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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琴,一边看书……”
胤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低叹了一声: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话语间总是在回避着他的话中隐含的正题。他不怕等待,只是怕等到最后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别太累了。”见她点头,掀帘子出了屋去。寤生走到窗前,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不快乐,她知道。
很久没有去想将来会如何,是因为害怕去想,害怕自己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害怕最终会伤他至深。可是如此拖延不给他答复,只会令他越来越不快乐。
那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座天平,一边放着胤禛这个名字,另一边却放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他的快乐。
或许,早点狠下心来抉择,是对他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回到最初的寤生和胤禛,她做她的宫女,他做他的皇子,没有纠缠,没有交集。这样,是不是就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是痛一下,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然后心中的伤口终是会愈合。
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谁会是谁的一辈子。他和她爱已至此,人生早已无憾。
于是放下茶杯,开始收拾东西。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能装的都装在一起。
只是心中似乎被什么绞住,纠缠地钝痛,连呼吸都跟着困难。她捂住胸口喘息了一会儿,稍觉缓解,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过了好几日,这天下午得了闲,正巧在内右门附近遇到阿福,忙唤了他一声,让他稍等,自己回去取了那个包袱来塞进他怀里。
“姑娘,这么一大包东西是什么?”阿福疑惑地问。
寤生淡淡一笑:“给四爷的。你别打开,给四爷拿去,他一看就会全明白的。”
阿福应了一声,抱着包袱往南三所的方向去了。想来胤禛大概在胤祥那里。寤生望着阿福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空荡起来,仿佛突然之间什么也不剩了。咬咬唇,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日暮将临,寤生早早洗浴完,栓了门,呆呆地在桌边枯坐了半晌,才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做起来。
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无端的颤抖,好几次针下都走偏了,针脚也不细密,还扎了自己的手。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女红,熄了灯,扑倒在了床上。
“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竟被一脚踹开。她吓得翻身坐起,就见一个黑影摔了帘子进来,接着只听见“啪!”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了桌上。然后衣领就被揪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寒光湛湛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粗重的喘息声很显然是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盛怒。很久很久过去,她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就被紧紧拥进怀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胤禛的声音低沉沙哑。
寤生暗自攥紧了拳,压抑着心中的纷乱繁复,笑了笑,一派轻松地道:“突然不想爱了。觉得没有意思。总的说来,就是我不相信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你。再说,事实上也没有怎么爱过你,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还是撩开手吧,反正大家都年轻,就当玩了一回。”
“……”
耳畔的呼吸声又逐渐加重,身上被他的手臂硌得生疼,只是这些却全然没有心中袭来的痛意尖刺猛烈。她闭了闭眼,仍努力笑着:“四爷回去吧,今后就莫要再来了。”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一厢情愿?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抱过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哪一个不比你强?你说的不错,不过是玩玩,我也正好腻了,从今往后就撩开手吧。”他将她狠狠推开,站起身,昏暗的光线下正好瞥见桌上的东西,冷笑了一声,“这些东西你不想要了扔掉即可。爷送出去的,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甩手出去了。
寤生愣怔了许久,慢慢滑进被子里。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果真从来就没有过识人之明,原来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曾看透过……
心中空空如也,连痛也不剩了,只有无尽的麻木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爬行蔓延。
明天,还是找人来修一下门吧……这是她至此唯一算是清楚的认知……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灯下,帝王批阅完当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李德全躬身进来,将冷掉的茶盏换下,奉上一碗刚沏的淡淡的普洱。
迟疑了一下,李德全微微抬眉,低声道:“皇上,听说四阿哥跟寤生姑娘闹起来了……”
“嗯?”康熙抿了一口茶,声音轻描淡写,“闹什么?”
“……小六子跟奴才说,他看见四阿哥拎着一包东西怒气冲冲的去找寤生姑娘……好像是俩人要撩开手……”
康熙微怔,随即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年轻人嘛,多闹腾一下有好处,可以释放过剩的精力,有益健康。”
李德全脑后降下三根黑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垂眉顿首:“皇上,寤生姑娘住的正屋的门,好像坏了……”
“明儿让人去修,多大点儿事?”
“是。”
第54章欠个解释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的比去年要早许多,寤生打开门,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想起来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
已经一个月过去,除了去乾清宫奉茶有时会打个照面外,其他时候都不曾遇见过。即使撞面,俩人也几乎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心照不宣的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心中始终是空荡的,即使每天睡前都会鼓励自己要学会忘记,但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想这是正常的,毕竟无论他如何看她,她对他的心意并未有改变过,突然不在一起了,最初总会有一些不习惯,慢慢也会好起来的。
爱情不能当饭吃。所以这一个月来她每天依然勤勤恳恳地做事,没有出过一丝纰漏。她想起有一次遇到十三胤祥,少年盯着她瞅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心真狠。”
她不置可否地低眉,对少年福了福身,然后默然告退。
甩甩头,抛开脑中有些凌乱的思绪,锁上门去了清茶房。
康熙御门听政结束,召皇子、大臣们去暖阁议事。寤生依然稳稳端着托盘进去上茶,然后低头退出,暖阁门关上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有些严重的咳嗽,她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康熙瞥了一眼捂住嘴咳嗽的儿子,“老四,太医看过了吗?”
