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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卿……”面对这样的诘问,端木兴却是呐呐无言。
“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大赵朝的皇帝陛下和血衣卫都指挥使大人,颇有演戏的天分呢——”楚歌讽意十足,“只是,浪费在下臣的面前太可惜了些。陛下开始的时候没打算让臣知道实情吧?怎么后来改了主意了?!”
“楚歌!”谢聆春也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陛下和我,没有在你的面前演戏。”
“是的。没有演戏。”端木兴也恢复了镇静,叹息一声,语调坚定,“依照之前朕和谢都指挥使商定的,是要再观察皇兄一段时日,然后将这个机会留在御驾返京之时,那时朝廷上下应该已经传开了密诏的事情,而朕找个理由,陷身敌手,或是,如今日这般忽然失踪;那便可以轻易试探出皇兄心思。如今,却是朕私自将计划提前了……所以朕说后悔。悔在对谢卿的不信任。”
对谢聆春不信任?是私自将计划提前,还是想要假戏真做处置了血衣卫?楚歌念头一闪,忽然转头望向谢聆春—— 他真的私藏了传位密诏!
不过楚歌终没有将这个问题宣之于口。此时不是再提这事的好时机。谢聆春为什么会藏下传位密诏?是看好了武青有心投靠,还是打算脚踩两船观望输赢,亦或是另有安排试图消弭祸端?这些目前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目前的处境。
楚歌慢慢笑道:“看来倒是上天体恤陛下心思,陛下将计划提前,上天便封闭了这密室;如今再不用陛下处心积虑去陷身敌手或是闹失踪。几千兵士眼皮子地下关闭了密室,到了现在一点打开的希望都没有,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了?!要是能关上个十天半月,还不是什么都试出来了?虽说真正的传位密诏陪伴我们关在了密室里,可想必陛下为了试探武都督也下了大饵:到时候即使陛下不出现,以武都督的智慧和身份,想必大赵也不会乱起来的!真真是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和皇帝陛下说这种话却招不来半点怒意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楚歌一个了吧?此情此境,端木兴亦唯有苦笑而已。
如此谈论争辩之间,时间早已匆匆逝去。渐渐几人都觉出饥饿疲倦来,郑石对出路的探寻也已经陷入停滞,摆在几人面前的,早已经换成了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当郑石随身带的水囊中最后一滴水被楚歌饮尽的时候,她却推了谢聆春一把,声音似笑非笑:“还不带我们出去,当真要等郑统领剜肉献血来护我们周全么?”
第六卷 终韵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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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赵的朝局这些日子很是诡异。
从皇帝陛下坚持要西巡以来,就有很多“有识之士”做出预言:只怕,朝中又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从陛下一路西巡开始,各种流言便没有断过。
先是忽然铜陵兵士调粮巧遇拜香教余孽试图偷袭圣驾;居然配合着护驾禁军全歼对方主力!事后铜陵知县骆行知声名大噪,扶摇直上其左右逢源之态屡屡让人猜测其背后的靠山强大;被人断言今后不久定能脱颖而出,成为大赵政坛一颗耀眼新星。
然后是京中的张误权力大涨,以唯一留京的阁臣身份,推行吏部新策,改革驿政;翻手云覆手雨,简直是视天子为无物!——当然,这样的怨言也仅存在于被这改革夺去了权益的那一部分人之间;任谁都看得出,皇帝陛下对此不闻不问,就分明是一种支持的态度了;众官员私下流传:天章阁大学士张谔,十分有希望问鼎新一代阁臣巅峰。
再后来,是卢太傅即将脱离权力中心的传言。虽说很多人不太相信传闻所说是楚歌一手策发导致,但卢太傅自此不理朝政断断不假大赵内阁即将重组,已是不争的事实。
接下来,则是皇帝陛下忽然其来的三道政令。虽说政令之中隐藏的意思让人颇多猜测,但也可以看出陛下此举之后,内阁中隐隐将出现的三足鼎立之态了!若三道政令就此下达,一众官员就算是再多不满,只怕也都要松上一口气:政局稳固之后,才好谋划钻营,寻觅出路么。
然而,事情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变得诡异。皇帝陛下三道政令,多少官员打算以死相谏?而杨鸿渐一介不怎么管事的阁老,居然强硬地以不合规矩为由将已经下发的政令又顶了回去!事情已经足够反常。而更加反常的是,陛下收回三道政令之后,便是再提也不提;卢太傅那边是照旧,楚大学士这边也是照旧!当然,之后楚大学士便是一直卧病,皇帝陛下也是深居简出——但冲撞了楚歌的史刚被轻易释放,几名青年俊
彦曾频繁受皇帝陛下的接见;至此,大赵朝局走向,依旧晦涩难明。
大赵百官,无不惴惴。
而令局势愈加复杂化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就在皇帝陛下政令不达楚大学士抱病不出之后,有一些传言,如同夏日闷热天气里遥远天际的闪电,在大赵的高层官员之间,悄悄炸开惊雷。
据说,武都督,可能本来是姓“端木”的;据说,包括老太傅在内,很多人得到了可靠的证据;据说,甚至有人曾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往都督府拜访。
雷雨将至,天气闷热到极点,压得人喘息不得,对即将到来的霹雳电闪,不知是畏惧还是期待。
可又有谁料到,这样压抑的日子么,闷着闷着,居然也就过去了。
没有雷电,没有风雨,似乎就这么压抑着地风平浪静 —— 时日穿梭,近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马上就要到了皇帝陛下决定返京的日子。
当然也有“有识之士”断言,那些电闪雷鸣,那些惊涛骇浪。其实并不是不存在,只是被压抑了,被这样强大的气候压力压制在了一角,压制在不为人知的水面以下—— 若是实力足够,便可看得见粼粼水面荡漾起的波纹,看见深海蛟龙间的斗智斗勇……
这些日子里,皇帝陛下虽然深居简出。可血衣卫的频繁调动,黑狼卫的谨饬肃穆,还是隐隐落了些行迹。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一名长天军士匆匆跑上几步,阻拦住那幽婉美丽的少女,“都督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本公主是任何人么?!”少女冰寒起一张脸,原本娇袅清雅的气质,染上几分高贵傲然。
那名军士低下头,额上汗已涔涔,却是并不打算退让:“军中自有军令,还望长公主殿下体谅!”
