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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劝道:“巨鹿已是孤城,外无援兵,早晚必破,王将军何不归降?”
王饶大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请问刘将军,上次巨鹿之战,究竟是攻城的胜了,还是守城的胜了?”
王饶所指的,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末巨鹿之战,也是直接导致秦帝国覆灭的关键一战。公元前二○八年,秦将王离率秦军主力二十万人围困赵王歇于巨鹿城,十多路诸侯军远远观望,莫之敢救,后有项羽破釜沉舟,渡河击秦,九战九胜,大破秦军。结论:守城者最终取胜。
刀光剑影之间,王饶还有兴致和刘秀打嘴仗,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在刘秀和汉军心中先埋下一颗地雷,当你久攻不下的时候,难免就会怀疑犹豫,进而产生心理暗示:难道巨鹿这地方的风水,真的是注定了守城者胜利,攻城者倒霉?
是的,刘秀攻的是城,王饶攻的是心。
谈既然谈不拢,只得开打。打又打不下,只得干耗。好在刘秀并非急性子之人,耗着也就耗着,心情好的时候就攻攻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派人在城下问候王饶的老娘,倒也其乐融融,不知老之将至。
上次巨鹿之战是决战,双方皆倾尽全力,谁也输不起。这次不是,这次仍是一个局部战役,有充分的回旋余地。
刘秀不急,护军朱祐却急,正告刘秀道:“耗不得了。”刘秀笑道:“何出此言?”朱祐道:“军中粮荒。”刘秀惊道:“信都之粮,尚未运到?”朱祐答道:“照道理,两天前就该到了,然而没有。”
刘秀的数万大军,粮草供应主要仰仗信都。刘秀默想片刻,叹道:“看来,王郎已经出手,信都有难。”
果然,不一刻,使者来报,信都沦陷。王郎为切断刘秀的粮路,派大将攻信都,信都城中大姓马宠,开城门而降,李忠及邳彤的家眷皆被俘虏。使者又言,王郎已经开出条件,只要李忠及邳彤肯率众投降,不仅其家眷性命无忧,而且皆封高爵;不降,则尽灭其族。
邓禹向刘秀道:“李忠、邳彤,皆军中大将,一旦得知其父母家眷被俘,或将为乱,不如秘而不宣。”刘秀摇头道:“人皆有父母妻儿,岂可使人不顾家,不尽孝!”于是召见李忠、邳彤,以实相告,又道,“今吾兵已成矣,二位将军可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来从我取。”
二人涕泣道:“事君者不得顾家。明公方争国事,我等思得效命,诚不敢内顾宗亲。”刘秀苦劝,二人终不肯从命。刘秀嗟叹久之,命任光领兵,火速前往救援信都。
李忠回营,马宠之弟正在李忠手下任校尉之职,李忠格杀之。诸将惊道:“家属在人手中,杀其弟,何猛也!”李忠道:“若纵贼不诛,则二心也。”
再说任光往救信都,手下兵卒皆信都当地人,听闻信都已归王郎,其父母兄弟的性命皆操于人手,哪里还有心思作战,纷纷逃亡,投降王郎。任光无功而返。
刘秀大怒,便要亲自领兵,前救信都。李忠、邳彤拼死相劝,刘秀这才作罢。不日,却又有捷报传来,冀州牧庞萌已率兵光复信都,李忠及邳彤的家眷皆安然无恙。刘秀大喜,命李忠代行信都太守。李忠回到信都,收郡中大姓附邯郸者,诛杀数百人,信都于是平定。
粮荒仍在持续,不得已,刘秀只得向谢躬借粮。谢躬支吾着,看意思,就是不太想借。刘秀也不生气,笑道:“我军无粮,恐怕只能撤兵到有粮的地方去了。讨伐巨鹿及王郎之重任,就拜托给谢尚书了。”谢躬见刘秀真要撤兵,也着了慌,无奈之下,只得先支十日粮给刘秀。
刘秀一边派使者至上谷、渔阳、真定催粮,一边加紧攻城。适逢刘秀的二姐夫邓晨率众前来投奔。
更始朝廷定都洛阳之时,拜邓晨为常山太守。邓晨到任未久,便碰上王郎造反,郡中各县纷纷反叛,邓晨无力镇压,只得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听说刘秀正在巨鹿用兵,特此赶来相会。
两人相见,好不欷殻Ц刑尽O氲背酰饺俗匪媪蹩t起兵,情形犹在眼前,如今才过了一年多的光景,却已经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邓晨请求留在刘秀帐下,刘秀不缺战将,缺的是粮食物资,于是道:“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仍拜邓晨为常山太守,命其巩固地方,筹措辎重粮草。
巨鹿久攻不下,斥候来报,王郎派遣大将倪宏、刘奉,正率数万人前来救援巨鹿。刘秀闻报大喜。诸将皆大惑不解,问道:“明公喜从何来?”
