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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杜宇风将军当年也未能幸免而血染沙场。沂儿率大军凯旋归来之后,并不开心,加之塞外半年心力交瘁的戎马生涯,回京后便病了三月。”
烟络静静地听着,终于明白他那二十六万大军的兵权是如何换来的,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止不住地一阵难过。他——何苦啊?
“本宫听说沂儿拿手上兵权,自皇上那儿强行换了姑娘?”贤妃正眼看她,眼神深邃。
烟络低头无言。
贤妃缓缓走开,“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念念不忘沂儿手中的兵权。沂儿越是出众,皇上自是喜欢,同时也就愈加不安。”她深深看了烟络一眼,“姑娘可明白?”
烟络轻轻点头,他的难处他的抱负她怎会不明白?
贤妃轻轻叹息,话音柔和,萦绕不去,“沂儿看似和气,其实骨子里心高气傲,因为无人知他,故也寂寞得紧,能够叫他挂心的人也就更少。他原本也是一个心思柔软的孩子,只是常常为了不教旁人困扰,而佯装不曾在意、不曾动心。烟络……”她忽然在前方停住,话语低柔之至仿佛可以化开世间万物。
“这样的孩子,难道就仅仅因为错生在了皇家,而注定一生不能圆满?”她寂寥地笑,眉宇间是烟络极其熟悉的一样寂寥的神情。
烟络怔怔立着,一时之间,开不了口,一面不住地想:他那样好的人,难道真的就因为错生在了皇家,而注定一生无法畅然哭笑、恣意喜恶,终究也难以得一个圆满?
可是,他要的圆满究竟是什么?
烟络轻轻蹙眉,咬紧下唇,她或许能明白,但是却不敢想得那样清楚……
疏桐院。
夜色降临,烛火依稀。
烟络缓缓推开房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闻声侧过的脸庞。
那张脸在温暖的烛光下,即使笑意盈盈,眉宇之间还是那样的寂寥清冷。她这才真正明白,其实骨子里他跟苏洵是一样寂寞清冷、孤傲自持的人,只是外在略有不同而已。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她可能爱上的那一类人。
然而,命运如此捉弄人。两年前,翠寒谷的夏天,那绚烂如梦的第一次相见,既是他们的开始,同时也成为了他们的结束。她即使清楚地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明白他此刻所受的伤痛,却不能真正为他做些什么。
你我有缘,却错过在花开的瞬间。不知他的心里是否也会有这样的遗憾?
“王爷。”她看着他,脸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他静静凝视她,良久后,柔声问道:“可是皇娘对你说了些什么?”
烟络乖乖点点头,双手不自在地绞起。
他微微一笑,“说来听听,看皇娘说的对不对?”
烟络一脸诧异看着他,“贤妃娘娘不会骗我吧?”
那个眉目清冷的男子柔和地笑,“会养育出本王这样的孩子来的女人,她说的话岂可全信?”
哪有人这样编派自己娘亲的?烟络撅起嘴,却忍不住微微一笑,“娘娘不过讲了一些王爷年幼时候的往事。”
“哦?”他挑眉,玩味地看着她,“该不会是本王十岁之后的事情罢?”
“王爷怎么知道?”烟络睁圆了一双眼睛,盯着他带笑的脸。
他轻轻勾起嘴角,“本王值得皇娘一提的事情,也就在那之后。”
是哦。烟络终于明白过来,十岁之前,他过着怎样的日子恐怕只有他自己和皇后知道。
“皇娘说了本王十岁那年患病之事?”他平静地不像在说他自己。
“王爷当时为何故意惹病上身?”烟络看着他沉稳的样子,渐渐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他浅浅一笑,神色有些迷离,“太久了,记得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为了自己,同时也为了皇娘能在父皇心中博得一席之地罢。”他说完侧头笑看微微惊讶的她,心里有些苦涩,脸上却是笑意温软,“你觉得现在才认识李希沂吗?自始至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烟络愣过之后,玩味他话里的深意,笑得有些勉强,“王爷何苦这样说自己?烟络从不曾因此看低王爷。”
李希沂脸色一凛,意外严肃地问道:“若不是为此,你介意的又是什么?”
烟络在他灼热逼人的目光里慌了神,半晌不知如何应对。
“唉,”他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笑道,“本王总是这样教你为难?”
烟络侧头看他,缓缓说道:“王爷,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李希沂静静看她,笑意轻柔,话语也是相当轻柔,“烟络要谈些什么,本王大致可以猜到。但是,烟络是真的不明白,本王可以与你商量任何事情,唯独这一件难以行的通?”
“王爷。”烟络看着他,迟疑地开了口。
李希沂缓缓起身,站至她身前,一股极淡极淡的如雪中松枝一般的气息绵绵不绝地传递而来。他平静地一字一字说着,“你若不想惹希沂做出失控的事情来,就记住永远不要再提起此事。”
烟络怔怔地望着他一脸心意已决不容置疑的沉溺,终究没有讲出那一段她原本要讲的话。
“王爷,还有一事王爷可能会愿意知道。”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说。
李希沂低眉看她,眼神柔和,“还有何事?”
烟络微微仰头,迎上他如水的双眸,笑靥如花,眼波清澈,她不紧不慢地清清楚楚地说道:“烟络的身世,王爷可曾知道?”
那个神色自若的男子突然脸色一变,还是含笑答道:“本王从未介意过。”
烟络侧头笑看他,一袭白衣仿若入幻,“烟络当年在翠寒谷里遇见王爷之时,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
他一双黑眸紧盯着她,不语。
“烟络不是这里的人,终究会不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平静地宁和地笑着看他,清澈的双眼里映入他清冷的脸庞。
天涯流落思无穷。
既相逢,却匆匆。
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
为问东风余如许?
