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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阴。他们之中,有的人,将其生平记载在册,作为曾经存在于世的凭证。你翻阅那一本本的'天官纪',甚至可以找出他们,存在于世的点点滴滴。
但更多的人,却如寂寂秋水,无声无息地来,默默无闻地死去。没有人知道,在这高台之上,细数着年华如水,那些暮雪换青丝的少年,有着怎样漫长寂寞的一生。
因为,一入高台,断绝尘埃。胜日王朝的创始者,烁古震今的曜日帝曾明文规定:任何不经帝君召唤的擅离,都是天下之大不韪,罪同叛国!
寂寂高台,只有风的吟唱,带来秋的讯息。从遥遥九天俯首望去,你就会发现,大地之上,那朵莲花之巅,灼灼烛海正明明暗暗,闪烁不定。
烛海的中心,庞大玑衡之下,黑色天官服饰的男子唇角紧抿,眉端蹙峰。正附在窥管之上,一瞬不瞬地望向星空某一处。此中间隙,他不时低头记载着、对比着、沉思着。
四月初七,百鬼夜行,乾坤倒转。有亡者之星,正冉冉升空,它将改变胜日王朝未来的运程。
蒙、扶、占、将——真龙之侧,捍卫王权的四种力量,也是亡者可能俯就的宿命——
子夜时分
一簇白色的光芒,自东而来,仿佛九天之上跌落的鸢尾。划过曼妙的弧形,洒落点点荧光一路向北。
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召唤着。那朵凡尘之花穿过浮云,掠过星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王之域落去。
近了,近了,又近了。
那朵“花儿”离王者之星愈近,速度越快。最后直直地绕过蒙、扶、占,在将星之前稍做停顿。
终于都要尘埃落定了吗?
那样的天之异象,千年不遇。能一睹其风采者,实在是三生的造化。天官霜华忽然觉得,十年的清寂苦修,在这一刻,体现了价值。他屏气凝神,想要见证历史的一刻。
然天意不可测,天意不可违。剪羽般的轻云浮过,遮住了妄图猜测天意的数双眼睛。待白云悠然逸去,那朵虚幻之花,早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V182
然天意不可测,天意不可违。剪羽般的轻云浮过,遮住了妄图猜测天意的数双眼睛。待白云悠然逸去,那朵虚幻之花,早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说不出是恐慌,抑或是失望。天官霜华不由“啊”了一声,手也开始发抖。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怎么可能?
霜家,是胜日王朝世袭的星相之家。数百年来,霜家男子,都在重复着一件事:预言,然后见证预言。
百年前,霜家第八代天官霜凌,胜日王朝最伟大的占星者。曾在临终之时,写下最后的预言:有亡者跨时空而来,若落于蒙、扶、占、将任一,则天下太平;若横生枝节,则天降大难,胜日王朝,将面临分崩离析……
霜华手握窥管,仰望苍穹。
他此时忧虑的,不是明天如何敷衍塞责玉座之上,已逐渐年迈昏聩的君王。而是,他无法完成身为霜家第十三代观星者的使命。使霜家关注百年的异象,最终一片空白。
寂静的观星台上,星和月光辉互映。忽地,一抹格格不入的气息,淡散在洁净荒凉的夜色中。
仿佛恬静的白芷花海里,潜入一头猛醒的兽。虽然不动声色,却依旧令人排斥。
霜华微微皱眉,观星台,胜日王朝之禁地,非帝君亲赐玉牌不得出入。况天有异兆,能在这节骨眼上如信步闲庭、随意出入的,除了随侍在帝君身边的陈内侍,应不做二人想。
果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顺着浅风缓缓流入耳际:“天官大人,陛下在兰撷宫,等您回话。”
话音淡淡,随风而逝,只有余音绕青阶。霜华不禁冷笑,果然,陈内侍到了。
随侍君王三十余年的陈内侍,代表着宫廷内部,另外一种力量——阴、狠、绝、辣。那是藏污纳垢的宫闱之中,无所不能的代言,生,杀,予,夺。
被袭扰到的霜华,握住窥管的手,紧了又紧。
脚下沉香石映着新月淡辉,明晰如镜,就如同他毫不掩饰的不耐。待陈内侍说完,又过了一刻,他才静静说道:
“陈内侍安好,烦您回禀陛下,观星到子时尽方有结果。霜华将在第一时间见驾,禀报所有。”
浅浅的话音由此及彼,隔无数风月,听在陈内侍耳里,话里的隐忍早随风消散,只余淡淡清凉。
不卑,不亢,不愠,不火。
陈内侍忽然冷笑:
“在下认为,天官大人还是奉召的好……天意不可违,王,就是我们的天……难道大人忘记了,上一任天官霜若的命运?”