刘秀笑道:“这数万人,必是王郎军精锐主力,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命谢躬继续围困巨鹿,自己则尽起各部,北上逆袭。
双方遭遇于南峦境内,刘秀以上谷、渔阳突骑为预备队,以步兵先期迎战。倪宏、刘奉所领数万人,确为王郎最精锐之部队,两军相接,汉军不敌,连连后撤。耿弇、吴汉、寇恂、景丹等人所领骑兵,攻城之时并派不上用场,都憋着劲呢,一见汉军败退,遂驰骋而出,直冲敌阵。千骑狂奔,摧枯拉朽,王郎军瞬即溃散,耿弇等人追奔十余里,斩首数千级,死伤者纵横满地。倪宏、刘奉收拾残众,退入南峦城中。
渔阳、上谷突骑投奔刘秀之时,曾自述战功,有云,击斩王郎大将、九卿,及校尉以下四百余人,得印绶百二十五枚、使节二根,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间等二十二县。对此,刘秀及麾下诸将都半信半疑,吹吧你。今日亲眼见其作战,战力恐怖,所向披靡,这才心悦诚服,始信其言下无虚。刘秀亲迎耿弇诸人,大赞道:“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乃见其战,乐可言邪?”
于是攻南峦城。突骑出尽风头,刘秀的嫡系自然不肯服气,说什么也不能让新来的给比了下去,攻城格外卖力。铫期身先士卒,登城而战,手杀五十余人,额头中剑,血流满面,不退,帻布一包,再战。一个时辰不到,南峦城破。
刘秀凯旋而归,再攻巨鹿。耿纯进谏道:“久攻王饶不下,则士众疲敝,不如趁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王饶不战自服矣。”刘秀善其计,留将军邓满守巨鹿,大军直逼邯郸。
【No。6 最后一关】
刘秀,邯郸。
对刘秀来说,离开邯郸很容易,容易得只需要一个转身,重返邯郸却如此艰难,艰难得半年才把回程走完,而在这半年之中,当中只要出一点差错,他都不可能再有机会重返。
昔我去兮,北风凄厉,无枝可依;今我归兮,千军万马,风发意气。一去一归之间,刘秀已不是当初的刘秀,王郎也不是当初的王郎。
此时,双方的实力对比如下:军事上,王郎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在南峦一战中被彻底摧毁;地盘上,各郡县也都见风使舵,无情地弃王郎而去。在王郎手中,只剩下最后两座孤城——巨鹿、邯郸。而在刘秀这边,兵强马壮,郡县归心,就连最头疼的粮草问题,也已妥善解决,远到耿况的上谷郡、彭宠的渔阳郡,近到邓晨的常山郡、李忠的信都郡,粮草物资源源而来,不绝于路。
胜负不再有任何悬念,王郎已经是一具尸体,棺材铺不妨提前准备。
对于王郎,刘秀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没错,王郎追杀过他,折磨过他,但如果没有王郎,他现在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军队,占据如此多的土地。因此,刘秀与其说是痛恨王郎,不如说更感谢王郎。而这种感谢,只能形之于心,无法宣之于口。换而言之,这种谢意,只能以杀戮来表达。
王郎心知大势已去,外无援兵,死守,就等于守死,不如主动出击,或有意外胜机,于是数度出城挑战,却连战连败。王郎不敢再打,再打下去,兵全打光了,谈判的筹码也就没了,无奈之下,只得遣谏议大夫杜威出城请降。
刘秀接见杜威,并不说话,丢给他一份战犯名单,然后做一手势——咔嚓。战犯名单倒也不长,只有一帝三公——皇帝王郎、丞相刘林、大司马李育、大将军张参。杜威见自己不在名单之上,很是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是来谈判的,却又汗颜起来,当即答道:“邯郸愿降,但此份名单,绝对不能接受。”
刘秀态度极为强硬,道:“叛国之贼,焉可不杀!”
