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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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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两个班,分高一(甲)和高一(乙)。碰巧,存扣和秀平又分在了一个班,高一(乙)。

排位置时两人稍微使了点技巧,成了前后排。秀平在前,屁股后头就是存扣。第一次离开家到外面上学,人生地不熟的,两个人感情上就更加的依恋,这是很自然的。

今年的新生,吴窑本镇走读的并不多,每班十几个而已。主要是外面考来的学生。特别是男生多。于是女生住进了宿舍大院,男生宿舍用上了高一(乙)西隔壁的一间空教室,能搁好多床。

双层床,睡四个人。自由组合。存扣个子大,正好配了一个叫王树宝的小个儿男生。这王树宝长得蛮可爱,大眼睛,小圆脸,手小而白,握在手上很绵软,爱笑,说话的声音有些娇憨,女气得很,以至于秀平来宿舍找存扣看到他俩坐在一起时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又重找了女朋友呢!”以后秀平曾跟存扣这么打趣过。

秀平是来找存扣帮她升帐子的。她也是上床。女生上床一个人睡,下床则安排两个。秀平带的几根细竹子很长,还有点弯,不好绑。几个女生帮她弄了一气,总是不成形,歪歪扭扭的。下床的女生只要把帐子的四个角往顶角上一扎就成了,很简单。先到的女生往往选择下床。这和男生不同,男生为争上床弄得面红耳赤的都有。

存扣跟着秀平进了女生院子,看见水泥柱之间的钢丝上晒着女生花花绿绿的衣物,就忽然有些闭气,心里紧张。秀平看出来了,就说:“别慌,不要紧,我就说你是我表弟。”

一跨进秀平的宿舍,存扣就强烈地感到女生和男生真的大不一样,宿舍里扫得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都叠得四角崭方的,像块豆腐;衣物、小箱子还有梳子雪花膏书籍,都顺得有条有理,摆放得很科学,充分利用了空间。同室的女生都在,正分享着一个女生带来的炒南瓜子,满屋子好闻的瓜子香味儿。她们来自不同的村庄,现在一起成了室友,这些女孩子都十分兴奋,每个人都很友好,相见恨晚的样子。她们互相吃着各人从家里带的小吃食,嘻嘻哈哈地说笑,其实就是在相互沟通和熟悉着。突然看见秀平进来了,后边跟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大家一下子都不讲话了,拿眼睛瞅他俩。只有那个叫阿香的小巧丰满的女生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秀平说:“这是我表弟,叫丁存扣,跟我们一个班。”

看同伴们那些脸上的眼睛锥子样的都往存扣身上招呼,秀平“扑哧”一笑:“咋了?没看过男生啊?我表弟会害羞呢。”

这一说不打紧,女生们都笑开了。存扣脸一下子成了一块红布,赶紧踩着床柱上的榫头,身子一蹿上去了。他想赶快帮秀平把帐子升了,离开这个让人心慌的女儿国。

存扣把那几根细竹拿手上掂掂,眉头皱皱,放下了,朝屋顶望望,想了想,在床上拾起几根绳头儿,把帐子四角扎了,踮起脚把它们系在屋顶的桁条上,不到五分钟,一顶帐子就紧绷绷四方方地升起来了。

女生们都欢呼起来,对秀平说你表弟真聪明呀。秀平脸上高兴得亮堂堂的,拿手巾替存扣擦脸,存扣不要,就想往外走。这时,那个小女生阿香已从她的床底下把一盆清水端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你洗把脸呀”,仰着头,两只眼睛热切地看着他。

存扣只好洗脸。是条新手巾,毛茸茸的,擦在脸上很舒服。刚洗完,就有人从旁边递来了雪花膏和梳子。存扣连忙说:“我,我不搽香的。”只用梳子把有些淋湿的头发稍微向上和两边梳了几下。他本来在这地方就有些腼腆,刚才升帐子又使了力,脸上红扑扑的,洗了脸梳了头便更显得英气逼人,看得女生们都有些发痴。“真像郭凯敏。”一个女生喃喃道。

