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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源傻眼了,他们竟然被龙川超越了,这叫羡慕嫉妒恨啊!这“引以为豪”的古老县城,在朝廷眼里,远不如龙川那种“败家的敞亮”时髦。河源县令有心学习刘国建大搞基建,不过他走得是稳妥路线,朝廷让干就干,一大块财政收入用于周围乡村以及福音传道,没有多余的钱整他们“引以为豪”的县城。
而河源没被洗地过,想加税也不是那么好弄的,县令又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河源弄了好多年都没弄成龙川这么吊,还是以农业、作坊、手工业者、微型西洋工厂为主,直到一年前,有商人开始做大工业。那些日子,河源官场就非常恶心刘国建那种人,认为是不爱惜民生只会搞牌坊,是绣花枕头,一句话:别看你小这么得意,终有你倒霉的一天………当然是酸话。
而刘国建突然被手下精英造反一样赶下台,河源人还没来得及出口恶气,罗县令得意的嘲笑还噎在喉咙里的时候,人家选举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帝国报纸全部是关于龙川的,龙川这个地方猫啊狗的全成名人了,帝国级的名人啊!
不要说那个从没听过、一夜之间出现的圣徒李医生都受皇帝召见了,连张局长、席胜魔、欧杏孙这小县城治安局里的头目都被河源人耳熟能详,他们不过是一群小吏啊!不要说那些一夜就红得发紫的“人形赛马”,一个乞丐都天天念叨李猛、张其结的赔率变化。河源是从贱民到官吏对穷亲戚龙川都是羡慕嫉妒恨啊。
所以当主持选举的大法官应自由党的要求,请求朝廷让河源当局带人证来对质的时候,罗县令亲自领队来了,为了表示不是来观光的,从没开过枪的他,特意在后腰插了一只治安局能找到的大手枪………一只清国时期遗留下的单手鸟铳。
“大人、大人、大人……下官来接收犯人去衙门的……”看罗大人喋喋不休,欧杏孙终于受不了了,抽出了手,手已经全是汗,好抽得很,他询问道。“哦,哦,姓黄的嫌犯,我们带来了。”罗大人一挥手,河源李局长也跟着一挥手,两个警官押着一个戴黑布袋的人出来,手拷了轻便的木铐。
记者们和围观者还没来得及叫好,那车厢里反而先响起叫好声,都是乘客,本着看热闹的心,没有对堵住车门那伙官差起哄,此刻看犯人下车了,车门通了,一股便秘得救的感觉加看热闹的心,让他们在车厢里大声叫好起来。
“大人,我们是皇报的,能不能先拍照?”一个记者匆匆来问道。“皇报的大记者?哈!拍拍拍!可算有拍照的啦!唉,我们河源几年没上过全国大报纸了……都没有人理我们的……”罗大人从兴奋变成了感伤,又变成了哀怨,然后在照相机面前,一手揽过囚犯在怀里,另一手举起了老式鸟铳。
按照自由党的要求,证人黄老皮坐着大马车进入了衙门,围观的是人山人海,衙门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一半的人忧心忡忡的看着那架马车在开道的警官喝骂声中经过,很多人大声威胁起马车里的人来,希望他可以害怕。另一半人则握紧拳头,满眼渴望到紧张的看着马车,大声鼓励马车的人,希望他可以勇于揭露一个让欣喜若狂的真相。前者无疑是自由党彩民,后者是民主党彩民。
衙门里虽然不如外面人山人海,但也人满为患,自由党、民主党、皇恩所有大人物都已经等在里面了,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报纸的记者。因为是自由党提出仲裁要求,除了民主党可以参观外,额外的作为见证人的名单由自由党提出,自然,全部是他派系下的报纸记者。
