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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斯醉凝视着女儿,声音也带着轻轻的颤抖,“昀儿,你心里是不是恼恨父君?”
司予昀一愣,不明所以。
“父君没有当好一个好父亲。”蒙斯醉眼睛闪烁起了晶莹,“这般多年来,父君总是想着自己,像是在为自己而难过伤心,总是……昀儿,父君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皇兄……”
若是他早一些清醒,早一些……
如今佑儿便不会遭受这般折辱,而昀儿……也不会变成了这般样子……
司予昀眼眸一酸,“父君,儿臣没有恼恨父君,儿臣知晓父君……父君心里爱着母皇,所以方才会这般……儿臣知道,父君心里比儿臣和皇兄更加的难过……”
恼恨……
她是恼恨过父君,恼恨父君为何心里想着只有母皇,眼中在乎的只有母皇,更恼恨他,为何每一次只要母皇开了口,不管多委屈,他都会选择忍受,只要母皇希望,他便去照着母皇的希望去做,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他们。
可是如今……
这些恼恨都消失了。
司予昀这一刻心里有股坚定,那便是往后父君便是她和皇兄最大的依靠!
蒙斯醉合上了眼睛,压下了那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睁开,微红的眼眸当中一片暗沉,“父君不会让她活着走出来——”
……
太医院安放帝王脉案的小阁当中,蜀羽之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那本脉案,蜷缩般地跌坐在了地上,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脸上已经呈现了青苍色,溢满了恐惧。
眸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脉案上面的几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了一把把利刀一般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上。
痛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便这般过了许久,蜀羽之遽然间站起了来,然后,握着那本脉案冲了出去。
李院正一直守在了小阁外面,见了蜀羽之几乎面无人色地从里面从出来,当即愣住了,再回过神来之后,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心开始惊恐起来。
翊君这般反应,难道陛下——
这个想法让再太医院中数十年的李院正彻底地变了脸色。
蜀羽之拼命地往交泰殿跑去。
寒风吹入了眼中,却吹不干那不断溢出来的泪水,他便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在宫道上面一直狂奔着,便是因为跑得过快而绊倒了脚也在第一时间爬起了继续往前。
他的这般举动吓得后面拼命跟上的宫侍惊恐不已。
便是沿途的宫侍侍卫,见了这一幕也不禁变了脸色。
到了交泰殿之后,便直接冲了进去,只是与之前司以晏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来得及拦下他。
他直接地冲进了御书房,将司慕涵也被惊了一惊。
她看着冲到了自己面前,隔着桌案满脸泪痕,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地看着自己的蜀羽之,拧紧了眉头,“你怎么了?”
蜀羽之抑不住颤抖也挺不住眼泪甚至无法开口说话,视线被模糊了,模糊的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女子,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般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连呼吸都显得极为的困难。
司慕涵越发觉得不对劲,站起身来,“羽之,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蜀羽之哽咽了出声,握着那本脉案的手更紧的用力。
司慕涵眉头皱的更紧,“到底怎么了?!”
蜀羽之扬起了右手,嘭的一声将手上的那本脉案按在了桌案上面,情绪陷入了歇斯底里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你没有事情的!御医说了,你只是受了刺激而已,为什么上面会写着伤及肺腑?为什么会说长期的积郁!为什么会有积郁成伤?!为什么?!是因为皇贵君吗?因为他不在了,所以你便也不想活下去了吗?!”
司慕涵的脸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地转为了铁青,幽暗的眸子当中燃起了怒火,身上的威压也因为愤怒而便重,眸光冰冷,声音更是冷冽,“谁给你权力去看这些!?”
“你不是坚信赵氏便是皇贵君吗?!他都已经回来了!他以赵氏的身份回来了!皇贵君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皇贵君已经回来了两个多月了,为什么不但没有好过来反而严重?!陛下——他已经回来了——”蜀羽之撑着桌面,对着司慕涵吼道。
“谁给你权力去看这些!”司慕涵大手一挥,将桌案上的东西给扫落了地,勃然大怒道:“谁给你权力!?”
蜀羽之身子痉挛了一下,情绪进一步失控,“谁给我权力?现在你便只想跟我说这些吗?陛下,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些吗?!司慕涵,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你也是我们的妻主!你也是我们的妻主啊——你怎么可以这般——怎么可以——便是你不在乎我们,可是你还有你的江山还有你的孩子,你连这些都不在乎了吗?!”
为什么到了如今,为什么到了这般地步,她却还在说这些!
他们便这般的无足轻重吗?!
便是她不在乎他们,可是她还有她的江山!
“陛下,你是大周的皇帝啊,你怎么可以任由自己这般——”
“够了!”司慕涵面容几乎扭曲了起来,整个人狰狞无比,“你给朕闭嘴!”
