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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姑姑走上前两步,冲着那些宫女小臣道:“还不速速去传膳!”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喏了一声下去了。
过了片刻早膳端了上来,却都是些素菜和粥,芳姑姑气恼道:“这边是太后用的膳食么?”孙太后摆手制止了芳姑姑,端坐早桌前慢慢进了,似乎跟前的是美味珍馐,一口一口,格外优雅。
江韫玉听兰筝回来禀报,晨时太后已经用了膳,知道计谋已定,便做下一步谋略。
傍晚时分,起了西风,韫玉扶着宫门轻笑:“果真是个好天气!”
待到三更时分,更人刚刚敲过梆子,突然看见西边燃起熊熊的大火,着火的地方是囚禁妃嫔的冷宫幽泉宫,宫里犯了禁的妃嫔大都在这里居住,有些位份低的白日里还要去浣衣局之类的地方做苦役,夜晚回到这里居住。
只是这几年陈景然后宫妃嫔不多,曾有几个住在冷宫里的,也都早早的香消玉殒了,如今只是空着,不知怎突然起火,那打更人见风助火势,火苗眼瞅着成了火海,急忙大声敲了梆子在宫中四处奔走呼喊:“走水了!幽泉宫走水了!!”
宫里侍卫小臣急忙都匆匆赶往此处,却发现幽泉宫的院子里原本放着储了水以备走水时用的两个大缸因宫里许久没人打理已经干涸,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水,见了底,生满青苔,腥臭不堪。
时间紧急,不容人细想,宫里能发动的人手都被吆喝来,提了各宫的水桶打水灭火,怎奈近几日天气干燥,眼瞅着火苗舔了半边天空,依旧是不能使之稍减。因火势太大,岳明渊正在御书房翻阅奏折也被惊扰,带着黑公公等几个近臣远远的观望。
突然肩头一沉,江韫玉不知何时过来,轻轻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在他的肩上。岳明渊微微一笑,握住了韫玉的手。火光映照了两人的瞳孔,竟是各有隐忧。
一直到了接近五更天,那火势才渐渐被控制,一座宫殿已经被烧的漆黑一片,只剩断壁残垣,到处都是黑焦的泥瓦。
过了片刻,有浑身漆黑连着脸面都看不出的侍卫上前跪拜:“圣上,大火已被扑灭,只剩这宫殿里似乎烧死了人,臣等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岳明渊只觉得韫玉的手在他的手中抖动了一下,只当是受了惊吓,便给她一个暖心的笑,“韫玉莫担心,有孤在你身边!”说完岳明渊便松开韫玉的手欲上前查探,走了没几步,韫玉突然子后方急促跑来,一把扯住岳明渊的袖子高声惊呼:“危险!”
说完便见只剩几根粗大柱子支撑的幽泉宫轰然坍塌!灰黑的粉末带着灼热的烟火扑了岳明渊和韫玉一脸。
岳明渊心里也是一惊。沉了片刻复拉着韫玉的手退了回去。派了一位姑姑去查看,那位姑姑看了片刻,惊呼道:“这里有两个人的法身!是德妃和小皇子!”
第66章 华山一条路
岳明渊神色微微一震,夺步上前道:“为何德妃和陈氏长子在此?!”这一声质问在空旷的焦土之上回荡。众人簌簌跪了一地,终无一言。
江韫玉走到岳明渊的面前,一把拔下梅花发钗,一头乌丝顿时流泻身后,丝丝发缕迎风飘散,沐浴着一身晨光俯身款款向岳明渊叩首,“臣妾前来请罪,请圣上责罚!”
岳明渊道:“梓童何出此言?”江韫玉道:“前几日里因德妃心存不敬,以下犯上,曾被臣妾下旨掳去封号,遣送出宫。因陈臻远一直在德妃宫中抚养,臣妾自觉如此责罚不妥,便又改了成命,将德妃遣送幽泉宫,白日里去汤池做苦役,故此德妃与陈臻远才遭此横祸。只是这幽泉宫因何走水,臣妾着实不知!”