杜威辩道:“王郎实为刘子舆,成帝之子是也。天下乃成帝之天下,刘子舆称帝,乃子承父业,何得谓叛国?”
刘秀接下来的回答,翻遍二十四史,恐怕也找不到同样的一句话。在猥琐变态的道学家眼中,刘秀的回答几乎称得上无耻,然而,却又谁也不能否认,刘秀所说的乃是大实话。
刘秀的回答是:“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复得,况诈刘子舆者乎!”
就算汉成帝复活,现在也不可能再当皇帝,只能靠边站,很多人会这么想,但嘴上绝不会说。刘秀却说了,而且说得赤裸裸。韩非子》曰:“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刘秀不过和韩非一样,道出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而已。
换一个人,肯定顺嘴就说,如果汉成帝复活,那当然还是他坐天下啦。明知道汉成帝不会真爬出坟墓来跟你抢天下,白送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刘秀偏不,他就是要挑明了说,更重要的是,他敢于挑明了说。
在传统伦理道德的重压之下,只有强权者,才敢于戳穿蒙在现实脸上的虚伪面纱,说出刺耳的真话,而不必顾忌卫道士的看法。
此时的刘秀,已经是强权者!
杜威惊骇于刘秀的回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强调王郎真是刘子舆,只会更加自取其辱,不如直接摊牌提条件,于是道:“封王则降。”
刘秀一口回绝:“不可能。”
杜威退让一步,道:“封万户侯亦可。”
刘秀冷笑道:“王郎如果投降,我可以饶他不死,仅此而已。”
杜威听出来了,这就是刘秀的底牌,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继续谈下去已经毫无意义。杜威怒而起身,道:“邯郸虽鄙,并力固守,尚旷日月,终不君臣相率但全身而已。”说完拂袖而去。刘秀也不挽留,任随他去。
杜威回城,王郎问谈得如何,杜威以实相告。王郎见谈判破裂,不免埋怨杜威道:“能活命也是好的啊,你又何必把话说绝?”杜威苦笑道:“陛下也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投降就能活命?刘秀根本就没打算放我们一条生路。咱们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既然如此,不如战死。”
刘秀拒绝了邯郸问题的和平解决,于是加紧攻城,连攻二十多天,到了五月月初,城中终于有人坚持不住,开始卖主求荣。在王郎朝廷中担任少傅的李立,主动向刘秀投诚,偷开城门,迎入汉军。
汉军如潮水拥入,邯郸瞬即告破。王郎率三公连夜逃亡,王霸领兵急追,悉数斩首,尽得其玺绶。
可怜王郎,过了半年皇帝的干瘾,土地没占多少,后宫没纳几个,便就此身首异处,一命呜呼,连个谥号也没有。
刘秀进驻邯郸,尽收王郎档案,其中仅刘秀部下吏人写给王郎的文书,便达数千章之多。有的是向王郎打招呼,为自己预留后路;有的则向王郎出卖情报,泄露军机以献媚,有的更是直接请求投降……诸多丑态,不一而足。
严格来说,这些人都是叛徒内奸!青简黑墨,可谓铁证,文书无不有名有姓,一抓一个准。看来,一场大清算已是在所难免。刘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