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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来的,可是,挣扎了好些日子,却终究还是来了!
可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以徽心里很难受,整颗心像是都纠成了一团似的,他明明知道他不该来这里的,来这里便是对父君的背叛,便是辜负了父君这般多年的疼爱。
可为什么他还要来?!
司以徽咬着唇,终究还是走了,像是逃命一般,因为走的太急,也因为心里的挣扎,他没有注意到前方走来的水墨笑一行人,等他发现了之后,便已经避开不了了。
愣愣地站了会儿,然后咬着牙上前低头行礼。
“四皇子?”水墨笑坐在了轿辇上,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司以徽,“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以徽抬头,面色却是苍白,脸上的惊慌之色也没有掩盖住。
水墨笑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前方,然后又看向司以徽,眸光渐渐转冷,前方便是冷宫,司以徽为何在这里,根本不必问了。
司以徽面色随着水墨笑的沉默越发的难看,最终,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没有辩解。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辩解!
水墨笑盯着他半晌,然后,声音低沉地开口:“你想见你父君?”
司以徽连忙抬头,然后,用力摇头。
不是!
不是!
他真的不是想见他,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这里走!
他不是想认他,他不想认他的!
他只是听了雪父君要回来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要来这里的。
他真的不是想认他的!
不是的!
司以徽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从眼眶中涌出。
他没有说话,而水墨笑也不是蜀羽之,不可能从他的神色中便可以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此时司以徽模样很可怜,可水墨笑还是觉得寒心。
这些年,蜀羽之如何对他?他这个嫡父又是如何对他?
可是他却这般做!
难道血脉亲情真的阻隔不断吗?
即便没有养育过他,却还是让他生出了孺慕之情?
孺慕之情,人之常情,若是如今出现在这里的人是靖王,他或许可以谅解,可是司以徽……他不能!
官氏没有养过他,而他,也是一直对官氏视之如蛇蝎。
难不成他这般多年的乖巧都是假装的?
正如当年的官氏一样?
“好。”他缓缓开口,却冰凉无比,“既然你这般想见他,那本宫便成全你!”
司以徽更加用力地摇头,眼泪落的更慌。
水墨笑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没有丝毫的心软,恍惚间,他将眼前司以徽的哭求和当年官氏跪在他面前悲悲戚戚柔柔弱弱的样子相互交叠了起来。
“够了!”
声音转为了沉怒凌厉。
“来是你自己来的,既然你如此想见他,本宫便成全你就是,如今你这又是做什么?翊君养了你那般多年,他的好你倒是没学到,官氏的下作你都是遗传的十足!”
司以徽面色更是青白的可怕,眼眸睁的大大的。
他似乎没想到水墨笑会将话说的这般的难听。
其实,水墨笑现在这般也是迁怒。
若不是当年官氏,便不会有那十三年,而他虽然未必能够和她有机会增进感情,可是,却也没有如今的患得患失。
他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一生!
是的。
他是在迁怒!
“凤后!”这时候,蜀羽之从另一个方面得宫道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了水墨笑的辇轿前,面色凝然,“臣侍见过了凤后。”
水墨笑眯着眼看着他,却不语。
蜀羽之抬头看着他,“凤后误会了,是臣侍带徽儿过来得。”
“本宫病了一段时间,翊君又似乎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水墨笑冷笑道,“本宫记得之前很清楚地告诉过你,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来这里!”
他根本便不信他一个字!
是他带人来的?
他将他当成傻子不成?!
蜀羽之跪下,面色却正,“臣侍并非罔顾凤后旨意,只是臣侍觉得皇贵君归来是一大好消息,官氏应该知道。”顿了顿,又道:“凤后来此不也是和臣侍所想的一样吗?”
水墨笑眯起了眼,盯着他不语。
蜀羽之也没有退缩,只是与水墨笑的凛然相比,他的神色则多了一抹祈求。
半晌,水墨笑扫了一眼司以徽,冷笑道:“既然翊君来了,且又如此清楚本宫的心思,那便由你来替本宫办好这件事吧!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提醒翊君,莫要一辈子辛辛苦苦最终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司以徽在听了这话之后,浑身一颤,面上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
“凤后多虑了。”蜀羽之缓缓道。
水墨笑冷哼一声,“回朝和殿!”
轿辇掉了头,原路返回。
待一行人走远了,蜀羽之方才起身,走到了司以徽的面前,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叹息一声,伸手去扶他,“起来吧。”
司以徽颤着身子看着蜀羽之,面上有着极深的惊慌以及难过。
蜀羽之将他扶起,然后,拍拍他的手,“凤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那些话也不过是气话罢了。”
司以徽摇着头,随即又跪了下来,然后对着蜀羽之磕头。
蜀羽之忙弯下腰阻止,“好了,徽儿!好了!”
司以徽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双手不断地比划着。
我不是故意的!
父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想他,更不是想认回他,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父君,我真的没有……我只认父君,我只会认父君一个父亲的!