民主党也提出让派系下的报纸记者介入,但被大法官否决了。这也是大法官对郑阿宝的人情,谁叫两人是好朋友,私下交情比易成深多了。大人物总有机会蹂躏下公正,这次也不例外。自由党要求很简单:要求鉴定人证黄老皮是不是真的认识张其结,是不是真的认识潘近星。
虽然已经被记者采访了,黄老皮也不识字,但为了公正和防止作弊,大法官还是要求河源官府押送人犯的时候全程套头套,以免有人给他看特别的画像。验证过程倒是很简单:黄老皮和官吏、一群党派候选人、记者躲在屋里,张其结和其他八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没有辫子的都带了假辫,在院里排成一排,让黄老皮认人。
若他可以认出张其结,那就说明是可信的。屋里的易成、方秉生屏住呼吸,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个黄老皮在窗户边伸长脖仔细辨认,而自由党郑阿宝则满不在乎的抱着手臂坐在那里。看着郑阿宝的表情,易成等人越加紧张:虽然已经有《海宋选举报》翔实报道了,但看郑阿宝那样,他们也真怕郑阿宝有本事把鸭变成鸡,愣是让煮熟的鸭子可以飞。
不过窗户前的黄老皮看了一会,就扭头说道:“左边第三个就是七哥。”一句话,大法官还没发话,易成、方秉生已经和他们的候选人同时振臂欢呼起来:黄老皮认对了。郑阿宝木然的看着民主党的欢呼,好像事不关己动也不动,范林辉不安的扭动着屁股,而王鱼家满眼的茫然,不了解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屋子里的欢呼还没停息,张其结已经脱去了被辨认的布袍,穿一身西装进来了:他虽然被确认,但这件事已经超越了宋国的法律,他依旧没有犯罪,所以官吏们带着惊讶、鄙视、敬仰混合的眼神恭恭敬敬的放了这个传奇人物进来,就像他们以前对这个县城第一号乡绅做的那样。
黄老皮也看到张其结起来,尽管现在张其结已经是西装笔挺了,但是黄老皮立刻叫道:“七哥……”声音是带着惊奇、不自信和艳羡至极的感觉。“老皮你好。”张其结面无表情微微点头致意。
“哎呀,七哥,真想不到,10年了我真不知道你就住在我隔壁县城里,我一直以为您是惠州府人呢!我想学……我都蹲了三年牢了,您命真好啊……”黄老皮说了这番话,看得出他是发自真心的羡慕和感到不公平。张其结看了一眼黄老皮,再次点头,没有吭声,再次看到故人,他内心却是恐惧的,眼前这张脸也出现在他早年的噩梦里过。
第二项:是让黄老皮认潘近星。潘近星是受害者,还是他说出了黄老皮的情况,所以这个显然是多此一举的,不过是为了保险。潘近星也和其他八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假辫的人站成一排。不过这个时候出事了,黄老皮在窗里左看右看,看了足足有十五分钟,这长得足够让民主党和皇恩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呆呆地看着窗口边的黄老皮脖子扭动得好像只鹅一样,一会伸到左,一会伸到右。
半小时后,黄老皮在身后满满一屋人的焦灼等待中,终于回过头来,摊开手说道:“没有10年前轮船的潘近星,那排人里我没看到他。”“?”满地人的下巴摔碎了一地。这就是意味着:张其结确实是老千,然而潘近星却不是他受害者。这可能吗?不就是潘近星来到龙川揭穿了张其结吗?他明明是受害者啊!