岳明渊看着散发请罪的江韫玉,依旧是那年如花的美貌,初生的朝阳给她的乌发镀上金色光光,恍如瑶池仙子一般,一刹那间有微微的失神。但旋即收转了心思,问那个姑姑:“你如何识得是德妃与陈臻远?”那个姑姑也不顾腌臜,自那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烧的焦黑的尸体里翻弄半响,取出一件物品,恭敬递上说:“这个金锁是小皇子一直挂着的,虽有些变形了,却是御赐物品无疑!”
岳明渊半信半疑的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韫玉,问:“汤池宫宫人何在!”接着就有一个姑姑出来跪拜道:“汤池宫掌事易晴见过皇上!”
岳明渊问:“德妃可有在你宫里做事?”易晴恭敬的答:“这几日的确在奴婢宫里做事,只是奴婢不敢给德妃娘娘过于辛苦的活,只让德妃娘娘管了汤池宫仓库的钥匙,每日洒扫一遍即可,如有来领用物品的,只需在账目上登记一笔即可!”
听了此言,岳明渊眼睛微微眯起,将那烧的变形的金项圈递给黑公公道:“你速速拿着此物,让太后过目!速去速回!”黑公公喏了一句便领旨去了。
只需一盏茶的功夫,黑公公回来,在岳明渊面前回禀了说:“太后一件此物便昏厥过去,芳姑姑掐着人中方醒转过来,随即便大哭大叫,还说些对皇后不恭敬的话。。。。。”末尾这句,说的便有些吞吞吐吐。
岳明渊说:“但说无妨!”黑公公说:“太后道“昨日皇后去宫中大闹,说皇孙生死不明,正是皇后害死了皇孙!”顿了一顿说:“太后还说,等着看皇后的下场!”
四周寂静无声。这一字一句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无不将头伏的更低,在宫里,事情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
半响听见岳明渊道:“着刑部速速查明幽泉宫为何走水!这种诬陷皇后的言语,要孤听见,斩!”
说完扶起韫玉,携手离去了。
入静皎月初斜,浸梨花。
江韫玉斜斜靠在床榻之上,突然呕吐不止。兰筝抚着韫玉的背,轻轻拍打。半响韫玉才止住呕吐道:“兰筝,今日里本宫好疲倦。”
兰筝轻轻的叹息,“娘娘心里的苦,奴婢知道,娘娘这几日里来夜夜在榻上辗转反侧,奴婢晓得。只是娘娘为了腹中的皇子,如今也只得强忍了!”
韫玉点头,轻声问兰筝:“你可曾厚赏了替德妃死的宫女家人?”兰筝说:“五十两黄金足够置产置地了!”韫玉默然片刻道:“如此害人性命之事,我真是不忍心做,改日修一封书,让我爹爹替我去大相国寺给这个姑娘供奉一盏长明灯,如此我心里才好受一些。只是此刻凶险,若非这等下策,我等都保不了性命,这个德妃娘家带来的奴婢怕也是难逃一劫!”
兰筝叹息:“宫里头这些事情多了去了,娘娘不过与世无争惯了,又是心肠善的,只是事到如今,莫说我们这些奴才,娘娘身后还有相爷、德妃、小皇子、帝姬、太后等人的性命,娘娘你只能向前,断断没有退路了啊!”
韫玉听了此言,一合眼睛,悲伤难耐,忍了许久的两行清泪汹涌而落。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莫说一座小小的皇城,就算是镜离国,就算是天下,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有谁能道的清明?
泪眼朦胧中,似乎看见多年以前,亦是这个温暖的春节,那濛濛桃花春雨之中,有个青衣的男子,沾了片片桃花,向她恭敬的拱手行礼道:“小生必会护小姐周全。”
刹那。
须臾。
永恒。
那人早已天人永隔,如今却是他的哥哥,与她有过文定之礼的男子,生生将她逼迫到这种境地,生死绝境,万丈悬崖。
我们都比想象中的自己要脆弱。
片刻韫玉方止住眼泪,即使这般的悲痛,即使眼泪流成一条河,竟连哭出声的权利都没有。
突然听见菊颂挑了帘子进了寝宫来报:“娘娘,圣上驾到!”
