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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带我回家-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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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呸,真是晦气。”他连推带搡的赶我走,我自然不依。想来自己本是灵山脚一逍遥小妖,就算法力不济也不曾受过这委屈!当下便捏了拳,却又想起自己如今法力全无,真要动手兴许我连他都打不过!便只能强咽了这口气,任由他将我推出门。

只是他这一下实在推得狠,我脚步未踩实台阶,当下便身子一歪,重重的扑跌在雪地上,地上雪很厚,也不知积了多久?我这一跤跌下去,正将头脸埋住,冰冷的雪便往我鼻子、口中钻,那种冰冷却令我格外清醒!索性将自己整个沉入这厚厚雪中,令寒气钻进我浑身每一处。

虽不比溺水,但在雪中溺住的滋味也不好受!那种呼吸被阻断、随时都会死去的感觉令我神思恍惚。

翻转身子,就这般仰躺在雪中,我抬脸瞧天,天灰蒙蒙的,大日头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只余这一天一地的冰冷。

四周逐渐有了嘁嘁喳喳的议论音儿,我知必然围了不少人!兴许他们正为就要冻死的疯子是谁而争论,兴许还会有一两个心软的,叹一声世道炎凉,但也仅此而已!不会真的有谁为了个疯子伤心。

可这些,与我有关么?!

我只是瞪眼瞧那灰蒙蒙的天,瞧得久了,那灰蒙蒙便逐渐起了变化,有一线澄蓝缓缓的、缓缓的撕开这灰色一角,似扯开的幕布,倏忽间蓝便代替了灰。

澄蓝的苍穹上几朵云卷云舒,灵山脚那条河清澈见底,我爬上大榆树踩着枝杈翘首往山尖尖上望。

有时会因瞧得太入神,而忘了脚下踩的不是实地,随着咔嚓脆响跌下树来崴了脚。

四妹每每都会笑话我为了贪嘴吃竟不怕死,但她哪知那山尖尖上有我日思夜想的人……

有一只手伸过来,就停在我头顶。

“姑娘。”有一把慈祥的、似空空老头的音在我耳旁响。

我努力睁眼,那些悠然的云卷云舒、那些令我无比怀念的日子突地烟消云散了!惶惶然顺着那手瞧,就见一把白胡子。

那白胡子生在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面上,但他却不是空空老头。

“小姑娘,大冷天别在雪中倒着。老头子这里有你需的东西,快拿去找一处暖和地方吧。”他语气和蔼,言罢便摊开掌心,内里躺着枚赤红丹丸。

“这是何?”我盯着那赤红丹丸,只觉异香扑鼻。

“你想要什么?”老人问我。

“这个就是?”

“它药力更强,老头子保证这一颗丹丸吃下去,你烦恼全消。”

他的声音里竟似乎带着无限蛊惑,我移不开眼,心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耳旁更有道音不停说:“别令他来人界受苦!吃了它,吃了它就会解脱。”我一把夺了那丹丸塞到口中,丹丸入口即溶,如烈酒入喉,一路滑进我腹内,“呼”的声在内里腾起火来。

终于解脱了!我的儿,并非为娘的不心疼你!正因心疼你才不愿你将来受尽白眼、受尽欺凌。

我明明想笑的,不知为何就流了泪。春风依旧透骨,但我却不再觉得冷。自雪地中爬出我没头没脑的走,也不知要往何处去!更不知到底哪里,才是我花锦绣的容身地儿。

这天地好大却又好小!大得包容万象生出六道,却小得连个痴儿都容不下!