少女冷冷瞥他一眼,却是不管不顾,直接便要向里面硬闯——那几名守门军士大惊,一时尴尬不知所措:他们有军令在,甚至敢把皇帝陛下挡在门外,可对长公主这独身一人娇滴滴的美人儿,却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对公主殿下近身拦阻;何况,作为长天军的一员,谁不知道长公主未认宗之前便曾与武都督有旧?!
但是若不拦—— 军法从事,他们这些人,只怕一个个都要丢了脑袋!
犹豫间,少女已经几步上前,就要从他们身边穿过;而这几名军士也只有咬咬牙,军法为重,少不得也要伸手硬挡——就在这时,里面的门终于开了,一身白袍的俊朗将军出现在院落中;却是剑眉微蹙,略带斥责地道:“思思么?什么事情?”
那军士松一口气,让过一边,恭迎长公主殿下入内。
思思见武青这么一问,足下便顿住,那一身的高傲贵气霎时全无;长睫略垂,殷殷颤动,整个人都展露出一种委屈和娇弱来,就仿佛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武青叫了声思思,已觉僭越,忙要改口时,看思思这般模样,却只长叹一声,让了她进内说话。
“长天哥哥……”没了外人之后,思思果然泪涟如珠,哽噎半晌,唯余一句久违的称呼。
武青脸上略带倦容,颇为无奈地看着公主殿下哭泣;想了想,回身找了条巾帕递过去,又冲里间打了眼色,示意里面的人回避。
思思接过巾帕,轻轻拭泪,一面却伸手拉住武青衣襟,“长天哥哥…”
“长公主殿下,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臣可否为公主殿下分忧?”
“长天哥哥,”思思抬起泪眼,委屈地看着武青,“我去了几次皇兄的行宫……”
武青定眸注视着她。
“那边的人都不让我进,我又不敢硬闯……”
武青收紧的心略放下些,却有些哭笑不得:行宫不敢硬闯,军营却随意乱进么?若真按照军令,那军士就是杀了她也不为过啊……
“是母亲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思思,你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呢?!陛下和你,血缘亲厚,不见你,大概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忙吧?”
“长天哥哥,”思思抿抿唇,水雾双剪迷迷蒙蒙,“母亲说,你也是我的表兄,是真的吗?”
第六卷 终韵 第二百一十四章 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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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武青顿住,长叹一声,却是并未反驳。
“长天哥哥。”思思抓住武青的袍袖,泪水又如断线之珠般,顺姜莹白的面庞滑下,溅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长天哥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你瞒得我,好苦……”
武青拉了思思坐下,如在古阳村时一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慰。
思思啜泣了一会儿,终于安定下来,眸中犹带雾气,抬起来时却熠熠闪着兴奋的光,“长天哥哥,你的事情兴皇兄知道么?他怎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皇族身份呢?”
“傻姑娘,知道不知道、恢复不恢复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武青微微笑道,“长天哥哥不恢复身份,就不是长天哥哥了么?”
“可是……”思思娇嗔道,“长天哥哥你不知道,这身份当然是个大问题!母亲她一直很在意这个,前些日子一直在我面前提什么楚歌什么陈潇,连兴皇兄他也是——”
武青听了楚歌的名字,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颤,眼神也随之略略飘散,然而脸上却是镇定如常,听思思继续道:“母亲原来常说长天哥哥出身草莽又是个武将,可是如今呢?天下血脉可有高贵过皇族的么?”说着抿起唇,唇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仿佛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整个人都沉浸进去。“不对!”思思忽然惊道。
武青听见,诧异地望过去,却见思思星眸熠熠,脸腮上如桃花盛开,哪里还是往常高贵娇婉的样子,却有几分小女儿的活泼态度了。
“长天哥哥,我想到了—— 你恢复身份的事情不能急!”对上武青疑惑的目光,思思脸上羞红一片,声音却低下来,“我已经改姓了端木,虽说天下人皆知我的身份,可说出去总是不好……”
武青没听懂,眼眸中疑惑更甚。思思见他如此,羞得连耳根也红了,倏地起身,跺跺脚道:“长天哥哥,我是说,说我们的事……”
武青今儿却似乎迟钝了许多,一时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口中问道:“我们的事?”
思思转身,嗔道:“长天哥哥 —— 你是故意的么?!”
武青这才注意到思思反常的娇羞态度,略略】恍【书】然【网】,脸上却霎时严肃起来。
“思思,你坐下。”
长公主殿下听见这话,乖巧地坐在武都督对面。
虽是初夏,这天却热得有些反常。午后长公主殿下来到军营的时候,天上看不见一丝云彩,也不见一丝风,闷热得几近肃静;而长公主殿下单独进入了武都督的军帐之后,里面还曾偶尔飘来几声隐隐的笑语,不过很快,肃静的军营再次肃静下去,沉闷,静穆,压抑,一如最近武都督带给人的感觉。
仿佛沉闷的气氛是会传染的。
此时原本幸福快乐如要溢出的思思公主就坐在武都督的对面,体会着这种会传染的沉闷。“当时那个神秘男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