春纵在,与谁同?(《江城子》,宋,苏轼)
当年嶂翠溪寒之境的相遇,不经意之间已经变做了追忆,东风如旧,春意仍在,今生知与谁同?平凡如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呵……
第18章
睿王府。
又是一个风清云淡,阳光和煦的上午。
烟络拎着陶制的小罐刚刚弯腰从棚子里出来,喜滋滋地想着,那些蓝蓝绿绿长毛的东西果然是生机勃勃的简单生物,在这样贫瘠的条件下依然长势喜人,看来不久之后,她就可以提纯出第一批药来。
“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除了那个少年老成的清风不会是别人。回头时果然看见那个清秀的孩子,她笑问道:“又有何事?”
清风对她恭敬地行礼,答道:“王爷今日随皇上于太液池游玩,请小姐同去。”
“可不可以不去?”她心有不甘。
清风看她一眼,波澜不兴地答道:“清风只负责传话,做决定的是王爷。小姐何不去问王爷?”
算你狠!烟络瞪他一眼,气鼓鼓地转过身去,抬脚就走。
清风在后面平静地说:“小姐可是要换了衣饰再去?皇上、娘娘、皇子们都在。”
烟络脚步一滞,复又前行,她为什么要这样与他纠缠不清?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如愿以偿地回到御史府?如果迟迟不能回去,这样朝夕相处下来,真的是再也理不清、剪不断了?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清风于庭院内静静地候着,一脸淡然地听着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砰砰”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响,渐渐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烟络一身雪白精致的衣裳,双臂之上缠绕着浅绿披帛,柔发随意绾在脑后,斜斜地插着一枚白玉紫珠的簪子,小巧的耳垂上晃动着一副紫珠耳环,泛着细微的光芒。
清风看了看她,沉默不语。
烟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地上前问道:“可以走了?”哼。她就是穿苏洵送的衣物,又有何不妥!?
太液池。
太液池位于紫宸殿以北,是皇家游乐之地。
放眼望去,一片浩淼的波光粼粼,湛蓝的湖面一直延伸到天际。湖畔是一大片略微起伏的碧草地,花儿似宝石一般缤纷散落。
远远就看见身着褚皇圆领袍衫的老皇帝,徐徐前行,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他身侧跟了一群姿色不凡、气质各异的女子,年龄参差不齐。为首的一身牡丹花纹黄色细钗礼衣的凤冠女子应该就是皇后,看来算是美人一个,烟络却先入为主的很不喜欢她。好脾气的贤妃不近不远地跟在一侧,低眉微笑,神情温和。
烟络突然觉得胃里一阵不适,眼前各位尊贵的娘娘们都不是寻常女子,却屈身深宫,穷其一生绞尽脑汁,去讨一个也许并不真正有爱的男子欢心,以及谋算自己和孩子的将来。这样的生活,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很恶心。
不远处,李希沂柔和的目光紧紧追随她的身影,却在看清她脸上的神情时,眼神清冷。
烟络虽不情愿,却还是福身恭敬地行礼,一一拜去。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笑眯眯地继续前行。
烟络缓缓站直身来,笑若游丝。她怎么会愿意过这种生活?即使是有朝一日,她也许真的爱上了他?
“施姑娘,就是那位值二十六万大军兵权的女子?”一道温和却自成威仪的女子嗓音于她身前响起。
烟络抬眉一看,原来是皇后。
那个尊贵之至的女人正浅笑看她,神情深邃,“就是本宫也未必值得了那二十六万大军的兵权来换,对吧,贤妃?”话毕,她侧头玩味地看着神情柔和沉默不语的贤妃。
贤妃淡淡一笑,“沂儿就是任着性子胡来,这姑娘原本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人。”
皇后笑道:“这样的姑娘,潜儿恐怕是要不起了。”
贤妃微笑不语。
皇后继续含笑而谈,“不过,睿王爷自幼体弱多病,一直未曾许门亲事。施姑娘若能够嫁入王府,好歹也可以为贤妃早添儿孙。”说罢,她浅笑前行。
嘿嘿。烟络干笑,干卿诋事?
待到皇后一行人走远,贤妃与烟络并肩而行,烟络看她一眼,低头说道:“对不起。”
贤妃抿嘴而笑,深深看她,“沂儿恐怕永不会乐见姑娘说这三个字。”
烟络闻言,为难地杵在原地。就连隐忍如贤妃,都搅和进来煽动她离开苏洵吗?唉——
“贤妃娘娘。”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低头叩拜。
“严公公不必多礼,有何事通传?”贤妃柔和地问。
严公公抬头看着烟络,“睿王爷请施姑娘过去。”
“嘎?”烟络蓦地愣住,不要吧!
贤妃含笑看她,道:“沂儿在等你。”
烟络僵硬着一张笑脸,无可措手。这个男人来横的了!他狡猾地认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不敢拒绝?放眼望去,远远那一群金色宫服的皇子中,他的身影格外清晰。烟络轻轻叹气,她为何总是这样身不由己?
虽有不甘,烟络还是缓缓行去,然后看见太液池畔碧草地上几位年轻皇子卓然而立,那个罪魁祸首正一手牵着赤炼的缰绳,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王爷。”烟络无奈地躬身施礼。
话音刚落,一个看来与李希沂有几分神似的皇子好奇地上前细细瞧她,嘴里啧啧道:“这就是四哥看上的女子?四哥的要求原来这么低?”
李希沂淡淡一笑,不语。
烟络浅笑着站定,却也不恼,她其实也很有同感地觉得他眼光很低。
那个皇子见她笑意怡然,也就继续笑道:“昊天明白四哥看上她什么了?难得有女子听见男人这样品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