一路踉踉跄跄的行,直到停住脚步,方发现正立在一间破旧祠庙前,已破烂不堪的门两旁挂对联一副,上联书: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下联书: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横批明晃晃三个大字:月老祠。

我仰头瞧,这祠庙门窗尽数破烂坏损,显然荒废已久,房檐上更是有雀儿做了窝。破破烂烂的门窗随着凛冽春风晃晃悠悠,不时发出难听呻/吟。

没头没脑撞进去,我一跤跌在那神像前,这为世间有情人牵尽姻缘的仙官如今金漆已落,便是连手臂都少了一边。

“你是仙,怎混到如此地步?”我问月老。

月老只是瞧我却不说话。

“其实我不比你好过!我明明浑浑噩噩活了那么多年,为何如今却不能?!为何我想要清醒的时候偏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却清醒?!”

月老仍瞧着我,不愿开口。

“我舍不得这孩子,也不愿伤别人的孩子。我懦弱!我唯情而已!但陆少卿是个负心人么?他只是在和花锦绣过日子,过她一直想要的日子!”

月老继续瞧我,那表情不知是嘲笑?抑或同情?!

我深吸口气,将眼角泪擦干。

“仙官您别嫌我啰嗦,昨夜将将交子迎新,所以今儿是全新日子了!花锦绣也全新了!”我朝月老像虔诚跪倒,五体投地的令自己贴合这青砖地:“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只是多个与我争的人我倒不怕!可眼下这般情形,我倒成了后来的!即便我才是真正的花锦绣,但说出了又有何意义?!难道我要令那将将蹒跚学步的幼儿没爹少娘?!”

“所以在我离开卧龙镇前,必须亲手送走腹中骨肉!”

随着话音落,我只觉腹内开始阵阵收/缩,似有只无形手,要将我万分不舍的,生生剥离。

“为娘的本该保护自己孩儿,我也知不该夺他降临人世机会!但他若来此只为受苦,倒不如早早离了我,再投生个好人家。”

这些话我不晓得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月老听!或许我只想说服自己。毕竟,如今我已没有退路。

那颗赤红丹丸,好强的药力!

汗珠子密密将额头布满,再顺着脸颊淌下,淌上脖子,淌进衣襟内里。腹内收/缩越发剧烈,有东西正伴着那一阵强过一阵的痛,逐渐下坠。

我双手捧住小腹,只觉那种痛竟比刀砍剑刺还要难过。而浑身骨头似被抻拉开来,再瞧,身下竟有了些微的红。

这红在青砖地上刺目惊心,而阵痛越发频繁剧烈,我在这难捱痛苦中意识陷入混沌,想将神魂扯出,却发现此刻压根不能离魂。

而心念方动,我浑身便被冒出的冷汗湿透,继而开始发冷。

也不知哪来的冷风,一波接着一波。即便我咬紧牙关,仍控制不住的发出上下牙叩击音。

恍恍惚惚间,似有股子熟悉味道悄然停在我身旁,接着便有双臂膀将我揽进个无比温暖的怀。

“锦绣,你为何如此痴傻!为何要打掉我们的孩子?!”那道音熟悉而又陌生!似曾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又仿佛已有千年万载不曾听见。

“陆少卿?”

没有回答,只是双臂更有力的将我拥紧。

突然间,我什么都不想知晓,只想将自己沉入这怀,自此一梦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翻了翻存稿,居然很快就到字母章了。吼吼。。。。。。

☆、日更君赐我力量

阵痛已极度频繁;我只觉腹内那只无形手正一点点将我的骨肉与身体剥离。眼前有了纷乱影像,自我与陆少卿初初相识;这一路走来或欢喜或悲泣;皆化作一柄重锤;狠狠砸上我心头。

可路是我自己选的,即便到了如今地步,这每一步都出自我本意,并无人拿刀子逼着我;为何我将大人的错;加诸在孩子身上?!

孩子明明无罪,我怎能如此残忍?!

悔意如潮水般涌起;我恨自己只因瞧见了孤零零的一具小尸,便替这孩子断定未来的路一定难行。

我更恨自己没有勇气承担起为娘的责任!这世间有多少没爹的娃娃,难不成都该胎死腹中?

