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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咱们家三儿打的?咱们家三儿怕是没这本事吧。”润娘见周慎被她揪得脑袋都歪到脖子上了,阳光下被揪着的耳朵泛出丝丝血红,润娘早是心疼得不行,听她的口气又是本家,而润娘对本家实在是没甚么好感,因此心里越发不快了。再说少妇身前的孩子倒比周慎大上三、两岁,就算周慎这些日子跟着铁贵蹲了几天马步,也断不能打得过比他大的孩子,何况润娘见周慎衣裳齐整,哪里像打过架的样子,那孩子看着就是顽皮的样子,总不会老老实实的站着让周慎这位“小叔叔”教训吧!
那少妇理直气壮地叫道:“虽不是你们家三儿动的手,却是他带来的人打的。”
润娘先冲秋禾易嫂子使了个眼色,把周慎的耳朵从那少妇手上救了下来,然后才淡淡地道:“如此,谁打了你儿子,你找谁去。到咱们家闹甚么!”
“你倒会说,打琪儿的人就是你家三儿带去的,我不找你倒找谁去!”
润娘听了心里直觉着好笑,这本家人怎么个个都这么一幅霸道蛮横的样子,偏觉着自己有理的很,当下揽过周慎,在软榻上坐了,细细地看了周慎的耳朵,她真怕叫那少妇的扯裂开了。那少妇见她只顾看周慎,越发的怒了,叫道:“你家孩子是个宝,别人的孩子就是根草么!”
润娘放开周慎,看着那少妇,反问道:“慎儿带去的?慎才能几岁,也只有跟着别人玩的份,哪里轮到他带人玩去。”
那少妇撇了撇嘴道:“你们家三儿可跟人家不一样,年纪虽然小,倒是极有本事的,都敢对着咱们家太翁并四叔公吼叫,带几个小子玩,打个晚辈算甚么事-----”
润娘这才知道她是周世齐的儿媳妇,不由抬眼细看了起来,满月似的脸盆子上嵌着双水杏眼,乌黑油亮的发髻上插着一支伏牛望月的金簪,上头穿了件桃红色绣月季花纹的襦袄,下边系着条松花色八幅大裙,午后的日头斜照过来落在她身上,真是好不娇艳,直如一朵怒放的桃花。
可惜啊这么美的女子,偏是唾沫星子乱飞,嗓门大得跟华婶有的一拼,如此粗鄙不堪真真浪费了一幅好皮禳。
“怎么了?”少妇的吵嚷声,把在屋里睡午觉的喜哥儿也吵起来了,一见了那少妇,笑道:“原来是悛大嫂子,怎么今朝有空过来坐呀。”
“哟,原来是喜哥儿在家啊!是回来看看呢,还是被休了回来呀!”
她话未说尽,喜哥儿已是变了脸色,润娘登时大怒,本来她虽觉着这妇人寻错了地方撒气,可看在小孩子挨了打的份上,她也就不同她计较了,没想到这妇人竟敢在她的地盘上鄙夷喜哥儿母女:“阿姐回娘家住,与你有甚么相干,红口白牙的胡说甚么!”
“我-----”那少妇开口说了一个字觉着自己过了,立时闭了嘴,冷哧一声,道:“怪道太翁说你伶牙利嘴,我只劝你寡妇家的太厉害了怕是没人要啊!”
华婶、易嫂子怕润娘气恼而动了胎气,都向那少妇赔笑道:“这会大娘子还是先回去给琪哥儿请个郎中瞧瞧,改日咱们定上门赔礼去。”
润娘听了少妇的言语,不怒反笑:“好,既你这么说了,我不厉害一点,都对不住你。”说着便问周慎道:“阿哥,到底是谁打琪哥儿,为甚么打他!”
周慎低着头道:“不是我打的。”
润娘心里直怨他老实,道:“我知道不是你,你还没这本事呢。”
周慎抬眼看着润娘,道:“我,我不说!”
