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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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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说。我说这个情况,不是出于无耻,不是想出卖谁,更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出于良心的本能,”望着平心静气、笑容可掬、信任地望着自己的雷环山,梁部长歇了一口气,语调变得和缓起来,“现在我们两个人在场,我说来了,你就知道我的为人。我不说,一是心里憋得慌,二是缺少一个见证人,尽管这种荒淫堕落的事简直叫人难以启齿。由于事关重大,我犹豫了好久,决定还是全部告诉调查组。

正邪自古同冰炭,我清清白白地过了一辈子,决不容许眼中有沙子存在,更不要说那些污浊的东西了。”

至此,雷环山大惑不解,看着把自己打扮成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的梁部长,不知道他嘴里还会涌出什么来。不过,他已经说出的话使雷环山产生了一丝内疚。……竟然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自己却一点都不清楚……与其说是梁部长热切而极快的低语,不如说是自己的疏忽引起的内疚,使雷环山耳根红了起来。

等到梁部长说出来,雷环山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傅梅那天连夜送了老虎之后,戏文尚未结束。虽然还是有关程家卿和傅梅之间的那档子脏事,但梁部长提供的他们两人苟且在一起的生活片断的目击材料,有很高的可信度。这个目击材料不是一般的贩夫走卒,村夫野老所提供的,而是出自官方人士之口,自然可信度更高。

……送完老虎肉,傅梅下了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梁部长没有送她下楼,他不便送她下楼。他只是来到窗口前,以空虚的目光来转移个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不是东投一瞥、西看一眼,他要寻找的是傅梅的身影,他想目送她离开。他必须专注,傅梅的身影出现了,她步态轻盈,像一朵浪花一样,漂向一辆小车。哦,暗蓝色的小车藏在黑夜阴郁的树丛中,几乎发现不了,车内跳出来一个人,傅梅和那人拥抱在一起。哦,那是个男人,看不清男人的脸。

“我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了,”梁部长神神秘秘说道,“真是太意外了,我可以断定那个男人不是傅梅的丈夫。他比傅梅的丈夫瘦得多……傅梅的丈夫我见过,是个矮壮男人,我还可以断定车内肯定不会有其他人。在那个男人突然仰起下巴把傅梅抱在怀里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会有错,我看清了……我的妈呀,那个男人是安宁的县委书记程家卿。两人钻进车里,几分钟以后,车子没有发动,两人也没有出来。他们把车停在一个死角上,燥热的夜晚暑气逼人,不会有人特意来到他们的小车旁。他们两人掉入了空调制造的清凉世界。我怕他们两人可能会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我窗口的灯光,我便把头从窗口缩了回来,并且熄了灯。又是几分钟过去,我再把头探向窗口,向楼下望时,车子不见了。车子原来停泊的地方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那辆车根本没有在那儿停留过。事后许多,我还拼命地揉自己的眼睛,我想我看见的是不是来自我的幻觉。”

梁部长还想说下去,或者发一番感慨和议论,可是电扇扇起的凉爽的风打断了他的话。电来了,风也来了。

电扇,是个摇头派,它在一分钟不知要转动多少次,你不能说它没有立场,只是它善于转向。

雷环山对梁部长说:“你再坐坐,我叫人去挑几个西瓜来。”

甜,甜的西瓜。梁部长像刚刚冲了一个凉水澡,他把身体放置在最佳位置,感受着仿若从田田的荷叶之间送来的凉风。……那是谁说过的话,裸露能使肉体清凉,坦白能使灵魂清凉。

第十七章 女人身上栽跟头

梁部长对程家卿调入南章之前的那一段工作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就像如来佛对掌心里的孙悟空的了解一样,虽不至于纤毫毕现地知悉,但基本轮廓是不会出现偏差的。

他深入地钻研了高书记的指示,做了心领神会的剪裁,裁减平庸的部分以突出优秀的部分。于是乎,程家卿从吴州的棕榈县来到了南章市所管辖的安宁县,像一个扎着五颜六色绑带的伤兵,被人误认为是披着彩带戴着勋章的英雄人物,于1992年,光彩夺目地以县长身份出现在安宁人民面前。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纸包不住火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挖出别人隐私的快感足以使任何多情人的舌头伸到地层二百米以下;二是窥破别人隐私的快感足以使任何有心人在耳朵上支起天线来。

有怎样的舌头,便有怎样的耳朵。不管怎么说,程家卿逼疯自己的妻子,夺走他人的妻子的风流逸事还是传进了安宁老百姓的耳中和安宁全体官员的心里。人们对此窃窃私语,津津乐道,议论纷纷。喝酒的时候,凭着这风流逸事的余波,又多喝了二杯;喝茶的时候,凭着这风流逸事的兴致,又多喝了两碗。

安宁的官员自有自己的判断,他们中许多人对程家卿是抱有同情心的。程家卿作为一个在女人身上摔了大跟头,走了一大段弯路的仕途中人,他的履历不能不引起他们的思考。为了一个女人,从县委书记贬为市科委主任,再从市科委主任回升到县长,然后再从县长升县委书记,一般人走这段路非十年时间不可。为了一个女人,十年不上一个台阶,这值得吗?他们一方面不得不佩服他不为权力动心、敢为美人折腰的勇气,另一方面他们对他的关系网无不刮目相看,如果同样是闹出这等事来,一般人是不可能重新得到重用的。很快,这中间想出人头地的官员包围了程家卿,县长长、县长短的,拍得程家卿莫名其妙起来。这些人还以为他的莫名其妙是讳莫若深,更加心勤嘴勤起来,把个程家卿的马屁拍得肿起老高。程家卿这才明白过来,他心想:没想到权力的魅力竟如此令人迷恋,还能够一白遮百丑呢。回想与章如月共度的那段心力交瘁、焦头烂额的时光,呵,真是令人不堪回首。她是他前一次婚姻的成功的瓦解者,又是他越过前一次婚姻障碍的奖品。

