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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装了地暖,又烧了两个火盆,倒不十分冷。
曼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窗缝关得不严,有丝丝的风自领子灌进来,屋子太热,曼明倒不觉得冷,反倒有种舒适感。
双喜端了茶点过来,含笑道:“前日张参谋长太太送来的雪山银芽,极好的品色,老太太巧思,说用井水糟蹋了这茶,也不常拿出来,这两日下雪,她就命我们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存着,昨个儿夜里兴到好煮了一次,偿着味道还好,这次我就卖个乖,在七少奶奶面前献丑啦,您偿偿味道可还好?”
曼明接过茶杯,只见茶汤清亮,一股清香迫入鼻尖,隐隐透着梅香,杯底针尖似的银芽根根竖在那里,不觉笑道:“到底是老太太心静,现在用雪水烹茶的法子也不大有人这么做了,都觉得麻烦,难得能在这里偿一回。”
“七少奶奶别取笑我们就是了,”她将几碟小点心摆上桌,一一介绍道:“论点心,还要数苏州的,这也是前日人家送过来的,七少奶奶偿偿。”
曼明捡了一块虾酥放进嘴里,入口绵密,唇齿生香。
双喜在面前站着,也不敢坐,曼明一向不拘礼,对她道:“你坐着罢,左右没人。”
双喜道:“七少奶奶就别为难我了,我站惯了。”
曼明知他们规矩严,也不勉强她,略坐了一会,天色便暗了下来。
有小丫头跑进来说:“七少奶奶,七少爷要走了,正找你呢!”
他几个月不回家了,回家不过两句话两人便吵起来,他也不哄她,摔门就走,曼明起初觉得受不了,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懒得多想了,只是心底深处隐隐有股子恨意逐渐蔓延起来,若不他那晚用卑鄙的方式留下她,如今她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前两日回家,又听王芸佳说父亲最近身子不好,更让她打消了和离的念头,这样风口浪尖的,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才是。
独自怔了半晌,直到小丫头上前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神色如常,起身说了句,“走了。”便抬脚走了。
双喜出门送她,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还站在雪地里久久不回去。
里头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叫她,“双喜姐,老太太醒了,正找人呢。”
“就来。”
匆匆跑进去,见老太太已坐了起来,由小丫头服侍着洗脸嗽口,双喜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匀匀鬓角,“刚刚七少奶奶来过,刚走您就醒了。”
“哦,曼明呀。”老太太呢喃一声,叹起气来,“那倒是个好孩子,只是承颖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
双喜也道:“刚才我瞧着七少奶奶的神色倒也还好,淡淡的不多话,听前头小丫头们说,七少奶奶好像还不知道少爷在外头的事,也不问,这样好的心态脾气,倒真是难得了。”
老太太笑道:“这才是聪明人,男人嘛,在外面哪个是干净的,只要把名分占足了,过两年生个孩子,甭管他怎么闹,总得回家不是。”
“那也是,不过七少爷跟少奶奶才成亲不久,怎么就闹成这样。”她叹了一会,梳好头,扶她起来,“老太太睡了一天,这会也该起来走动走动了,我扶您到院子里透透气。”
一面扭头招呼小丫头,“拿老太太的大衣来。”
曼明难得跟他同坐一辆车,两人在后座上沉默着,各看一边窗户,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司机在前头不断的往后看。
车子开出去很久以后,才听他那边有了声音,低沉的语声没有任何起伏,“过两天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曼明想都没想的道:“那种场面我应付不来,你另找人罢。”
“请柬上说的携夫人,难不成你想让我带别人。”
“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番外32:看不到希望
她连朝他看一眼都没有。
赵承颖看着她,突然就发起火来,大喝一声“停车。”
司机猛踩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住,赵承颖推门下车,狠狠摔上车门,车子被震得生响,司机看着这样情况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再看后面的七少奶奶,好像没事人似的,依旧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恶。他也不敢请示,只是默默的候着,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说话,他从倒后镜里看到赵承颖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才重新启动车子。
曼明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脱了大衣交给下人,张妈在一旁回道:“少奶奶,下午您不在的时候,陈小姐来过电话。”
陈珊珊上次回香港去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事情办得如何?曼明走到沙发上坐下,给她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是佣人接的,过了一会儿听见那头换了人,是珊珊的声音,“曼明,是我。”
曼明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珊珊道:“回来有半个月了?”
曼明道:“怎么不跟我联系
陈珊珊苦笑着道:“香港的事情处理完,这边也是一摊子事,根本脱不开身,今天刚闲下来,原本要去找你。”
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曼明问:“你还好罢?”
“都过去了。”
“明天我去看你。”
“我搬家了,我给你新地址。”
曼明抄了地址拿着上楼,旗袍太箍身,穿着直挺挺了一天腰酸背痛,曼明换了件家常衣服,在妆镜前坐下卸妆。卧室光线昏暗,镜子里的脸庞苍白如雪,尖俏的下巴显得脸庞越发娇小,一双眼睛淡然无光。
曼明卸了首饰撂在桌子上,起身到躺椅上躺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灯光映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良久,眼珠子转了转,复又闭上。
外头响起敲门声。
曼明没动。
外头的人敲了一会自己推门进来。
翠竹见她歪着,以为睡着了,陪着小心凑到近前,“少奶奶,晚饭准备好了。”
曼明没出声。
翠竹又道:“少奶奶,该用晚饭了。”
曼明这才抬了眸,懒懒的摆了摆手指头,“不饿。”
翠竹迟疑着道:“少奶奶,您总是这样可怎么好,十餐饭有八餐不吃,夫人叫我们好好照顾少奶奶,回头少奶奶身子饿出了什么毛病,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一向只尊戴春梅的话为旨意,虽然言语中有些冲撞,但日子久了,曼明也见怪不怪,平静的道:“下去罢。”
翠竹站在那里不再发声,少奶奶的脾气她也是了解几分的,表面看着柔柔的,实际却倔得很,打定了主意的事,谁都劝不动分毫,连跟少爷都那样,何况她们。。
翠竹无耐退下去,给她带上门。
张妈刚在饭厅摆好了饭,见她独自下来,不免叹气,“又不吃饭?”