润娘听了眨了眨眼睛心道,呦喉,这小子还讲起义气来了,笑了笑道:“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你只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周慎看着润娘眼中的鼓励,放胆说道:“是他先丢炮仗吓哭了宝妞,又把妞儿推倒地上------”
“那,是阿三打了他?”润娘听了这话,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可不对呀,若真是自己家的奴才把她儿子打成这样,她还能只是动口骂人!
“不是。”周慎摇了摇头道:“阿三去抱妞儿,他还踢了阿三好几脚,又骂阿三黑鬼。”
那少妇听这话,脸上讪讪的,哼道:“小孩子家的话如何信的!”
润娘道:“或是你家孩子信口胡说,咱们阿哥素来不会讲假话的。”
“你甚么意思,如今可是琪哥儿挨了打!你们三儿一根头发毛也没伤着-----”
润娘抢断道:“好啊,那就让琪哥儿说说。”
周琪虽然顽皮,可毕竟是个孩子,当着这么些大人的面,又是突然问到他,还真是不敢编谎话,但也不敢承认自己吓了宝妞,推了妞儿,吱吱唔唔的直往他娘身后躲,把那少妇气得在他背上拍了几个:“没用的东西,平时咋咋乎乎皮到了不得,这会正经问你话,倒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妇正骂着,又听后院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妹子,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孙家娘子揪着自己的小儿子,风风火火的走了来,宝妞儿拉着妞儿跟在后头,孙老三两手护着耳朵,嘴里还嚷:“阿娘,轻些轻些,要掉了,要掉了!”
孙娘子把儿子往地上一掼,胸脯头气得直喘:“你个臭小子,叫你带着弟弟妹妹玩,倒带着他们去打架,打完了还丢下他们自己跑了,倒叫慎哥儿给你背黑锅。”
“谁丢下他们了,我就两只手,一边拉了宝妞,一边拉了妞儿,我也喊慎哥儿跑了,他自己不中用,哎哟!”
孙老三的下半句话被她娘一巴掌拍在脑壳子上,散了。
“你还有脸说,你当慎哥跟一样呢。”
润娘起身劝道:“嫂子,小孩子家难免如此,你也不用气成这样。”
那少妇见孙娘子长得壮实,不敢跟她闹,只在旁边歪声斜气地道:“你倒会说风凉话,敢情挨打的不是你家孩子。”
少妇话才说了,孙娘子回身插腰道:“是咱家三儿打了你那坏小子,怎么着啊!我告诉你,我还嫌我家三儿打轻了,你那小子才多大年纪,倒把丰溪村里的妞儿给欺负遍了,今朝越发瞎了他的狗眼,欺负到宝妞同妞儿头上来,慎哥儿老实,还有咱们家的小子呢!”
润娘听了这话是真摇头,敢情她气的不是的儿子跟人打架,而是气儿子打完了架没把同伙安全带离现场。
果然孙老三听自己娘亲的话,也跳了起来,指着琪道:“姓周的,你给爷小心着,爷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啪!”孙娘子又挥了儿子脑壳一巴掌:“甚么姓周的,嘴里还有没有个尊重。”
孙老三摸了摸脑壳,重新叫道:“周琪,你给爷小心着,爷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润娘听了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这两母子是要气死周琪他娘么?