存扣拔脚要走,秀平说我送送你,存扣说不用,秀平还是跟他走出了宿舍。后面传来了那帮女生的嬉笑声。

秀平跟着存扣走,两个人都不吭声。还是秀平先说话了:“唉,不该叫你来的。”存扣就说:“我不来你弄得起来吗?可不好弄。”

秀平就说:“你没见那些女生看你那样儿,好像要把你吃下去似的。”她又笑着说,“考上高中的女生都是好佬,你可别被她们抢走啊。”

“你说啥呀。”存扣白了她一眼,“我是来上高中的,我理这些女生干什么。——你别多想了。”

“是哩是哩,我多想了我多想了。”秀平脸上像放了花,忙笑着跟着存扣说,“我上门口买油饼给你吃。”

“不要,我又不饿。你回吧,我上操场上打会儿篮球去。”撒开步子小跑着离去了。

秀平站在一棵紫薇下面,盯着存扣远去的背影,站了很久。

《吴窑》第一章2

开学才两个礼拜,存扣和秀平就在高一(乙)班这新的集体引起了注目。这两个人简直是班上的金童玉女,一样的俊俏,一样的成绩优秀,一样的体育积极分子。他俩班内班外经常在一起,头碰头地研究习题,一前一后地在操场上散步。有时他们还会相约着去镇子老街上品尝一碗虾仔馄饨,亲亲热热的,活像一对小恋人的模样。这在校园里就显得非常醒目。但班上没有丝毫的非议,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俩是表姐弟,是亲戚,从小在一起的,很正常。只是无端的有些羡慕。

有时候他们自己想了也发笑,就因为避免尴尬,秀平撒的那句谎,却被大家都信以为真了,两个人的“正常生活”就有了一道绝妙的安全屏障,把老师们都瞒过去了哩。班主任徐桂林就曾对他俩说:“不错啊,你们顾庄中学培养了一对好姐弟啊。”

秀平就调侃存扣:“想不到上了高中我倒多出一个小表弟来了。”

存扣说:“我比你小,你本来就是我姐嘛。”

秀平就不吱声。存扣拿眼看她,发现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就问:“你怎么啦?”秀平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地盯着存扣,轻声说:“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

存扣“噢”了一声,心里很感动,心想我们何止是姐弟呀,轻声对她说:“我们两个这样好,我也很高兴。——你呀,有时候真像个孩子。”

“哦!”秀平就叫起来,“我就想做孩子!我就想做你妹妹!”

“喔,妹妹。”存扣果然叫她一声。

“死相哦!充老哦!”秀平见存扣真的喊她妹妹,攥起拳头作势要打他。两个人哈哈大笑,他们感到很快乐。

存扣和秀平被选为了班干部。存扣当副班长,秀平是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

《吴窑》第一章3

这天,班上开语文教研课,来了一帮领导和老师来听,在教室后面坐成一长溜儿,非常郑重的样子。徐桂林老师是个老语文教师,最擅长古文,因此他就跳过几篇课文,把后面白居易的《琵琶行》调到前面来讲。这样也许更便于他在课上纵横捭阖,引经据典,淋漓尽致地展现他的教学功力和风采。

高中教师果然不同一般,徐老师示意起立的同学坐下后,转过身,粉笔在黑板上“吱溜溜”一阵响,“琵琶行”三个漂亮的行楷字应手而出。接着,他介绍了作者的生平和产生这首诗歌的时代背景,着重强调了这首长诗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地位和影响。他语速很快,却条理清楚,一下子让同学们对作者和这首诗歌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存扣就想,这真是一种高层次的教学技巧。以前在初中上语文课,一上来,老师总喜欢先讲生字词,讲字词的笔画和拼音,然后老师领读,学生跟读,读过若干遍后再让大家用小纸条默写,然后互相改。课文还没讲呢,就弄得大家索然无味了。不像徐老师,叫大家预习时自己查工具书解决课文的生字词,一上课就切入正题,真是干净利落。存扣喜欢这样上语文课,他不喜欢老师一百个不放心,什么都要面面俱到。