“你再好好看看,9年不见,别忘了对方的长相。”大法官伸头看看外面扭着脖子一脸不耐烦的潘近星,对身边的黄老皮说道。“大人,不会的。那个潘身高足足高过我两头,身材有我两个粗,是个大白胖子,脸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黑色胎记呢!即便10年,他也不会变得像外面那些人里那么黑瘦的。”黄老皮认认真真的说道,接着一撇嘴鄙视的说道:“外面的人一看都是穷鬼。”
满屋的人全部伸头去看外面的潘近星,然后又扭头看一脸严肃的黄老皮,嘴全合不了。老千确认,但受害者却不是报告此事者,这真是奇了。“这怎么回事?你不认识潘近星吗?你给好好说说。”郑阿宝终于站起来了,看了一眼身边目瞪口呆喃喃念着:“不对啊,明明……”的王鱼家,冷着脸朝黄老皮问道。
“潘近星,潘近星也在外面吗?”黄老皮惊讶的摊开手叫道。看着那真诚的表情,郑阿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不易察觉的微笑。
222、赌王
黄老皮和张其结相认,却说不认识潘近星,衙门会议室里足足安静一分钟。之后,易成咬牙切齿一拳擂在桌子上,转身指着郑阿宝怒吼道:“你这狗崽子耍诈!”易成修养这么好,都愤怒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使用釜底抽薪这招,公然想灭掉潘近星证人身份,实在太卑鄙。
若郑阿宝得逞,后果很可能不可想象,等于和张其结为敌的潘近星被挤出这件事,明显被控制的黄老皮反而成为了一言九鼎证人,那岂不是自由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宋东升也一个激灵清醒了,他看一眼郑阿宝就往窗口边黄老皮身边冲,被护卫拦住后,伸出手臂指着战战兢兢黄老皮吼道:“那狗崽子给你多少钱?”
一时间,衙门大乱,坐着的大法官出于职业习惯想找法槌,当时没有,他伸手拿过旁边记录员铁镇纸猛地敲桌子,说道:“都安静,都坐下,慢慢问,不要急。”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当时民主党和皇恩咬牙切齿怒气却如黑云一样挤压过来。旁边自由党不屑的冷笑,看那架势,那坐一排大人物们头顶上已经是看不见电闪雷鸣。
大法官扭头看向黄老皮,问道:“当时我们知道你这个人,还有你家地址,是外面一个人说的。他认识你,说得都准确,还说和你做过一两年同事,怎么你不认识他呢?这说不过去吧?”黄老皮对大法官点头哈腰几下,答道:“大人,想必您也知道小人做过美国人船上杂役,做很多年,算老员工。
当时我到现在也不认识几个同事,因为华人都来来去去,做不长久,因为我们工钱比洋人少很多,也没有个出头之日,根本没有盼头。有人压根是想蹭一趟回家免费船票,做几个月人就消失了。还有是因为我们航线一头连着家乡,很多华工,虽然没有回家想法,但架不住乡土味道熟悉勾人,上岸休息几天就想家,不辞而别。
后来远东内海航线出现激烈削价竞争,没有公司可以在日本到兰芳这片海洋上盈利,每家都赔本经营想击垮对手,我们公司后来废掉直达航线,只是从金山到日本,其后路线不得不交给不要命的那三家公司,因为竞争不过,就这样公司卖不少船,剩下所有职员都减薪,我们华工减少得更多,人员流动更大,干上一年都可以叫老员工。这样一来,华工谁认识谁啊?”
“那为什么潘近星认识你。”宋东升在边上忍不住吼起来。大法官扭头威压瞪他一眼。“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认识我,倒有可能。”说到这里,黄老皮有些羞愧笑笑说道:“大人,您别看我现在这么破落丢脸,我小时候家里很疼我,因为我上面有4个姐姐,我是家里独苗,虽然家里穷,但把我当宝贝,我要星星,他们也想给我去摘。惟独一项,怕我早夭,决不许我游泳,敢碰水就狠揍。
所以别看我是河源人,家乡到处是江河,但我真不会游泳。后来跟着个堂叔去美国,混得落魄,堂叔死在美国,为把遗体送回来,积蓄也花光了,没法子,只好去太平洋航运公司打工,这是当时我可能找到最省力赚得最多工作。我天天跟着船在海上跑,虽然应聘时候我诡称我会游泳,洋人也不会真的让你跳下海游一圈,我就应聘上了,然而我真不会游泳,我实在怕啊。
所以为怕出事,我又不识字,就请人把我姓名、籍贯写在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就贴在我吊床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