蜀羽之没有在说下去,只是却依旧流泪满面地看着她。
而便在这时,冷雾走了进来,看见了眼前的场景,神色微变,随后低下了头,“陛下,赵侍君求见。”
“让他滚!”司慕涵忽然间拿起了桌边未曾被扫落在地的砚台扔了出去,砸在了冷雾脚跟前,目光狠戾,“让他滚——”
冷雾低着头,快速领了命令便退了出去。
司慕涵狠戾的目光随即移向了蜀羽之身上,“你凭什么来这里质问朕?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跟朕说这些!你不过是朕的初侍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便是朕死了,你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蜀羽之浑身颤抖地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她居然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他开了口,想说出什么,可是最后却一个字也发布出来,极深的痛楚在五脏六腑当中不断地蔓延着,最后,深入了骨子里。
她说,他没有资格。
便是她死了,他也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资格——
便是在多年前他和她的关系闹到了最僵的时候,她也未曾说过这般绝情的话!
“是,我是没有资格,我不过是卑贱如泥的初侍罢了,我没有资格——”
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字一字地嘶吼出声。
泪如泉涌。
司慕涵可怖的面容僵硬如铁,身子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哆嗦着。
“你要死,你不要命,好!我陪着你,你死我便死!我没有资格跟你合葬,可是我有没有资格跟你陪葬只有我可以决定!你若死,我便跟着,谁也阻止不了——”
这些话原本不在蜀羽之的计划之内,他来只是想问清楚脉案上所记录的是不是真的,然后求她保重自己,求她不管如何保重自己。
可是她的那一句没资格,却摧毁了他的一切。
多年以前的伤疤再一次被挖了出来,鲜血淋淋。
当年被迫成为初侍是他人生当中的最痛。
可是后来,他遇上了她。
他的人生没有因此而毁掉。
因为他遇上的是一个即便无法给予他爱,但是却一直不离不弃一直真心守护着他的女子!
然而即便如此,初侍一事,始终是他心底的伤。
他无法为她诞育后嗣,他无法和她相携面对外人,便是死了,他也只能葬的离很远很远——
这般多年来,他一直试着去遗忘,一直一直——可是如今,提醒他这件事的人,居然是她!
是这个他爱了半辈子的女子!
蜀羽之吼完了,便转过身,往外走。
“你给朕站住!”司慕涵抚着桌案,厉喝道。
蜀羽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这件事若是泄露了出去,朕便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司以徽!”司慕涵警告道,脸庞还是那般的狰狞,声音冰冷入骨。
蜀羽之睁大了眼睛瞪着她,然后,转身如同来使,疯狂地冲了出去……
而便在他出了御书房的那一刻,御书房内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
那是掀翻了案桌的声音。
出了交泰殿,蜀羽之甚至没有注意到了赵氏还跪在了殿外,便径自狂奔而走。
赵氏见了这一幕,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内闪过了一抹精芒,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
冷雾因为蜀羽之的行为而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因为他如今最要紧的任务便是让赵氏离开交泰殿,收敛了情绪,低着头继续劝赵氏,“赵侍君,陛下如今真的不方便见您,天冷,您还是先回延安殿吧。”
他没有将司慕涵的话如实转述。
赵氏当即也是收敛了思绪,神色悲伤而焦急地看着冷雾,“冷总管,请你再去通报,本宫一定要见陛下!”
“赵侍君。”冷雾还是没有松口,“奴侍真的无能为力,赵侍君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
“赵侍君,如今交泰殿虽然没有大臣前来觐见,但是赵侍君这般被宫侍侍卫看见了也是不好,今日是年初一,宫里面该是喜气喜气的。”冷雾几乎打破了自己一向沉默的原则,耐心地劝说着赵氏。
赵氏却始终不愿意作罢,“冷总管,本宫一定要见到陛下,若是见不到,本宫便会一直跪在!”
冷雾蹙起了眉头,而便在此时,殿内走出了另一个御前宫侍。
“冷总管,陛下有口谕要奴侍传给赵侍君。”那宫侍对冷雾行礼道。
冷雾点头。
那宫侍随即对着赵氏行礼道:“赵侍君,陛下口谕,陛下知晓赵侍君求见的目的,只是如今陛下还未做出决定,若是赵侍君真心待陛下,便不要在这个时候用这般法子逼她。”
赵氏变了脸色。
冷雾接话道:“赵侍君请回吧。”
赵氏低下了眼帘,衣袖下的手握的更紧,方才消失了不久的猜疑以及不安这一刻又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永熙帝,她究竟有没有怀疑?
“赵侍君?”
赵氏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让身边的宫侍将他扶起,却也没有去问及方才蜀羽之的事情,“冷总管,本宫明白陛下的意思,请转告陛下,本宫相信她。”
冷雾领命,“赵侍君放心,奴侍必定转达。”
“那本宫先回去了。”赵氏道,“今日是初一,陛下一年难得有几日清闲,还请冷总管嘱咐陛下注意身子。”
“是。”冷雾领命。
赵氏又叮嘱了几句,方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从交泰殿回了承月殿,蜀羽之便一直呆在了寝殿内,谁也不见,便是午膳的时候,司以徽前去请,也没能够将他请出来。
这般情况将司以徽给吓得脸色苍白,然而却也没有法子。
直到了天黑了,蜀羽之方才走出了寝殿,可是,脸色却极为的难看。
一直守在了寝殿外的司以徽见了便立即扑到了蜀羽之的怀中,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腿不放,像是担心一放手便会丢了他似的。
蜀羽之仿佛已经干涸了一般的眼眸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