于是身子抖动越发剧烈,即便背后有那样温暖的怀,仍不能令我安稳。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方扭过身子去。抬眼瞧,正迎上那双深潭般的眼。

他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似心疼,似隐忍,又似乎只是浓得化不开的情。

那一瞬间,我说不上是悲是喜。在这种时候这种境地,我俩以这种方式重逢,这上苍还真是弄人。

他唇微启,明明有话要说,却化成一声长叹。

我一把抓住他雪白衣襟,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救我的孩子!”

要命的空白到来之前,我似乎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锦绣,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仿佛只是小憩片刻,又似乎做了极长的一场黄粱梦。当我再次醒转的时候,竟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这祠庙举架极高,横梁上挂满了灰尘以及蛛网。转动目光,便可见同样破败的门窗,它们本该随着春风晃荡不停的,此刻却被关合得严严实实。

月老像已被打扫干净,就连断臂也被寻回并接上。这祠庙已与我初闯入时大有不同。

手脚无力得很,但身子却暖暖的,似正凑近篝火堆。我低头瞧,就见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纯白色,仿佛将那重叠云层摘下。而微微侧目,便发现果然身旁生着一堆火。那火光熊熊,令本寒冷残破的这方空间,充满暖意。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那样一张线条柔和的脸,此刻更显温柔。他正将手中的柴一根根投入火中,于是便不停响起“噼噼啪啪”的枯枝燃烧音。

所有的感觉都好真实,又仿佛只是我长梦未醒!

我强将目光抽/回,忆起晕倒前的一切,心底就有了点点寒意升腾。于是忙去掀开大氅,瞧身下可还有血迹。

身下也铺了厚垫子,显然在方才晕倒之时,我已被挪了地儿。于是便有些急,这样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那胎是滑了?抑或救回?!

我挣扎着要起身,陆少卿这才停下手中活计。却只是垂了眸光,良久方开口:“你醒了?”

意识到他并未直呼我的名儿,心中就一酸。倒是了,如今花锦绣在叶府,他兴许只是偶然救了个与娘子面貌相像的人。又或者,他已知晓一切却不愿与我相认。

“这位道爷,多谢您出手相救!”我仔细瞧他的表情,“只是你我男女有别,此间您还是莫停留为好。小妖不送道爷了,道爷您好走。”

我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意,但他却颔首,果真立起身来,并朝我打了个揖;“无量天尊,少卿途经此地偶遇姑娘发病,只是略施援手不足言谢。既然姑娘如今已醒转,少卿自然不该再停留。”

他闭了闭眼,两道眉紧紧蹙起,却勾嘴角做一个笑意:“姑娘,今日一别,你我后会无期!”

我是要哭的,却笑出了声,那般疯狂的大笑,连我自己都惊讶。是有多久没这般笑过了呢?是有多久,没听过他这般疏远说话了呢?!

“是么是么!你我本就萍水相逢,不过路人一场。道爷,今日一见,你我天地人间,永不相逢!”

他拧过身子,背绷紧。

我痴痴地瞧着他背影,忆起许多许多次,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就算前路难行也不曾退缩,只为了可以一生追随。

但如今呢?

腹内隐隐的,又有些痛。我手死命捂住痛处,眼睁睁瞧着那背影逐渐远离,再远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绝不停。就这样已行到门前,他缓缓回首,轻叹一声,声调低不可闻:“你,还痛么?”

“他还在么?”

“姑娘是指?”

“我的胎。”

他便沉默不语。我知他本是个善心人,断然不肯伤谁的心,哪怕那人真的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但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此刻陆少卿是认得我的!只是,他不愿相认而已。

便忆起在我痛不欲生之时,他似曾唤我“锦绣。”但细细追究,我又不敢确定。于是就故作洒脱,道:“没了好。倒是解脱。”

他明显怔住,踌躇了半响终于问我:“可你不是?”

“求你救我的胎?”

我笑,道:“但这世上随心遂愿的事太少。曾听人言‘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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