胤禛点点头,好容易压抑住,缓了一口气,“回皇阿玛,看过了。只是有些伤风而已,并不碍事。”
康熙颔首:“平常多留心,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见他点头应允,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放回到正题上来。
等到里面的人议完事陆陆续续的出来,寤生进去收拾了茶碗,然后又为康熙重新沏了一碗滚滚的普洱。
康熙在一堆奏折中抬头看了看她,微微蹙眉:“怎么穿这么薄?回去把鹤氅穿上,大红色羽缎白狐皮的那件——朕喜欢看你穿那件。”
“是。”寤生淡淡一笑,行礼退了出去。
回屋去换上鹤氅,歇息了一会儿,便复又往清茶房去。
“哎哟喂,怎么一转眼又找不着人了……”大冬天的都穿得厚实,御膳房总管常公公看起来就越发像个硕大的饭团儿了,一眼瞧见她来,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没好气地把手中的食盒塞进她怀里,“德主子身上不好,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燕窝粥,让你送去呢……真是的,一有正经事儿就没影儿了!”
寤生忍着笑,将食盒拎在手上,“知道了,寤生这就送去。”
还未走到永和宫,穿过一个角门,抬眸就见前方不远处斜对面的另一个角门里出来一人,转眸间也看见了她。
“十四爷吉祥。”寤生走到近前行了一礼。
“这是往哪里去?”少年笑着问。
“德主子身上不好,皇上让御膳房的人做了燕窝粥,寤生这就送过去。”
少年唇边的笑容更耀眼了几分:“正好我也要过去瞧瞧额娘,咱们一起吧。”
于是两人微微错开一步,一前一后的往永和宫去。边走边随便说着话。少年暗自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一袭大红的鹤氅更衬出她晶莹雪白的肤色,越发显得秀美俏丽,宛若那初开的傲雪红梅,不禁赞叹出声:“阿兰穿红的真好看。”
寤生双颊微红,笑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穿红的么?”少年裹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白狐裘,面若皎月,色如春花,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雍容隽秀。
十四双颊顿时绯红,心中却是欢喜,嘿嘿一笑,忙岔开话题,“我来帮你拎吧。”
寤生摇头:“不用劳动十四爷,又不重。”
两人一路行过,宛若盛雪淡日下一缕温柔的暖风,轻轻卷起飘洒而落的雪花。半路上有扫雪的宫人远远瞅见,慌忙停下低头躬身退至一旁,待二人走过,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竟连扫帚也忘了拾。
常听人说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如今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宫人正暗自感叹,忽觉脊背一寒。转过头,正对上四爷冷冽的眸子,惊惶间忙伏地跪下,额头磕在雪地上,吓出一身冷汗。直到脚步声越行越远,才颤巍巍地抬起头,看那身裹一袭玄色黑狐裘衣的挺拔男子往刚才那两人所行的方向去了。
寤生同十四刚到永和宫正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心中不免一跳,低眉退到一旁:“四爷吉祥。”
“四哥也是去看额娘?”十四望向来人。
胤禛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并未多看二人一眼,径自往前去了。
半晌,十四回头对寤生道:“走吧。”
寤生点点头,跟着十四到了德妃常居的暖阁。宫女早进去通报了一声,这会儿为他们打起帘子。进了屋,就见德妃偎在炕上,身上盖着薄毯,那人已经宽了狐裘坐在德妃下手,同德妃正说话。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行了一礼,自己解了裘衣递给一旁的宫女,在胤禛对面的椅上坐下了。
寤生这才上前行礼,将来意说了,宫女忙接过食盒。德妃笑着道:“快给姑娘看座,上茶。”
也不过略坐了坐,转诉了康熙口谕,便起身告辞。德妃也不便强留,让跟前伺候的宫女送她出去。出屋走了没两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接着是带了点沙哑的磁性声音:“额娘且歇着……咳咳……儿子不能再过了病气来……咳咳咳……就先告辞了。”
“瞧瞧咱母子病到一块儿去了……天寒,你也保重,少操心劳累的。还有,今儿是你的生辰,既然病着,就莫要喝酒了。”
“是,谢额娘提醒。额娘早点歇着,儿子就先告退了。”
寤生听得心中“突突”直跳,顿时有些不安:那家伙不是一向身体强壮么?怎么还会病成这样?脚下便不由停住,转过头望向不远处从暖阁里出来的人。
胤禛虽也走这边回廊,却仿佛并未看见她,与她擦身而过,往前面去了,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寤生怔怔地看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心脏似乎突然复苏一般剧痛起来。她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心神,慢慢往前走。
去御膳房回了差事,就领命回去歇着了。康熙最近国事越加繁忙,再加之天冷,想着她的体寒之症,总怕她冻着,因此自入冬以来每天都让她早早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