接下来,徐老师要找两个同学朗读一下课文,正好检验一下大家的预习效果。生字很多,又是古文,倘事先不好好准备一下,想把它顺顺畅畅读下来是不容易的。徐老师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存扣那镇定而热切的目光,他示意:“先请丁存扣同学朗读序言和一二两个自然段。”

存扣当即站起,捧着课本朗读起来。他的声音内敛而富有张力,浑厚中带有一种成熟的磁性,才读了几句,连听课的老师在内的五六十个人的教室里一片肃然,大家很快就被存扣的声音带到了唐朝时那个月白风清之夜,仿佛好像不是在听一个学生朗读,而是在聆听着贬谪江西的白居易本人那伤感失意压抑的心声。古人的语言在存扣声音的演绎下营造了一种特殊的情境,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徐老师微张着嘴巴,望着存扣那肃穆中带着稚气的青春的脸庞,又惊又喜,等存扣缓慢而凝重地读完最后“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这一句时,他不禁脱口喊出一个“好”字。这个“好”可能有两层意思,一是存扣读到此处可以结束了,另一种意思却是不自禁地失声赞赏。但是——

但是存扣好像没听到似的,竟一顺气往下读去,把这六百一十六言读得柔肠百转高潮迭起伤感迷离,一种悲剧之美氤氲在教室里每一个师生的心中。完了,教室里仍是一片沉寂。过了几秒钟,热烈的掌声潮水般响起。掌声中的存扣仍像一个石雕站着,他还没有从诗歌的情境中走出,直到旁边的同学用手拽他,他才如梦方醒,慌忙坐下。心里便有点惴惴:老师叫读一半的,我怎么就把它全读了呀。

其实,前几天老师通知要讲这节示范课后,存扣就已经在学校围墙外面,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朗诵这篇千古绝唱。读着,感动着,他感到他和白居易当时的心意都相通了,他完全理解了这位古人——虽然时间相隔了上千年!所以在这节课上也是机缘巧合,老师正好喊到他读,一下子又把他拉进了古诗那凄美的悲剧氛围中。

存扣的精彩朗读调动了师生们情绪的投入,这堂公开课上得十分成功,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课后,听课的领导和老师聚上来看存扣,和他说话,表扬他读得好。同学们都笑眯眯地看着他。秀平站在人圈外面看着,脸上兴奋得嫣红一片,倒好像是她得到荣光似的。

《吴窑》第一章4(1)

吴窑中学是全县十六所完中里的体育强校。学校有专门的运动队,每次县比赛都在前三名之列,年年都有几个学生考上体育院校。这在远近是很有名气的,也给那些学习成绩比较差而爱好体育的学生打开了另一扇希望之门。

学校运动队的队长是高三(甲)的蔡国栋。说是在上高三,其实论其资格应该是“高五”“高六”了,因为他已“回炉”重读好几次了。他有个同学都已从扬州教育学院毕业重新回到吴窑中学工作拿工资了,他还呆在这学校里上学、训练。年复一年,每年总是考个二百来分的文化水平。他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了。他的体育年年过关。存扣看过他几次训练,一百米总在十一秒出点头;跳远时玩儿似的,只几步助跑,踏板上“扑”一声,人就在六米之外了。他练得很刻苦,有时天擦黑了还看他扛着个一百来斤的杠铃绕着田径场小碎步跑,练体力和耐力。死练,呆练。他最怕看书做习题,训练却是从不惜力的。他晒得黝黑,年龄又大些,听说他蛮滑头,可外表上倒像个憨憨厚厚的农民,在学校里有个“大男将”的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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