韫玉红着眼道:“就说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先行睡了!”
说完便向床榻内侧倒去,扯了一副锦被盖住身子,轻轻阖了眼,擦拭去最后一滴泪水。
片刻却有一只冰凉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韫玉鼻子一酸,却强忍住了,依旧装成熟睡的样子,悄无声息。
那个男子问道:“皇后娘娘凤体不适,可有着太医看过!”
兰筝上前两步,冷静的答:“回皇上的话,娘娘只是来了葵水,略感不适,才早早歇息了,因此不曾请过太医。”
韫玉只听身后之人一声长长叹息,随后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兰筝菊颂喏了一声便都下去了。
半响,听到那个男子幽幽的说道:“韫玉,你莫怪我,只是我在这宫里时日尚浅,还有些事情不能处理妥当,只得处处提防,多加小心。只是我心里,却是一直有你的!”
听了这话,韫玉的眼泪顿时又涌上来,硬逼着自己生生的没有流出来,身子亦一动不动,一如熟睡一般呼吸深沉。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身后一凉,便听见珠帘响动的声音。过了片刻韫玉方才起身看了一眼,确定是岳明渊离去了。
韫玉方松了一口气,借着窗外皎洁月光突然发现枕边多了一朵珠花,取过来一看,正是只韫玉入宫之后,回家省亲,逢岳明渊贺竹枝新婚,恰巧拾到自韫玉头上滚落的那朵珠花。
第67章 只是当年已惘然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芳亭好,春~色染就一园香,日光忽西落,绿荫生静菡。
白日里下了些牛毛细雨,下午初晴,韫玉和齐姜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了,兰筝给两人仔细的铺了丝棉的坐垫,以免浸了凉气。
桌上摆了四时八果,韫玉却无心品尝。给兰筝说:“突然这会想吃茯苓糕了,你去御膳房里说道一声!”兰筝福了一下便径直去了。
韫玉让几个随着的宫婢远远的站了,随后给齐姜仔细的说了一下这几日的进展。
待说到那朵珠花,韫玉忍不住有些哽咽。齐姜轻轻抚了她的背两下,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了,倒是应当暗自庆幸,既然他给你说了现在宫中根基不稳,只得处处小心,多加防范,说明他到底还是信了你,我们这个计谋,第一关是过了。德妃和小皇子如今安好,足矣。”
韫玉取了帕子擦了一下眼泪,道:“他让郭黑拿了那项圈去试探太后的反应,分明就是对我不信任!也罢!本来我已经心若古井水,他那般待我,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他留着那朵珠花做什么?”
齐姜正色道:“他是对你有情义,可是说到底,还是有限,你莫难过了。”一边递了一杯茶给韫玉,韫玉接了,大饮了一口。这般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齐姜微微一笑,给韫玉说:“你给太后传信的法子,是如何想出来的!”韫玉楞了一下,不欲多说,给齐姜回报清浅一笑,“一个故人,曾经用过这个办法与我传递书信,我正愁着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太后在我刚入宫时,曾赏赐了一副古画,便借了这个法子一用。”
齐姜听了,道了一声:“巧妙!”接着又问:“那小皇子的尸身,你倒是用什么来瞒过去的?”韫玉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半响在齐姜耳边轻声说了,齐姜面色一惊,旋即哈哈的大笑:“用狸猫!亏你想的出来!”
两人笑了半响,齐姜说:“如今你倒时比我的谋略还多一些!”接着叹气:“我还记得当初教你之时,你那时不过十二岁,扎了两只总角,虽格外聪慧,但是心思纯善。”韫玉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神色甜美,“那时我总是毛毛躁躁,每次跌碎了东西,都是师傅替我在父亲面前圆谎!”
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两个聪慧敏感的女子,越过十几岁年龄的鸿沟,一同渡过三年相互陪伴的岁月。
齐姜对于韫玉来说,亦师亦友亦亲,这个女子曾以自己宽广的视野、博广的学识、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