船坞外,雪花落满长发,仲雪不朝他看一眼。
“你父亲死了,你剑术师傅死了,你母亲也死了。你如此讨厌兄长而逃来越国,他对你来说也等于死了,你家还有活人吗?”阿堪坏心眼地问。
“你的规劝方式真可笑,”仲雪明白这是阿堪的“讽喻”,“他是我兄长的儿子,被认为是一个疯子。”
“那和你倒挺像的。”阿堪说。
“兄长不让他接触外人,我从楚国回来后,更是禁止我们见面,认为我会让他更疯。”
夏季狩猎,灌满水的秧田倒映着轮廓分明的云团,伯增越过稻田。在林中穿梭,山雀懒洋洋地振动翅膀,林子尽头的瀑布被雨水滋润,加倍欢畅地流动,伯增看到仙踪幻影。想要上前追击,被田猎官劝阻,“这里是帝王的猎场,越过那道瀑布,就是妖精的卧房。”其他人都留在瀑布这边,伯增执意渡水,水面宛若神人的眼眸,看着他游出人间的边界。
“于是他被神灵迷惑,发疯了?”阿堪很好奇。
“犬伯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了这一切。”仲雪说。
“吴越的瀑布多很平缓,水妖也多是调皮的水獭,我可以免费为他叫魂。”
“你的迷信仪式只为你自己制造笑料,不会为任何人带来好处。”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十三节 猎鲸重复第三步:寻找第二根巨木
鱼跃出冰层,春天在地表下孵化,仲雪在越国迎来第二个春季。在冬季封山之后,春季梅雨之前,必须找到第二根巨木制作备用独木舟。
浦阳江盘绕一座座青山,映山红与桃花点缀宽阔的绿帐,江水拐弯处浮现一艘艘沉重的敞口船。装载着岩石,被日渐激越的江水送出海,运往急需石材的武原。仲雪与阿堪脚步轻快,深入山中,一阵太阳雨。浅滩处的鹅卵石被雨点打亮,每逢春雨,仲雪仍会有幻听,恍如越国给他额外恩赐,这次又听到清越的笛声。
“又是那名少年,用笛声带路,他是越国山神吗?”仲雪问,“去年第一次碰见他,他吹笛子引我去见山都,他有许多幻化,白蛇也是他变的吗?”
“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阿堪敲响小铜鼓,催促毒蛇爬虫赶快让路。
少年没有飘然离去,而是猛窜到仲雪跟前,不是别人,正是他禁忌的侄子,伯增。他去而复返,在会稽山麓的几座城市寄居,一直没有放弃对叔叔的追踪。
阿堪激动地上前对伯增敲鼓,差点吓坏他。
“二十七个不堪重用的人,你果真是天生的笑料。”仲雪推开阿堪。
“吴国水妖和越国鼓神之间语言不通,他看起来还是傻愣愣的。”阿堪为失败的击鼓叫魂辩驳。
“你不想知道我在瀑布那边看到了什么吗?”伯增阻住仲雪,他的双眼紧贴眉毛,狭长而迷离,这是一双充满童稚的丹凤眼。
“你看到什么?”阿堪诱导伯增。
“我既不想知道,你也不必告诉我。”仲雪再次拒绝。
“你知道傻孩子在瀑布那边见到了什么,对吗?”阿堪问。伯增慢吞吞地跟着,月亮升上树梢,一个水雾腾腾的金色月夜。
他们来到伐木小屋,大浦小浦都不在,锅里慢吞吞地滚着米汤,野兔皮剥了一半,还有什么比晚餐更有吸引力?巨石长满青苔,在月光下格外浑圆。石头后边有小孩探头探脑,仲雪以为是小浦,走到跟前却不是。肮脏的小孩哧溜哧溜吸着鼻涕,手攥一支小牧笛,让仲雪相信他是山神,又不甘心。
“你迷路了?知道伐木工去了哪里?”仲雪向小脏孩打听不出什么,“跟我们一起走吗?”
“如果他愿意呆在山上,最好别劝他下山。”阿堪说。
仲雪宁愿带一个陌生小孩下山,却不愿接纳亲侄子,不过他下山走得很慢,以便伯增能不费力地跟上……夜空滚过山谷回音,还有野兽在呼唤。他们淌过浅浅的山涧,小脏孩忽然停步,当着仲雪的面——小脏孩的双脚在融化,手心、嘴中、鼻孔不断涌出泥浆,山丘颤抖着,像一头巨大蟾蜍从冬眠中醒来,顺着山涧,巨石与泥沙咆哮奔腾而来——山洪暴发!