程家卿记不清自己是从哪天开始认识小仙女似的章如月的。总之,章如月这个玉洁冰清的女人令他日渐形秽而又爱不释手,她沉静的外表是一层伪装。她柔嫩的四肢和炽热的舌头使他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一阵心悸,一阵似死似仙的颤粟。

她敏捷又灵活如巧匠手中的飞梭一样的四肢!她那不倦的火焰似的炽热的舌头!'小说下载网 。。'

她四肢上的毳毛犹如醋粟上的毛,拂之生风,有着原野苦涩微甘的气息;她舌头上仿佛有一堆黄叶和红叶、有着白色斑点的叶子组成的篝火在她舌头上熊熊燃烧,程家卿就在那里化成了万劫不复的灰烬。

不知多少次,程家卿在枕边对她说:“我的小甜点心。”“我的小止痛片。”“我的安眠药。”有一段时间,程家卿了却公务之后,总是克制不住指向章如月的冲动。即便在工作时间,他的脑子也在游动,像三级片的电影制作人,生产一些乱七八糟的远离贞洁的狎昵的画片似乎变成了他的生活乐趣。幽会使他忘乎所以,他一见到章如月,就抑制不住地扑向她,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

山呼,海啸,地动,山摇,飓风,电闪,雷鸣,火山喷发,所有大自然的灾难,几乎同时在一起嘎嘎作响的床上尽情展现出来。最终疯狂的代价是程家卿变成了一潭死水,半天不见一声响动,也不见一丝涟漪。

程家卿疲惫不堪地起身离床时,床单上便有一大块黄色盐渍似的痕迹,勾勒出程家卿和章如月共有的爱情领地的范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棕榈县委书记程家卿与章如月私通的消息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弹,从棕榈县城正中坠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不同行业人们的谴责。如果仅仅是县委书记与某个女人私通,他们觉得那只是一桩笑话。然而县委副书记是代表了整个棕榈县形象的领袖群伦的人物,程家卿他这样做,就等于背叛了整个棕榈县人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他的行为,不同程度的侮厚了棕榈的每一位人民,罪莫大焉,程家卿凭什么要偏离他与他的妻子应该共同遵循的婚姻轨道?他们气愤。程家卿对他们的气愤一无所知,与章如月相识订交、寻欢作乐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与自己的妻子摊牌。他就像一个准备出席高级会议的下级官员,急于要擦去皮鞋上星星的干泥点。人说妻子如衣服,然而,沉浸在不宜公开、属于地下河类的爱河中的程家卿却觉得自己的妻子不仅不配作自己的衣服,甚至连自己的皮鞋也不配作……无非是皮鞋的几点干泥而已。如果自己的妻子能作一个识时务的俊杰,自己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章如月扶上县委书记太太的位置。

人死了不能复活,婚姻死亡了婚姻双方便应该立刻各奔东西,她应该明白才是,有人把程家卿理解为那种私心膨胀了便与苗条的女人进行平衡与互补的人。其实是理解错了,已过四十的程家卿官至县处级,他明白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合适的位置,在这个合适的位置上,他觉得还应该找个合适的女人按照他的观点和概念,在纷纭繁杂的人世,合适的位置和合适的女人是人生的两项硬指标。以致在他的头脑里已经萌生出一些果断的想法,尽管那还只是一团乱麻、一片混沌。自从邂逅了章如月,这想法开始具体化了。与章如月的邂逅,程家卿不认为是一场艳遇,他认为是一个进入完整人生的契机。

“合适是什么?合适是楔子入进样子,进入鞋子时不存在缝隙的那种感觉,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不合适的不和谐处我们通常体会不到,只有将它放大,我们才觉得它可笑。

譬如用一把铁锤去敲打绣花针而不是用它去敲打铁钉,这行为便是古怪而可笑的,其实细微的不合适也是非常古怪而可笑的。当一粒小石子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硌在你的鞋里,你的脚,你的腿,甚至你脸上的肌肉都会变得古怪而可笑起来。”

程家卿想将他的婚姻精微到显微镜才能发现的差异上,他提出离婚时,忽视了他的阻力。他的妻子不敢将过错归咎于程家卿,而是盲目地归咎于自己。来自自身的压力使她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全部头发,并因此导致了她的精神崩溃。程家卿尚未走进法院实施离婚行动,他的妻子就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从法庭上获得了一纸离婚证书,却赢得不光彩。不,他没有赢,他垂头丧气走出来时,活像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与一个精神病人的离婚,违背了他的初衷。

与此同时,来自舆论的压力像十万伏兵一下子从四面八方的草丛中带着武器冒出头来。程家卿躲避不及,心急如焚。他惟一的儿子也把白眼横在他通向另一次婚姻的道路上,像一只虎视眈眈的老虎。程家卿不再提他的合适理论他的那套理论连他自己都感到古怪可笑起来,谁会想到,那个小石硌在鞋里的人并不可笑,可笑的正是自己。嘁!

他对与章如月组成美好家庭的渴望,就像裹着霞光的大雾,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的逼视下,顷刻之间就要消失殆尽,而章如月含着泪水的秀丽胴体也要随雾而去。她那对睫毛上闪闪发亮的泪水叫人不忍再看。一切都像在一场雾里,一切都迈着猫的步子,轻轻地来,又轻轻地散去。莲花开罢罂粟开,一切都作昙花现,他不想连累章如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组织上并没有将他打入另册,也没有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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