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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忍不住皱了眉,看看满是蛛网灰尘的屋子,有心不入,可转念想想那堆被自己撕烂的破布和只着底裤的赵毓暄,只好闷闷地叹了口气,捂着嘴进了屋。
屋内一应器物齐全,藤椅,茶几,书架,矮榻,依稀可见雅致风情。想来原先的主人,也是一个风雅之人。
视线从那些陈设中一一掠过,最终留在了床头那三只叠在一起的大木柜上。
“主人家,我也是出于无奈,来借一身衣衫,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阿莲朝着柜子鞠了个躬,嘴里不停地念着“得罪”“失礼”之类的,伸手去开当中那个柜子。
柜门上的铜锁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早已斑驳,轻轻一拉,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挥手在鼻子边掸了掸扬起的灰尘,阿莲转过头看去。偌大的木柜里只有三样东西:一身黑色的衣服,一条血红的鞭子,一根青色玉簪。
玉簪通体晶莹,簪身上隐隐有着红色的细线,虽是最简单的样式,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致大气。
阿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伸手抓起簪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又拿起那条鞭子。鞭子刚一入手,她便感觉到一股寒意直刷刷地往手心冒,那感觉,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进解剖实验室时,楼道里阴凉的风往脖子里钻一般。
这鞭子有古怪!
阿莲用力地点了点头,给它下了这么个定义,便将注意力放到那身黑衣服上。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估计得被阿莲气得吐血: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九的赤血蛇鞭竟然只得了这么个评价,也不知是说百晓生眼睛花了,还是怪她眼界太高。
两手提着那件黑衣,前后左右地翻看了两遍,阿莲煞有其事地赞叹道:“布料坚韧有弹性,不易撕破钩裂,又是这个颜色。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夜行衣吧?”说着,又拿到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脸顿时苦了下来,“难道叫他穿这身女式的,那我还不被一掌拍死?”
将衣服丢开,她抬起头,灼灼地看向上面那个柜子。那柜子没有上锁,直接打开了一看,阿莲忍不住笑了起来:满满一柜的衣服,红白黑蓝,琳琅满目。
挑哪件呢?
取了一身明紫的。阿莲歪头想了想,又因着自己的喜好抽出一件浅蓝泛青的,把衣服搭在臂弯上,刚要关上柜子离开,眼睛突然票到了衣服堆里露出的一抹水色,泛着水波的碧,又似缠着云烟的迷离,那种寥寥空幽的感觉,让她的心轻轻颤了颤,莫名地生出一种迷恋中夹杂着怜惜的异样感觉。
慢慢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那身水色从衣堆里取出,温凉的触觉,就像是那满是蓝莲的池水,摸了摸手里的袍子,眉眼含笑地低喃道:“就这件了。”
说着,便将那身浅蓝泛青的放了回去,随便关上了柜子。
刚抬步往外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好奇地回过头去,阿莲忍不住呀了一声,最底下那只柜子竟然应声打开,更让她惊讶的是,第三只柜子里除了一张薄薄的小笺,竟然空荡荡的再无他物。
那是……信?
阿莲又掉过头去,双手拿起那张泛黄的纸笺,刚看了头一句,就被结结实实怔在了那里:小家伙,你还真是好运,竟然能看到老夫的信!
“这个人口气也忒大了点吧。”阿莲嘀咕了一句,继续往下看去。这一看,她才知道,刚才那个开场白,还真是小儿科了。
书信通篇狠狠回忆了一番这个叫夜啸天的光辉灿烂的一生,当过权势滔天的一方霸主,也凭三尺青剑驰骋江湖单挑一百多个当时最有名的高手,还勾搭过国王最宠爱的妃子、天下最香艳的名ji等等诸如此类的绝代佳人,可谓官场情场处处春风得意的极品。等老了。还学人家当了把隐士,到云岚山开辟这个傲笑山庄,随便种一点蓝莲,养几条凤尾鱼,据他自己信里写着,他还养了两只岩鹰当宠物。
阿莲摇了摇头,对这个猛人的生平事迹便是无语,干脆地跳过了下面那段更长的吹嘘,直接去看最后几行:老夫本以为,此生早已无憾。却没想到,在临终之时,才想起自己竟没个徒弟。如果当真如此,到了地下还不被那群败在老夫手下的人笑死?可是,像老夫这样英俊潇洒、才高八斗……的人举世无双,找个凡夫俗子,岂不是又和他们沦为一类?
不过,老夫又怎么会像那群蠢驴,就算大限将至又如何,不过是收徒而已。小家伙,你虽然没老夫这般优秀,但好在心思纯良又有慧根灵气,不贪图乌木柜中三样宝物,又能从万千纷扰中挑出水玄,老夫便勉勉强强收了你吧。
赶紧磕三个响头算了。唉,这桩事,绝对是老夫这辈子做过最无趣最不风光的一回。罢了,罢了,权当老夫赠予你这劣徒吧。
看到最后那句抱怨,阿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都还没打算拜他,没想到他倒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想到这个疯老头嚣张到无边的话,阿莲突然觉得松树底下那个家伙其实也是蛮谦谦有礼的,起码,比这个叫什么夜啸天的好多了。
“既然你这么勉强,那我就称了你的意,你继续等你的徒弟吧。”说着,便把信丢回柜子,左右踹了两脚,把那柜门关上,“反正是乌木,又踹不坏的。”
这么来了两下便觉得解气了许多,拿着那件水玄就往屋外走。
PS:御绯天这个名字,是一次在同好书友里看到的,觉得很霸气很有范儿,后来找不到那个同好书友的名单,清黛又实在舍不得这么个好名字,就私自用上了,在这里说明一下,如果亲介意请留个言,我一定改掉。如果可以的话,清黛就在这里道声谢啦,很赞很赞的名,好喜欢的说。
第七十七章 归去来兮
刚走了两步,又是“咣当”一声,回过头看到那柜子再度自动打开,吓得她不由倒退了两步,惊魂不定地盯着左右摇摆着的柜门,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间满是蜘蛛网的竹屋好像也突然间变得神秘诡异了起来。
阿莲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夜……夜老前辈,您这是何意?”