“叫你别劝来路不明的家伙下山,”阿堪拽起仲雪就跑,“那小泥猴是‘山洪之神’!”
沿途所见的浑圆石头,也是几十年前泥石流的遗留物吧。大如一座座房子的岩石,如同山神投掷的棋子,从山顶砸来,伯增扑住仲雪,用瘦长的身体遮挡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叔父……当大浦和小浦从泥石流中找到他们,仲雪轻轻推开舍生保护他的伯增,“你最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大浦和小浦正是察觉山涧水位徒然下降,才赶忙离开伐木小屋的。
洪水越大,越没有洁净的水,他们一身泥汤地翻过山岭。来到诸暨,啊,在夫镡治理下的大诸暨,驿道平滑得难以察觉,有如丘陵间拉直的新丝带。
诸暨的繁忙码头,连最粗野的水萍也无法安静生长。成排的硬木从更远的南方开采而来,浸泡在水道中,等待送往吴国建造艅艎大舟及其他军舰。
“仲雪将军!”有人喊,稻秋对崇敬的人一律称为“将军”,美貌的侍童正光脚踩在比自身大几十倍的柚木上,是稻秋担心他们出事,领人手来接应吗?要知道稻秋一直摆弄算筹,计算成本与利润,能远离他的交易中心,亲自来寻人,可真不容易……但他是来采购船木的,他看中一根树冠被雷劈过的柚木(因此无法朝贡给吴国),没有入山搜得的柏木那么巨型,但也极其可观。
伐木工崇敬山灵,认为山洪暴发就在于稻秋任意开采山石、破坏植被,大浦两兄弟冲上前要打稻秋耳光;稻秋的老仆人也跳上巨木,拔剑挺身,“如果你们靠吃食物而不是敬神过活,就不能质疑给你食物的人。”老仆人冷峻地说,大家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听话。
小浦又打手势,大浦代言,认为买来的木头会破坏捕鲸的圣洁性。
老仆人责怪伐木工太过注重虚幻的名誉,“如果需要鲸鱼,稻秋先生也能为你买一头来。”他对稻秋的敬称也十分古怪,就像崇敬一名过分年轻的教师。
“攻击一个无法为自己辩护的孩子,也算是正义?”阿堪与老仆的矛盾也触发了。
小浦无法为自己辩护,大浦上前,浑身泥泞的他们踩踏漂浮的巨木,已置身中央菜市场前,等候开市锣声的菜农、水果贩子、牛贩子、木料贩子和小偷齐聚水门栅栏下,先是推闹喧哗,接着陆续静下来,听大浦的演讲。
还算不上一场演讲,大浦说伐木工很苦,身为国家工匠的伐木工。自身属于国家财产,一出生就要为国家在山林间攀援,如果没有说话的机会,就如世袭奴隶一般苦干下去,永远不为人知。我是为了伐木工的明天而来的,如果我猎杀了鲸鱼,人们就会注意我,我再为伐木工说话也有人听见。
“说得好!”有人喊。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了,让全场一下鸦雀无声。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十四节 猎鲸第四步:刽子手来迎
他们等待了那么久,每个人都问仲雪“你找刽子手平水了吗?”人人都说平水来了就有办法,但仲雪一直没去求他,其他人陆续登场。又渐次离去,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起伏,似乎没有平水也不要紧。谁都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失去了任何人,某些事情就会变得遥不可及……这时,平水终于到来。
开道的是乌滴子,人们说话不由低沉下来;接着,犹如一片乌云跟随,平水现身了。
他大概四十多岁,两鬓有星星点点的白发,身形瘦削、肌肉紧凑,表情平静,非常平静。最令人惊讶的是,隐居生活为他蒙上一层孤僻的雅致,几乎像一位士人。身后跟着一个苍白的少年助手,推着一辆盖蒲席的独轮车,人们知道车上全是开膛剖腹用的刑具。
“该死,他怎么说服平水出山的呢?”下岛小声诅咒。
仲雪觉得自己很多事都做错了,同时很多人都感到错失了机会,他们应该亲自去拜访平水。以求获得这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刽子手的帮助,他看起来如此无害,只有眼神宛若剃刀,能肢解开人的皮肉骨骼,谁也承受不了与他对视。
但他们要花费很长时间才慢慢搞清乌滴子是怎么说服平水的。
平水有一所特别的房子,孤立在一片树林中。
刽子手的小屋。
外墙全用牛血涂过,呈现一种原始的红褐色。平水就在屋后种菜、种稻、养一群小鸡,他喜欢做这些,有一个男孩做他的助手。男孩和白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