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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以舍的境界,也就是你免去生死之别的境界。’”说罢,他微微仰头,悄然凝望漆黑的夜空之上那轮洁净似雪的新月。月如银钩,而人影相映,那道努力挺得笔直的背影之中,透着几许不甘与挣扎。
放下——他曾在心里说过了多少回,却终究不曾真正忍心放手。
所以,才会一痛再痛,却仍旧在撕裂般的剧痛里,不断挣扎,一面痛着,一面安乐如饴。
他,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真正解脱?
而她,帮不了他。她试过,却不过更加增添了他的痛苦而已。
所以,清风,那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提醒了她,千万不可以把一时的心软误认作爱情,那样只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徒增两人的痛苦而已。
烟络无言看着他剑眉微锁的脸庞,听见他低声地喃喃自语,却有些含混不清,“兰……烛……心长……短……”
烟络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最后一次替他掖好身边的被褥,走出大帐。
帐外,天穹纯净高远。
浮云自在飘浮、恣意开合。
烟络负手走去,仰面望着宽广的天际,慢慢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替人垂泪。
五年前的翠寒谷,夜深的静月孤辉里,师父也是这样失神地喃喃念过……
梁山的林木以松柏为主,成林茂密,远望呈黑色,故号称“黑松林”或“柏城”。御猎囿里的树木更是修直饱满,直耸入天际,浓荫下光影斑驳。
各色猎装着身的贵族男子们跨着俊美矫健的马匹,在林间追逐,顿时响起一阵充满男儿豪气的喧嚣。
烟络一袭素净的白衣,静静找寻着其中熟悉的身影,却意外地先看到了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他驭马骑猎的矫然姿态在人群中分外醒目。烟络笑了笑,难怪当晚苏洵要去求他。然后,她环视了一圈,终于在场边瞧见了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便快步走了上去。走得近了,那男子也侧过头来看她,她施礼笑道:“见过大人。”
清冷的紫袍男子唇边瞬间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嗓音低沉雅致,笑答:“又无旁人,胡闹什么?”
烟络故意看看周围,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
苏洵笑着看她,问道:“睿王爷伤势如何?”
烟络怔了怔,淡淡一笑,“还好。”
抬头便迎上苏洵深邃且柔和的目光,他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那就好。”
烟络别过头去,看见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奇道:“顾方之呢?”
苏洵敛去笑意,“他说今日没有骑射的兴致。”
烟络神色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哦。”原来,他还是受伤了。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起来,都只是凝视着林中在光影里不断穿梭的人形。
烟络偷偷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他注视着前方,神情宁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睿王爷今日未至,苏洵那样聪明的人,应该早已猜到了什么吧,可是,每次她若不说,他也就不再多问。这样想着,她突然沮丧起来,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啊。
苏洵察觉到她的目光,最初平静地假装不知,见她笑脸上的神情逐渐黯然,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如湖,碧波万顷的湖中情愫深邃而浩淼。
烟络猛地侧头,迎上他此时的双瞳,表情一滞,红唇微微动了动,又暗自抿紧。
苏洵清冷的身影不自觉地僵硬起来,脸上却带着柔软的神情轻轻地笑了。
烟络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对不起。”
那轻轻吐出的三个字仿佛一根银针生生地刺在他有些疲惫却竭力坚持的心房,他却仍旧温和地笑着,柔声道:“你永远不必这样说。”
烟络上前拢住他略微冰冷的身子,依然垂着头,“天上天下只得一个你,我说过的,现在还算数。”说完,她咬着下唇,认真地看着他柔和的脸庞。
苏洵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咬得发白的红唇,神情沉溺,缓缓答道:“你说过,我一直相信。”
“骗人!”烟络仰头直直地盯着他不动声色的脸,“你刚才明明就不相信了!”
那张清冷皎洁的脸庞微微敛去了一丝笑意,他还是笑着说道:“那不是不相信。”
“是什么?”她仰着头问他。
苏洵笑了笑。“是不安。”他静静地看着她复又咬紧的下唇,温柔地说道,“要分开,不见得是因为我不再是唯一的那一个人。”
烟络忍住了眼眶里涌出的泪水,“除非我死了,否则,”她指了指他的身侧,又坚定地笑了起来,“这个位置就是我一个人的!”
“嗯。”苏洵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黑发。
烟络又指了指自己身侧,道:“这个位置除了苏洵,今生今世也决计不会有第二人!”她笑意璀璨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左边右边都是你的!”
苏洵看着她认真而后调皮的样子,深邃如湖的眼睛里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烟络紧紧地靠着他,他温暖的体温便绵绵不断地传了过来,淡雅的甜香也柔软地串入鼻尖。
春日当空,金色的光环笼罩着大地。
一白一紫的两道人影静静地立在如墨玉般的松柏林边,清朗的微风在身侧不住地缭绕。
林中突然起了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一阵慌乱,人潮向一处猛地集中。
苏洵脸色一凛,起身牵过一匹黑马,在烟络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将她轻轻抱上马去,自己又轻巧地翻身上马,驭马绝尘而去。
耳边风声凌厉,烟络惊讶地盯着两侧飞速闪开的模糊景致,松柏和林中光影幻化为一片迷离的青与黄的彩条。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正色的苏洵,愣愣地别不开视线。他原来也会骑马呀,而且随手拣了一匹来也不见得比那个人逊色!乖乖!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
苏洵瞥她一眼,淡淡说道:“烟络,头转回去。”她只顾着睁圆了一双眼睛傻傻地看着他,却在他双臂间坐得东倒西歪。
烟络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旧盯着他的脸不放。
苏洵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拧过她的小脸去,忍不住轻轻笑道:“你难道以为苏洵只会坐马车?”
