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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的伤该怎么办?
申时方至。
长安府衙。
偌大一辆由名贵的沉香树木制成的四驾马车一路驶来,随着车夫一声轻喝,四匹火红矫健的骏马齐齐减速驻足,马车缓缓停靠在府衙门前。
湛蓝精致的车帘忽然被一双白净的素手缓缓掀起,接着一张女子灵动的笑脸探了出来,抱着一架结实精致的轮椅笨拙地下了马车。忽见她脸色一变,一声惊呼:“苏洵!不要乱动!”
在她还未来得及上前制止之时,一袭紫衣华服着身的清俊男子已经站到了马车旁边。
烟络瞪大一双晶莹的眼睛,怒道:“你气死我了!”
苏洵脸色淡白,疼得微微喘息,精神却是很好,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沉默不语。
“顾方之!”她不能冲尚有重伤在身的苏洵大吼大叫,只好迁怒于刚刚下得车来的绯衣男子。
顾方之一脸委屈,“他不要我碰。”
烟络侧头凶神恶煞地盯着一脸澹然的苏洵,听见他淡淡地说:“我不习惯。”
顾方之双手一摊,眼神里分明写着“看吧,不关我的事”。
烟络转身忿忿地端起那张轮椅,越过门槛,重重地将它砸在地面上,一脸强硬,道:“坐上来!”
苏洵一脸事不关己的自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神色怪异。
顾方之笑道:“不过是坐一会让人推着罢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谁叫你伤成这样?丫头没有把你绑在床上推过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苏洵迟疑片刻,尤有不甘地放弃抵抗。
顾方之身形一偏,走在前面带路。
烟络在苏洵身后推动轮椅,微微弯腰贴近他耳边,叮嘱道:“不许逞强。累了就回去。”
苏洵仰头,眼角含笑,却是不置可否地低眉平视前方。
唉。烟络在心里长叹,狡猾如他,不做答就等于没有答应,为何这次妥协的还是她?
穿过了几道回廊之后,渐渐进入府衙深处。
眼前是一片一字排开的低矮瓦房。此时明明是艳阳高照,这院子里的气氛却有些阴冷诡异。
烟络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感觉后脊梁上的寒毛正由下至上地一根接一根地依次耸立。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停尸房”吧。
冷风吹过,她脑子里也变得凉飕飕的,思绪转动的速度似乎已慢了下来。她是真的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
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她低眉看去,一双暖和的大手正轻轻抚上她手背,苏洵那张和气清朗的脸正静静对着她。
“你和顾方之在外面等我?”他轻轻地问。
烟络于他身边突然觉得心平气和,笑答:“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个其实也可以算是同行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她不也在法医院里整整泡了一个学期?宋慈还成了她当时颇为钦佩的一个人物。生若蜉蝣,她一直以为,无视于世俗的眼光,终其一生忘我于自己理想并且终有成就的人物都值得敬仰。
苏洵奇道:“你和顾方之的说法怎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笑问。
顾方之突然插进来答道:“我们医的是活人,怎会一样?更何况,更何况那些人死得并不好看。”
烟络笑出声来,不理会他死死赖在门口的样子,推着苏洵缓缓入内。
刑部尚书宗豫、大理寺卿韩迕以及司理宋以明已经候在门前,简单地几句寒暄之后,一行人由宋以明带着进入了一间并不十分宽敞的房间。
房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的黑色桌台。
日光蒙淡,阴风习习,空气里飘浮着细细秘密的微尘,在日光的投射下丝丝分明,四下里浮动着一片阴冷诡谲的寂静。
桌台之上覆着一匹白布,隐约可以辨认出其下掩盖的人形。白布的边缘露着一双女子纤细的紫色脚踝,缠绕着一根精致的金色链子,在蒙淡的光线里微微闪烁。
烟络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宋以明几步上前,大手一挥,桌台上的白布被他一掀而起,瞬间现出一具已经旷置三日的女尸。
在场的三司之主对于此情此景早已见怪不怪,皆是神色肃穆。苏洵却微微仰头,看着身后的女子。
烟络倒吸一口凉气,双手蓦地攥紧,秀气的脸颊上血色尽失,接连换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果然是一具已经旷置三日的女尸。伤痕累累的尸身上散布着一片片大小不等的紫红色尸斑。这可怜的女子生前是舞罗衣的花魁,而现在,躺在这里的尸体颜面青紫肿胀,已然扭曲,一双眼睛微微突出眼眶之外,角膜浑浊不清,舌尖也是耷拉在残破的唇边。那是勒死的惨状。
宗豫、韩迕和宋以明三人在察觉到苏洵的异样后,才去看他身后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她虽惨白着一张脸,神情却还算镇定。三人很不明白为何苏洵会任由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来这种地方。
烟络终于察觉到旁人异样的眼光,她牵动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一下,轻声道:“苏大人有伤在身,烟络斗胆跟来还请诸位大人见量。”说完一席话,整个人仿佛更加平静了下来,脸色也现出了些许红润。
既然苏洵信得过她,他三人也并不介意这个女子的存在,更何况,昨日御史府一趟,苏洵由她来传话,这女子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分量已经昭然若揭。
宋以明神情严肃地缓缓开口,“今晨,下官奉诸位大人之命再次验尸,历经查证,此具女尸乃舞罗衣名妓红袖,年方十八,死亡时间在三日前未时左右。尸身颈部遭绳索缠绕数周,结于项后当正,勒于喉下,故口开,舌尖出齿门二分。加之勒死之中以他勒居多,因此宁珏以为红袖姑娘是遭他勒毙命。”
宗豫见他略作停顿,正色问道:“宋大人可是另有高见?”