父君,我真的没有……
“父君知道!徽儿,父君知道!”蜀羽之柔声安抚着。
“我……没……有……”
三个极为沙哑且不准的字从他的喉咙涌出。
蜀羽之面色大变,“徽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司以徽面色也是快速扭曲了一下,然后,连忙摇头摆手。
“徽儿你别急,你先冷静下来,你再说一次?徽儿,你能说话了是不是?”蜀羽之激动地问道,这般多年了,他几乎寻遍了方法却仍旧没有能够治好他。
御医说是胎里带来的热毒加之那一场高烧所致。
他明明能够听到,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可是现在,他能够说了!
方才他没有听错,他说话了!
“徽儿,你再试试,再说一个字?再说一个!”
不管是御医还是他,这些年下来,都几乎绝望了,可是现在,希望又出现了。
司以徽还是摇头,抿紧了嘴唇,面上的痛楚更浓。
蜀羽之见了他这般,只能压下了心里的焦急,“好,父君不逼你,我们先不说,先不说,别哭了,别哭……”
司以徽低着头,身子却仍旧是颤抖着。
有了这一番变故,蜀羽之也忘了前方冷宫中的官氏了,安抚了一番司以徽之后,便立即带着他回了承月殿,随后便召了御医。
可司以徽却第一次违逆蜀羽之,躲进了房中怎么也不肯让御医诊脉。
无论蜀羽之如何的劝,他都不肯。
蜀羽之只得先让御医回去。
房中
司以徽缩在了床角处,身子仍旧是瑟瑟发抖。
“徽儿。”蜀羽之坐在了床边,轻声唤道。
司以徽没有回应他。
蜀羽之沉吟会儿,随后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徽儿,父君不逼你了,你不要这般害怕。”
司以徽这时候的反应他有些不明白。
可却知道不能着急。
或许,他还在因为去冷宫一事而惊慌。
他会去冷宫,他也是惊讶,因为这些年,他几乎没有对官氏有过过多的注意。
他也没想过能够完全切断他和官氏之间的关系。
血脉之情是无论如何都切不断的,再者还有靖王在。
当日他允许他和她皇姐来往便想到了他会受到靖王的影响从而对生父有了其他的想法的。
“徽儿,父君明白你去冷宫的心思,当年父君将你抱来养,便没想过让你彻底的不认你生父,后来你皇姐回京了,父君让你和她亲近,便知道你会对你生父生出感情……”
司以徽抬头,又用力地摇头,随后便爬到了蜀羽之的身边,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担心他会不要他似的。
蜀羽之抬手扶着他的头,“你放心,父君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
只是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他今日的行为又一次提醒他,他并不是他亲生的,而只是他抱来,或者该说是抢来的。
不是自己的,似乎终有一日都要还回去。
不。
徽儿不会。
官氏是没有机会要回他的!
“徽儿。”蜀羽之扶着他的手臂将他从他的怀中拉起,面色认真地与他对视,“或许父君这般说很残忍,可是父君必须跟你说清楚,即便全宸皇贵君平安回来了,你母皇也不可能将你父君放出冷宫的,甚至或许还会……”抿了抿唇,“将你父君赐死。”
司以徽愣住了。
赐死?
赐死……
“有些事父君一直没有跟你说,如今你长大了,父君的话你也许能听明白。”蜀羽之缓缓道,“当日你父君犯下了大错,本就该死,可陛下却没有杀他,而只是将他打入了冷宫,一开始父君以为是因为你皇姐和你,后来方才明白,陛下留下你父君,只是给自己留下了恨,她害怕杀了你父君,连恨都没有了……这些年,她便是靠着恨一直走下来,如今……”
话停了下来。
有些话,他仍旧是不能说。
当日即便陛下还念着两个孩子,可是现在,在除了靖王的身世之谜之后,她还会顾忌这些吗?
官氏的两个孩子,她只是对靖王付出了感情,徽儿,她或许连模样也未必能够记清楚。
官氏死活他本不在意,可是他不能不在意徽儿。
徽儿去了冷宫,便是他心里还是在乎官氏的。
若是陛下真的……徽儿该如何?
“徽儿……”
司以徽又开始摇头,然后拉过了蜀羽之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他的掌心上写道:“你才是我的父君,唯一的父君!”
神色坚定到了决绝。
蜀羽之看着眼前一出生便受尽了磨难的孩子,伸手抱过他,心中叹息不已。
或许他终究不是一个好父君,不能不顾一切地为儿子着想。
不过,若是能够治好他的嗓子,那他还是有将来的。
没有了残疾,他可以拼拼为他争取真真正正的皇子名分,那往后他的人生也还是能够过得平稳的!
……
永熙帝的仪仗停在了京城外的一个小镇上。
虽然是小镇,但是因为靠近京城,也是繁华不下一个州城。
在仪仗停下没多久,后来追上的雪倾终究还是决定了和雪暖汐单独谈谈。
司慕涵猜到了雪倾的用意,但也没有阻止。
姐弟两人这般一说便是一整个下去,直到晚膳时分,雪倾方才离开,