烟络终于在他的笑靥里回过神来,又将被他扳过去的小脸折了回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还会什么?”
“别无所长。”他笑着回答。
“你骗我。”烟络瘪瘪嘴,扭头注视前方。
身后,苏洵清冷的脸上全是宁静的笑意。
翠绿林间金色闪烁,骏马疾驰而去。
“何事如此慌张?”苏洵静静走近人群中,两旁纷纷让出道来。
一身青衣的老者跪道:“回苏大人,八亲王不慎为流箭所伤,下官已经略做处理,眼下需立即回营,彻底清洗伤处。”
烟络自苏洵身后探出头来,向人群中央望了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青衣老者猛地看见她,禁不住脱口而出:“施、施姑娘?”
烟络奇怪地看着他,这老者竟有几分眼熟,想了想,记起来原来是苏洵遇刺那日也在两仪殿中的太医令姚之素,只是他为何见了她,就蓦地拔高了声调?烟络笑着答道:“姚大人。”
那老者瞬间恢复如常,垂首道:“下官不敢当。”
苏洵低眉看他,瞳彩清冷沉静,淡淡说道:“王爷之伤,怠慢不得。”说罢,他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的女子,然后向人群中央行去。
姚之素微微蹙眉,只得跟上。
人群渐渐散开,苏洵行至金黄色华服的男子身前,躬身施礼道:“微臣见过八亲王。”
李玄铢见了是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子,唇角一扬,嗓音却冷冽如初,淡淡答道:“苏大人不必多礼。施姑娘?”他盯着在苏洵身后微微笑着的女子,目光转了过去。
“王爷。”烟络含笑微微一福。
“听闻姑娘也精通医术?”李玄铢一手扶臂缓缓站了起来。
“还好。”她大言不惭地笑了笑,看着他已经绑扎妥当的右臂,不再做声。
“施姑娘这样做答,不怕太医院的老先生心有微辞?”他竟然好兴致地跟她开起玩笑来。
烟络退后一步,冲一身青衣的姚之素拜道:“先生,烟络年幼无知,方才言词莽撞,还请先生见谅。”
“不敢当!不敢当!”姚之素连连摆手。
李玄铢看了苏洵一眼,如墨的双瞳里泛着淡淡的冰霜光芒,却笑了笑,道:“本王倒愿见识施姑娘的医术究竟如何精妙,姑娘眼下可方便?”
他幽亮的双眼蓦地起了一丝魅惑,如雪地里突然绽放出一朵妍丽得不可思议的花朵,烟络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侧头看了看苏洵,他唇角是一抹柔和的弧度,对着她微微颔首。烟络笑道:“蒙王爷抬爱,烟络随时待命。”说完,她对着苏洵笑了笑,他还记得吗?同样的话,她以前也曾对他讲过。
苏洵低眉看她,神情柔软无比。
头顶上,春日正是明媚。
第24章
暮色将至。
天地间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灰蓝颜色。
头顶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厚厚的雨云,不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营帐外渐渐人声寂寥。
清风守在榻前,面露忧色。
榻上的男子容颜苍白,紧闭着双眼,仍未醒来。
清风起身,点燃了桌上的烛火,顿时一室跃动的暖黄。他回首看了看榻上的年轻男子,那微翘的双睫颤动数下,人便幽幽地睁开了双眼,瞳色浅淡,神色也极为浅淡。
“王爷。”清风轻声施礼。
白衣男子一撑未起,复又躺下,微微喘息。
清风上来跪道:“王爷突发心疾,尚须好生静养。”
李希沂渐渐平静了下来,侧头看着蓝衣小童,神情柔和,低声道:“起来罢。”
清风领命起身,垂手立在一侧。
李希沂侧头环视一周,略微疲惫地平视帐顶,良久不曾做声。
清风猜到他的意思,急忙说道:“八亲王为流箭所伤,小姐此时在八亲王帐中。”
李希沂闻言,浅淡的瞳色里突然现出一丝凄楚,胸前的起伏也随着一滞,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他漠然地盯着半空,平静地问道:“小姐是谁?”
清风猛地一愣,凝视着主子侧过来平静地瞧着他的脸,答道:“小、小姐是……”他犹豫片刻,镇定地答道,“是施姑娘。”
“施姑娘?”李希沂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启动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
清风点点头,“施姑娘医术精湛,为王爷诊病来着。”
“是太医院的医女么?”他神色里有诡异的平静。
清风心中一痛,道:“施姑娘向来自》……称铃医。”
“走方医?”他忽然轻轻一笑。
“不过医术确实高明。她为王爷、为苏大人诊治过,是顾大人极力推荐的人选。”清风一面说,一面细细看他的脸色。
他苍白的容颜上仍旧不见一丝红光,却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说道:“可是向来自》……负的顾少监?”
清风点点头,在他平静地笑颜里迟疑片刻,低声问道:“王爷独独忘记了么……”
“嗯?”他挑眉看着清风,嘴角是温和如初的笑意,却瞳色清冷。
清风忍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施烟络”三个字,摇摇头,恭敬地回道:“今日原是骑射的日子。”
李希沂深邃下去的眼睛又渐渐清亮了起来,笑道:“本王偏偏在此时犯病。”他看了看肩头的伤,迟疑了一会,便沉默不语。
清风看在眼里,道:“王爷肩头之伤是前日遇刺所至。”
李希沂笑了笑,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