回答她的,只有那大开的柜门,和风中摇摆的蛛网。
四下张望了半天,阿莲突然打了个激灵,畏惧地看向那张薄薄的信笺。它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柜子里,老神在在的,好像在嘲笑阿莲的胆怯。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挪了步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又把那信拿了回来:“夜前辈,你可千万别找上我,我是无心的,那个,童言……无忌的。”说到最后这个词,她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记,两世为人,加起来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居然还得称“童”。
小心翼翼地把信捧起,想了想,又仔细地将它折好,搁到最起初的位置,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前辈啊,你是动刀子的大牛人,我是拌草药的小大夫,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的……咦?”
阿莲突然止了话头,盯着那块有点凸起的地方,伸出手去,又忽的缩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食中两指。
凸起的木块触之坚硬如石,突然,她的指摸到一处稍微柔软一些的地方,下意识地多使了三分力,只听“啪”的一声,那个高凸的地方露出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又是一页书信,还是那个龙飞凤舞的夜氏手笔:小家伙,你不想当老夫徒儿?
阿莲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我已经有师父了。”说着,想起古树里被困的三位师父,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师父们何时能重见天日。
感慨了两下,阿莲继续往下看去:
没想到,我夜啸天也有被人嫌弃的一日。不过那也无妨,如果你直接应允,老夫还觉得无趣。师择徒,徒亦可择师,惟有慎重者,方能真正尊师重教,也方配为我徒。若你早先颔首,自不会发现此处玄机,所得也不过是那三样俗物而已。
看到这里,阿莲不由呆在了那里:难道自己的行动都在这位不知作古几年的老人预料之中?那他也太……人老成精了点吧?
两信合一而四折,放入床头与席面缝隙处,若你可用则用之,不可用亦可寻一可信之人赠之,终有一天,你会衷心认我为师。老夫深信以为然。
阿莲的心狠狠震动了一下,他的话还是那般霸道自信,但她却读到了一种深深的寂寥,好像天地间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莽原间只余一匹嘶鸣的苍狼。
夜前辈,你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这会是我除了穿越以外的第二个秘密。
将夜氏心法》和那三样东西一起收入湄心印,阿莲深深地再看一眼满是蛛网的屋子,拿着水玄衣离开了傲笑山庄。
阿莲离开以后,赵毓暄就盘腿坐起来调理内息,等他完成了三个小周天,阿莲却还没回来,心里不免着急了起来:那个笨丫头该不会迷路了吧?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提了起来:要不要去寻她?
什么机关陷阱倒也不惧,若是两人走岔了,没了自己的保护,那丫头该如何是好?
若不去寻,她万一真被困住了,没有自己去救,又该如何脱困?
赵毓暄这般想想,又转念斟酌,翻来覆去,却仍然没个定论,突然烦躁地一拳捶在了树上。
老树皮啪啦地掉下一大块下来,枝条更是一阵剧烈地颤动,哗啦啦地落了一地的松针。尖尖的松针扎在他的身上,他也不觉得痛,随手掸了两下,眼睛还是紧紧地看着弥漫的云雾,好像要穿过它们看到那张似喜似嗔的俏脸。
只是,当他看得那个模糊的身影时,眼睛又淡淡地撇开了,背过身去,负手站在树下,等着她跑过来。
有过傲笑山庄的事,阿莲的兴致明显低落,也没去细看背上那道蜈蚣似的大伤口,将衣服随手递给他,便去了水潭边勘察地形。
夜氏心法》前半部分是高深的武功秘籍,她一时也看不明白,但后半部分,更像是一本地理志,将夜啸天生平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事物记载在册,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处迷雾之地。
“你是怎么进这里的?”
看到她把衣服丢给自己就一声不吭地走远了,赵毓暄一时有点回不过身来:难道她不伺候我更衣?
正生着闷气,又听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就硬邦邦地回道:“你不必知道。”
“随便你。”阿莲也没功夫跟他闲扯,此刻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水潭上,书上说深入潭底时,凤尾鱼便会绕圆而游,潭水则会形成一个漩涡,将人扯出水潭,回到先前的地方。
盯着那些鲜艳动人的鱼儿,阿莲的表情有点古怪:它们,真的如此通灵吗?通灵得居然可以辨别主人的气息,可以看守门院!
突然,一道黑影笼上自己,遮住了光线,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水潭道:“我是从这里过来的,你要是也同意的话,我们就下水回去。”
听着她公事公办的语气,赵毓暄又皱了下眉,但下一刻又讶然地眯了眯眼:“凤尾鱼?”
想起凤尾鱼的传说,阿莲的心又软了下来,点点头,应了一声:“恩。”
赵毓暄拂了拂水玄的衣袖,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喜欢捎几尾回去也无妨。”
这种随随便便的语气再次惹得阿莲心中不快,留恋地看了它们一眼,嘴硬地犟道:“我也无所谓。”
不置可否地扫了眼水中的鱼,他本就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既然阿莲也无心,他自然不会横生枝节,当下一扬下巴:“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