“……”宋以明神色犹豫。这样一张验状呈上去虽不见得属实,但是,他凭借经验而做的大胆揣测又如何能保证得了一定确凿无误?此事牵连皇室子弟,叫他如何能不慎之又慎?
“宋大人四任司理,自有过人之识,但讲无妨。”苏洵重伤之后尚未恢复,入室至今一直只是沉默。此时见了宋以明顾虑重重,才提起精神开口说话。
宋以明深深看他一眼,心中一宽,字字清晰地说道:“下官不才,但确实有几处疑点。第一,因他勒毙命者,尸身头发或角子散慢,或沿身有磕擦着痕,项上肉有指爪痕,尸首四畔,有扎磨纵迹去处。只是下官反复查验,也未曾发现勒沟上下缘有指甲抓痕。第二,生前伤多是皮肉紧缩、血荫四畔、创口皮肉血多,但倘若仔细查看此具尸身,其伤痕处皮不紧缩、血不灌荫、肉色干白,乃是死后所伤之象。第三,寻常窒息而亡者体内血液难以凝结,而下官并未在尸身上发现此种迹象。”
苏洵脸色渐渐寒冽,冷冷问道:“宋大人的意思是?”
宋以明愈发神情凛然,沉声答道:“红袖姑娘猝死,死后遭人刻意所伤,他勒也是人为假象,是否曾受人强迫也未可得知,舞罗衣老鸨证词亦是有待商榷。”他深深换了一口气,“此事并不如表面上简单。”
众人皆是神色凛冽,一时之间,竟无人作声。
苏洵铁青着一张快要结冰的脸,眼神凌厉,话音也寒冷刺骨,“宋大人只管照实呈上验状。”
说罢,他微微仰头,看着身后一袭白衣素净之至的女子,眉宇间却是不加掩饰的淡淡倦意和更为浓烈的心灰,他淡淡说道:“回去罢。”
烟络轻轻握住他略微冰凉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眼前事实的险恶?他一心息事宁人,想要的不过是,保得寿王周全的同时维持朝廷的安宁。他不愿见父子反目,不愿见手足杀戮,而如今,他却是再也挡不住那一场即将到来的甜腥邪魅的血光之灾。
已近子时。
御史府清欢楼。
夜澜人静,窗外传来绵绵不绝的虫鸣,一片清净。
苏洵躺在床上,却睁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那雕花的窗棂之外,是一片清朗澄净的夜空,繁星熠熠。
他于沉思之际,忽然记起烟络曾经念过的那首禅诗:篱菊数茎随上下,无心整理任他黄;后先不与时花竞,自吐霜中一段香。他幽幽地低吟,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世事并非尽如人意,他也不是不曾觉得累,他一念坚持不过是在努力地维系一处清明。
思忖至此,他神色一凛。
门被一个小小的黑影轻轻推开,而沧海、亘木并无动静。他正在奇怪,却见那个小小的影子转身掩好门扉,怀里似是抱着一大堆东西,步履蹒跚地朝他走来,一路上还被挪了位置的矮凳绊了一下。他听见那个影子小小声的咒骂,禁不住浅浅笑了起来,缓缓闭上双眼。
那个人轻手轻脚地挪到床前,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伤口爬上床来,在角落里摸索了一会,不远不近地靠着他躺了下去,还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苏洵佯装睡着,却是忍俊不禁地想,难怪沧海、亘木二人没有动静,原来是她。
身边的女子很快沉沉睡去,他睁开双眼侧头看她。
她象一只小猫似的蜷曲在他身旁,吐出的热气轻轻拂过他略微冰凉的脸颊,带着一股干净清新的气息。
苏洵眼神渐渐深邃,她在因为白天的事情害怕?一晚上就一个人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一边自己吓自己,一边等他睡着,才好爬上他的床吗?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散落的柔发,满心爱怜。曾几何时,他变得这样放不开她?
他希望她自由,希望她不受束缚、心甘情愿地把心交给自己,而她的人依然是自由的,她可以做她喜欢的事,见她喜欢的人,过她喜欢的生活。他其实很自私,他要的不是她朝朝暮暮守在身边,而是她一颗执着着只为他一人开启的心。苏洵微微苦笑,他何尝会是那样无私的人啊!
如果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她。
那么,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沧海万倾唯系一江潮……是他。
第12章
五日后。
御史府吟风院。
朝日当空,风清云淡。
暗香浮动的院子里飘出一阵女子愉悦的歌声。
“陪你熬夜聊天到爆肝也没关系,
陪你逛街逛成扁平足也没关系,
超感谢你让我重生整个o r z,
让我重新认识 love。
你是空气但是好闻胜过了空气,
你是阳光但是却能照进半夜里,
水能载舟也能煮粥喂饱了生命,
你就是维他命l o v e。
恋爱i n g,happy i n g,
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喷射机。
恋爱i n g,改变 i n g,
改变了黄昏黎明,
有你都心跳到不行。
未来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某人某地某种永远的心情,
不会忘记此刻l o v e。”(《恋爱 i n g 》五月天)
如意双手抓紧扫帚,一脸错愕地看着那个最近已经沉稳了不少的小姐,此时一边浇花,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古怪的调子?爆肝?扁平足?那是什么东西?水能载舟后面怎么跟的是也能煮粥,还喂饱了生命?不过,她看来相当高兴就对了。如意摇摇头,接着打扫庭院。
“啦啦啦。”烟络细心整理屋檐下那些紫色的小花儿,仍旧沉浸在自我筑造的氛围里。
“大人!”如意在瞥见一抹白色的颀长身影时,忙不迭地拜了下去。
苏洵没有做声,轻轻挥手,示意她退下。
如意操起扫帚,非常听话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