“你,你,你------”
那少妇气的浑身乱顫,话不成声。而她更恨自己儿子,自见了孙老三便躲在自己身后不肯出来了。
几方正僵着,走来一名婆子,向那少妇道:“大官人叫娘子回去呢。”
那少妇恨恨的瞪过润奴与孙娘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儿子骂骂咧咧的去了。
正文 二十三、揭破
待那少妇去了,孙娘子又再三的跟润娘赔礼,把自己儿子着实打了几个,润娘她们自是又拦又劝,毕竟是冬至日,家里杂事甚多,孙娘子略讲了几句,便拉着孙老三要回去。孙老三却还想赖在周家玩,孙娘子怒目一睁,道:“再不老实,我便告诉你老子。”
孙老三登时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低头塌腰的老老实实的跟他娘回家去了。孙家母子走后;华婶免不得要唠叨几句,言语间有些不喜孙家的三小子,一口一声带坏了咱们哥儿,润娘倒是蛮喜欢孙家三小子,男孩子么顽野些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他打完了架晓得拉了两个妹妹跑,便很不错了。
因此她听得华婶嘀咕,心下很是不然,只不好反驳,便叫秋禾带着阿三从里屋搬了炕桌出来,又拿棉褥子垫在石阶上坐了,又叫周慎去取了纸笔来,叔嫂两个便在日头下坐着认字。华婶也实在是忙,略说了几句,便转回厨里去了。
天擦黑的时候,周家正堂上已摆上了牌位,两旁烧着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中间还摆着一只描金朱地万寿纹的铜香炉,炉里点着一支大香,细如丝线的香烟袅袅而起,屋边的桌案上猪、牛、羊头一列排开,又有一些瓜果冷盘围列在旁。
大奎带着周慎他们先在门口放了炮仗,然后周慎回房换了衣服,方到正堂,润娘早就等着了,华叔见他来了,便点上了香,交给他二人,周慎在前润娘落后,叔嫂二人拜了三拜,周慎再读罢祝文,润娘强忍了恶心,把三牲一样一样的捧给周慎,再由周慎恭恭敬敬地放到供桌上,诸般馔食献罢,周慎亲倒了一盅酒酹地,再焚了祝文,叔嫂二人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润娘暗舒了口气,总算是祭了祖了,这古人过节还真是讲究。
叔嫂二人回到内堂,一挑帘子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只见眼前灯烛辉煌,大圆桌上杯碟罗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地上火盆子里的竹炭烧得通红,直辟啪作响。
已快临产的知芳正帮着华婶摆碗筷,一见了润娘便挺着滚圆的肚子迎了上来:“我正同阿娘说呢,怎么还不回来,可巧就来了。”润娘见她走来赶紧扶住,皱着眉嗔怪道:“你这么大个肚子,还不老实坐着,磕了碰了怎么好。”又向华婶道:“婶子,你也不管管她,由着她胡来。”
华婶眼也不抬,只道:“儿大不由娘,哪里说得过来。”
润娘左右看了年,又问:“阿姐同妞儿呢?”
一言未了,听外头道:“哎哟,可帮我揭下帘子。”
润娘听了忙上前打起帘子,见喜哥儿手里端着个铜火锅子进来,下头的炭烧旺旺的,上头虽盖着盖子,却还能听见盆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鲁妈跟在后头,端着堆了半人高的菜盘子进来。润娘在前世最爱的美食就是在冬天吃火锅,她万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竟然也有,且是原始烧炭的火锅,比前世用电磁炉更添了几分火热,当下高兴得了不得,道:“你们竟还备了火锅!”
喜哥儿正摆菜呢,听了这话不由瞥了她一眼道:“冬至大过年,自然是要吃火锅的,不然来年的日子如何能过得红火。”就这么会功夫,桌上已摆了羊肉、肥牛、鸡肝、口条、鲜虾、鱼丸,蛤蜊并一些水灵灵的菜蔬,润娘便把豆腐、鱼丸、蛤蜊芋头饺几样经煮的东西丢下了锅,又端起一盘黑黝黝的东西问道:“这是甚么?”
喜哥儿听着她问,抬眼一瞟,道:“下午做的肉丸果,也丢下去吧,煮烫些更好吃。”
润娘正要拔下锅,忽见一双小手伸过来捉了几片走,她回头看去,见周慎同妞儿两个小嘴都是鼓鼓的,便笑道:“就有这么急,生的冷得也好吃么!”
喜哥儿道:“不碍的,都是蒸熟了的。”
润娘见大圆桌上只摆了四付碗筷,而圆桌边还有一桌子酒菜,便知华婶的意思:“婶子,咱们家通共就这么几个人,何必分两桌子,依我倒是一桌子吃的好。”
华婶道:“这怎么成呢,让人家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没规矩。”
喜哥儿也帮着润娘劝道:“正是呢,等会咱们四个人对着一桌子菜,想着就冷清,倒是坐了一桌子大家也都亲香些,看着也热闹。”
“不成,不成,太没规矩了。”华婶直摇头道。
润娘看了看圆桌,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人,道:“一起坐圆桌也太挤了些,不如这样,咱们女人家同阿哥坐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