陈内侍的话里,是露骨的讥讽,淡淡的不屑,冷血的肃杀。他一开口,就直奔霜华的低线。
真是愚蠢啊,自以为是的天官们,真以为所谓“真相”,真能左右那些背天逆命之人,伸向天下的手吗?自古成王败寇,他们有的是办法,堵住悠悠之口。
天官霜华的身子陡然僵住。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
流风飒飒,云烟淡淡。高台之上,寒流暗涌。
霜华没有说话,陈内侍也没有说话,寂静的空间,只有细微的呼吸乍聚,乍散。
难忍的静默之后,玑衡下的黑衣男子忽然狂笑起来。
那样的笑声,如利刃割体,刀兵相交,就连远道而来的风,都感到了空前的杀气。
陈内侍没有看到,冷月清辉之下,霜华握在窥管上的手,正慢慢变形,粗砺、墨黑、泛出银光点点,冷冷闪闪。
愤怒,在刹那间充斥着他的心,就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良知和意识。随着笑声,霜华黑色的天官服,一寸一寸地涨起,无风而动。由天由地,由四面八方一涌而来。
渐浓渐浓的黑气,一丝一缕地凝聚,然后,将他重重包围。
那样的黑色气息,带着末日即将来临的不祥,一分一分地吸收着月之光华,使冷月更冷,群星更寂。
陈内侍抿紧了唇,一声不出。他此次上高台,本就有一个隐密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被帝君视为洪水猛兽的天官霜华,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
笑声渐渐低沉、诡异。
仿佛春蚕结茧,彩蝶成蛹。黑色气息缠绵悱恻,渐渐在霜华的周身凝聚、流动。男子年轻俊朗的五官渐渐模糊。只看到浅浅的轮廓,忽明忽暗。他如水的清眸,一分一分地变红。在那团黑色煞气之中,散淡着幽幽红光。
笑声且住且停,霜华的血肉之躯,已融入黑雾迷漫的突兀个体。红光在此间闪烁,拨不开重重迷雾。那个体渐渐成形,以巨人的姿态屹立,他慢慢转身,只望向一个方向。陈内侍忽然觉得,那样幽幽的赤色光芒,仿佛囊括了世间最阴暗的一面,肃杀、喋血、暴戾、不祥。
黑色的飓风平地而起,遮蔽了月之光华。方圆数十丈内,所有活动着的物什,全部浮在空中,劈波斩浪般地碰撞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黑风之中,一团黑影冲天而起,瞬间来到陈内侍的面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下一秒,黑色的长手伸出,准确地,扼向陈内侍的咽喉。
陈内侍的脸色陡然苍白,阴沉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他再也想不到,霜华的动作会如此迅捷。
然而,就在那只手,接近他的一刹那,明明伫立着的人,忽然轻飘飘地后退。他身影斜斜,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点,没有目的地疾退。迅若闪电,疾若流星。只片刻间,十余丈的距离已在身后。
那,已然是人的极限。
世人皆知,帝君身侧的陈内侍,自少年起,就长随帝君身侧,须臾不离,却没有人知道,他本人也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掩光华于黄尘,大智若愚,不啻为人世生存的最高法则。显然,人老为精的陈内侍,深谙此道。
然而,不管陈内侍的速度如何迅捷,那只黑色的大手,始终如影随形。甚至已缠上了陈内侍疾退之中,飘荡的黑色方衣袂。
V183
然而,不管陈内侍的速度如何迅捷,那只黑色的大手,始终如影随形。甚至已缠上了陈内侍疾退之中,飘荡的黑色方衣袂。
陈内侍神色不动,在去势将尽之际,忽然如一只黑色的巨鸟,长身而起,瞬间又后退数十丈。
苍凉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戏谑,那团黑影淡淡地说了句:“所谓真的不露相,说的就是陈内侍罢,如此身手,就连名剑门的名未央,想来都甘拜下风罢!”