翠竹点点头,“是啊,这可怎么是好,眼瞅着人一天天瘦下去,夫人还等着抱孙子呢……”后半截话噙在嘴里没敢再说,小心看向张妈。
张妈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忧心忡忡的望向楼上,入目只是一片死寂。
月夜薄凉,曼明半夜被梦惊醒,满身的汗,摸摸身边冰凉的床单,她坐起身,外头夜空一片漆黑,唯剩院子里几盏路灯在窗子上投下几点浅浅的光影。
曼明下床,披了件衣服来到阳台。外头冰天雪地,她光着脚,一只脚刚踏出门去几乎就要被脚下那股透心的凉意吓退了,也醒了几分,她吸了一口气,走到外面
下雪了,雪花弥漫,她伸出手,晶莹的雪花在她掌中融化。飞雪裹挟着寒风吹进领口,很快化为一点水珠。
曼明呵着白气,抬头望着那片黑蒙蒙的天空,黑得看不到一丝曙光。她想象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未来?没有一点希望,以后,以后的日子无非也是这么过着,离婚是行不通的,她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容许他们随意的破坏门风的。
雪夜漫长,幽幽远去。
陈珊珊新换的房子是幢半山别墅,因刚下过雪,路上很滑,曼明颇费了些功夫上来,陈珊珊亲自出门迎接,穿一条棉质长裙,外面裹着件裘皮大衣,柔软的绒拂在她脸上,笑意盎然,“还当你不来了呢!”
“我不来你怎么能饶了我。”
陈珊珊请她进去,曼明换了鞋,见屋子装潢豪奢,左右两面落地窗令屋子光线十足,房子是三层设计,中间红木制环绕楼梯,水晶吊灯耸入云霄。
非籍佣人送上茶来,“小姐,请用。”
曼明道了声谢,等她退下,便问:“怎么请非佣?”
陈珊珊道:“我这里经常会来一些客人,他们听不大懂中文,也不会编排是非,可少些麻烦。”
曼明笑:“你这样精明的媳妇,回头谁娶了你,可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份。”
“能娶我陈珊珊的人现在不知生出来没有?”陈珊珊到酒柜取了瓶酒,拎着过来给她倒了杯,自己执着酒杯坐到沙发上,问她道:“你觉得怎么样?”
曼明道:“像个爆发户。”
陈珊珊嗤地一声笑了,“这是原来悾┮行谐さ母。ツ暌泼裼⒐耍饫锞涂罩昧讼吕矗辗孔泳傻每欤酚昙痉⒘艘黄饫锶土耍阌幸獬鍪郏矣迷慈种坏募矍蛳吕吹摹!
曼明惊啧,“姑奶奶,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别的赚钱都千难万难的,你倒手就是上百万的进出。”
陈珊珊道:“你们家大业的,横竖也不用你出去为生计发愁,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还要挑起家业,当然得要下些功夫。”她看着她,“你跟他怎么样?”
曼明脸上笑意浅浅淡淡,用手撑着头,“还能怎么样?不过是那么过着。”
“曼明,你心里怎么想?”
曼明喝了一口酒,纯正的白兰地,入口辛辣刺激,她揪着眉咽进去,苦笑着道:“我想离婚。”
陈珊珊惊讶,抬眸看着她。
曼明转头看向窗外,此时外面雪已经停了,天空惨白,照在人脸上灰蒙蒙的,仿佛蒙了一层纱。
陈珊珊看着她,才不过一年的光景,已经觉得物是人非,许曼明再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果敢坚毅的许曼明。
午饭就在这里吃,陈府请的西餐厨子手艺很好,曼明直叹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么正宗的西餐,用过午饭,有礼服店送了改好的衣服来。
陈珊珊拿到楼上试身,两位设计师帮她调腰线,梅红色的一条长礼服,颜色鲜亮,紧身的设计曲线毕露。
曼明在旁道:“喛喛,太乍眼,这么艳丽的一件衣服,打算穿去什么场合?女人可要恨死你了。”
陈珊珊道:“商会的慈善晚会,你同我一起去。”
曼明道:“我可不去,灰头土脸的又没衣服,去做什么呢?”
陈珊珊看她一眼,转头对设计师道:“店里可还有现成的礼服,取几件适合我朋友的过来。”
设计师看看曼明的身材,说道:“这位小姐身材高佻,皮肤白皙,适合长款礼服,不过近年来外国人反倒喜欢穿中式旗袍,之前怕陈小姐不喜欢,我们今天特地带了几件别的衣服,有一件黑色丝绒古典小立领仿旗袍款的长裙,可以让这位小姐试试。”
曼明连连摆手,“珊珊,你别扯上我。”
珊珊硬拉住她,拿过衣服塞到她手里,连人推到帘子后面,“你整天在家闷着,出去散散心,见识见识也好。”
“我们家你是知道的。”
“赵家规矩再严,也不能管着这些必要的应酬罢?你瞧瞧人家别的太太都还打打麻将,你什么都不做,就是把自己关在楼上,你才二十岁,看上去跟四十岁一样。”
“我真有那么老吗?”曼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转头去看镜子,她今天出门特意化了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