陈内侍神色不动,只是疾退,然而,在听到“名未央”三个字时,他冷定的神色,忽然出现一丝奇异的波动,身形也滞了一滞。
说是迟,那是快,只是一滞,黑影已在眼前,在他前力已竭,后力未发之际,准确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咔喇喇”的声音,诡异地响起,对上了赤色的眸光,陈内侍的脸,陡然变色。
“原来,陈内侍,也有不为世人知道的秘密呢!”“桀桀”的怪笑如夜枭的悲鸣,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气。那团黑气,流转如天际云烟,淡的、浓的、团团涌涌,层层叠叠。
红目灼灼,在其间闪闪点点,无形煞气,似要将陈内侍生吞活剥。
粗而重的话音,伴着“咔喇喇”的指节响声,在空荡荡的高台上回响:“那,又为什么,要对我提起他?”
陌生的声音里,长长短短,冷淡的、戏谑的、嘲弄的、愤怒的、悲哀的,绝望的,此起彼伏。
为什么,要提起,那个枉死的人 ?'…'
霜华怒吼着甩手,陈内侍的身体,如风中落叶一般向一侧飞去。就在他要跌在一侧的玑衡上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陈内侍吸了回来,黑色的长手,又扼向了陈内侍的咽喉。
果然,那样的力量,非人力可以憾动。非“那人”不可抑制吗?陈内侍苦涩地淡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将所有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人,碎尸万段。”长长短短的声音忽粗忽细,忽而似钝铁交错,喑哑沉闷。忽而似冰落寒泉,刺耳清脆;忽而似忽而又似幽远山谷的回音,带着奇异的颤抖。
伴着一阵奇异的吟唱,巨手一分一分地收紧。有若有若无的血丝,从陈内侍嘴角渗出,他的面色,已转黑紫。
伴随着疯狂低沉的笑声,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黑影里如血的红眸光芒大盛,缓缓地,另外一只巨手也伸了过来,扯住了陈内侍的右臂。
他甚至知道,片刻后,这洁净的高台之上,又多了一堆碎肉,而他的体内,又因鲜血的滋润,多了一重力量。
那是天下至阴至邪,却又带着无以伦比霸气的力量。自远古以来,除了曾折于“那人”之手,他纵横天下。满天神魔,无人能敌。
然而,经历了那样漫长的时光,漫长得,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谁的时光。那个人,又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哪个角落,那种浩然正气,可在污浊的尘世中,早已消磨殆尽?
仿佛享受血肉盛宴的餐前喜悦。黑影的动作很慢,有点好整以暇的味道。
黑色的大手将陈内侍拉近,拉近,陈内侍一半的身子,都进入了弥漫的黑雾之中,有衣衫撕裂的声音“哧啦啦”地响起。陈内侍木偶似的血肉之躯被一寸一寸地拉紧,拉紧。
就在陈内侍的手臂和身子,永远分开的一刹那,有浅浅的白光流转。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从他身上滑出,如针、如棉,如三月的清雨。丝丝缕缕,缕缕丝丝,形成透明的光膜,就如冲气的水泡,护卫着陈内侍不算魁梧的躯体。陈内侍的身体,从那团黑雾中,慢慢退出。
那团黑影忽然发现,他身上的无形煞气,就如绵里裹针,在近陈内侍衣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